韓尚悅點點頭,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一輛馬車匆匆而過。架着馬車的少年肆意張揚,似乎很是得意。
“唐大掌櫃,怪不得韓師兄讓你來坐鎮,你是我見到韓師兄之外,算計最準的一個。”
架着馬車飛馳的寧紹坤高聲說道。
自家師兄能得人皇召見,飛黃騰達就在眼前。
憑韓師兄的性子,絕對會提攜自己。
說不定,自己比老爹還能先一步在中州皇城站穩,將寧家的榮光重現。
越是如此想,他越是興奮起來。
“好了,皇城縱馬,你想車裂不成?”
唐遲低喝一聲,然後道:“公子攜大勢來皇城,必有其志,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讓他分心就是。”
同是從昌寧來,早見識過韓嘯的手段。
但韓嘯來皇城,人皇立即召見,這是唐遲想過,卻不敢相信的事情。
難道自家公子,真的能自此一飛沖天嗎?
……
離開皇城,沒有了來時的車馬相送,韓嘯只能大步前行。
從九層高臺一路穿行,大道上所遇之人都是目光閃爍的看向他。
滿城朱紫,一襲白衣。
“此子就是陛下召見之人。”
“是那位‘各領風騷數百年’?真是年輕啊。”
“此子剛得陛下召見,要避嫌,不然倒是可以攀談兩句,他的詩文我很喜歡。”
“別說,最近我那小妾每日穿着白衣爲我舞白狐,我的老腰啊……”
……
韓嘯一路往東,大半個時辰後,已經看到滿眼的青磚白瓦。
與他穿着一般的學子也多起來。
一個人的氣質來源於其自身的修行與學識,這沿途所見,那些學子果然氣度沉穩,很有幾分書卷氣息。
沿着青石道走,與當初在昌寧書院一樣,大道兩邊是蒼松翠柏。
很多都是合抱的大樹,其下還立有碑文。
“荊州沈文聰,十三攻詩書,名傳一州,二十三歲來皇城書院入學。”
“大楚嘉信三十六年,沈文聰病逝滄州,享年一百八十三歲。”
“家南縣熊謹身,四十一歲入皇城書院,後在書院爲教習三十載。”
“大楚南明九十二年,熊謹身沒於南趙之戰,諡號文深公。”
……
這樹林,也是墓園。
其中故事,可以說每一個都是一部史書。
韓嘯緩步其中,猶如與先賢對話,滿滿都是厚重。
“韓嘯!”
還未到寬闊的玉石廣場,已經有人高呼韓嘯之名。
韓嘯擡頭看,是當初與他鬥詩文的蘇博望。
“諸位,這就是一詩動中州的韓嘯,韓公子。”
蘇博望一聲高呼,所有人都看向韓嘯。
“韓兄,我是瀘州孫子動,行萬里來此等韓兄已有半月。”
“在下襄陽何凱,應韓兄皇城書院之約而來。”
“永州士子盧申,來赴韓兄皇城書院之約。”
……
一時間,無數學子向着韓嘯出聲。
“那就是韓嘯?”
“文名是有的,就是太過張揚,不知哪位教習會收此人?”
“不好說,馮代院長不喜歡性格張揚之人,他想入我書院,怕有些難爲。”
……
另一邊,皇城書院的學子和教習也低聲言語起來。
“韓嘯謝過諸位。”
見這麼多人來,韓嘯拱手一禮。
蘇博望看着韓嘯高聲道:“我兩個月前來此,過三關,已經成爲書院學子。”
“韓嘯,當日鬥詩我輸了,今日且看看,你如何入皇城書院。”
蘇博望的話讓周圍傳來一陣羨慕。
皇城書院入學之試堪稱登天之難,蘇博望能入書院,的確不凡。
韓嘯輕笑一聲,並不搭話。
以他今日之儒道修爲,根本無需與其一般見識。
“韓兄,當初你曾留書,言欲尋讀書何爲,不知可有能教我等?”
韓嘯面前,一位青衣學子拱手問道。
讀書何爲。
當初韓嘯留書,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並言自己要尋讀書何爲。
這個問題許多人都在問,各有各的看法。
他們這些先到皇城書院之人已經在此商討許久,沒有得到一個能讓人信服的答案。
便是那些皇城書院的學子、教習,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麼多人,都等着韓嘯來,想問問他。
當然,也只是問問他。
“讀書何爲嗎?”
韓嘯低聲自語,然後笑道:“我已知讀書何爲。”
真知道?
圍着他的衆學子一愣。
“哼,果然是個妄言之人。”
不遠處,有身着教習長袍的白鬚老者冷哼一聲說道。
“自千百年來,多少大賢說不出讀書爲何,他小小年紀能懂什麼?”
“昌言兄說的極是,本覺得此子才智不凡,但若是失了謙卑之心,這求學之路,怕是無着。”
皇城書院中,立在陶浩然身旁的馮天行眉頭一皺,低聲道:“老師,我覺得他還是需要磨礪一番纔是。”
此時的馮天行一副中年文士模樣,書卷氣極爲濃郁。
不過這副面目他不好意思示人,平日出去都是幻化成原本模樣。
這讓陶浩然很是搖頭。
“怎麼,你不想聽一聽他說什麼?”
陶浩然笑着問道。
“沒有百年治學,百年沉澱,談什麼讀書何爲?”
馮天行搖頭道:“世上讀書人千千萬萬,大多不過是碌碌無爲罷了。”
說到這,他輕嘆一聲道:“弟子也是庸庸碌碌,看不破這讀書何爲的迷障。”
“聖人言有志不在年高,且聽一聽他說吧。”
陶浩然一步步往外走去。
韓嘯立在皇城書院門外,看着那滿庭芬芳,再看看那一眼看不到頭的蒼松翠柏和麪前這些蓬勃學子,心頭一時感慨萬千。
“我一路行來,見過百姓,會過水妖,親見貧苦無着,也明白世事艱辛。”
“我等生逢此世,豈能白白走一遭?”
豈能白白走一遭!
這一句話,如閃電一般,將所有人震的耳欲發昏。
“韓兄,請問,何以教我?”
之前站在韓嘯面前問話的青袍讀書人一躬身,高聲問道。
“請韓兄教我!”
更多人向着韓嘯躬身。
韓嘯轉頭,見一位身穿月白儒袍的儒生立在書院門庭處,輕輕帶笑的看着他。
這就是自己未來的老師,半聖陶浩然。
陶浩然微微點頭。
韓嘯輕吸一口氣,轉過身來。
“我輩讀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