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向下的階梯一路狂奔,耳畔邊是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十分陰冷。
不知是有意裝飾還是必須如此,甬道兩側每隔五六米的距離都掛着兩隻燭火。
火光十分暗淡,紫色的小火苗微微抖動,顯得說不出的詭異。
越向下走,空氣越渾濁。
雷伊的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預感。他感覺自己就像在秘密潛入一座巨大的古墓一般,危險無處不在。
機關,陷阱,毒霧,甚至是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都有可能在這甬道中忽然冒出來。
此刻,目空一馬當先的衝在最前面。在雷伊看來這小子簡直就是在騰雲駕霧一般,縱然自己的速度在安全局的內部測試中穩排第一,但還是追不上前方的孫目空。
不僅是追不上,距離還有越拉越遠的趨勢。
而小兔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孩竟也能亦步亦趨的跟在正處於狂奔狀態的自己的身側,這還真有點匪夷所思。
難道是自己的速度下降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雷伊忽然聽到了一種像是流水的聲音。
他忽然站住了。
“怎麼了,大哥哥?”小兔也停下了腳步。
“下面,下面有水?”雷伊問道。
此刻,目空那瘦小的身軀已經看不見了。
“嗯。”小兔說道,“下面有一條河。”
“河?”雷伊霍然轉頭,“在這樣狹窄的甬道里可以容納下一條河?”
“下面非常大呢。”小兔說道,“就像是一個世界。”
“世界?”雷伊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
自己身處的鳥人市場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地下世界了。在這地下世界的下面還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嗎?
“我們快走吧,目空哥哥已經跑遠了。”小兔說道。
“好,好吧。”雷伊應道。
管他前面有什麼呢,先看看再說。
兩個人再次奔跑起來。
“大哥哥。”小兔忽然開口了。
“嗯?”
“你是不是害怕了啊?”小兔笑着說道。
“哪,哪有。”
“哈哈。”小兔笑了笑,“其實這座陵墓當鋪也是鳥人市場中非常著名的存在呢。”
“是嗎?”
“嗯。”小兔邊跑邊說道,“若不是陵墓當鋪的老闆拉美西斯先生堅決拒絕參加評選的話,小兔相信鳥人市場就不再是三大地標了,而是四大地標。”
“有,有這麼厲害?”
“陵墓當鋪是非常有趣的,”小兔喃喃說道,“真的是很厲害呢。”
果然很厲害!
甬道盡頭豁然開朗,一條大河橫亙在眼前。
河水滔滔,河風陣陣,一條黑色大船正在大河上忙碌着。
總算看到了目空,此刻他正跟同樣站在河邊的幾個人談着什麼。
“這是?”雷伊指着前面的河問道。
“這叫三途河。”小兔解釋道。
“三,三,三途河?”雷伊忽然緊張起來。
“當然不是真的啊。”小兔笑着說道,“算是陵墓當鋪的一景吧。這些都是拉美西斯先生精心佈置的。”
此刻,目空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在爭吵一般,雷伊和小兔連忙向河邊走去。
“錢,只要錢。”只見一個彪形大漢說道。
是剛剛在入口處見到的三位彪形大漢中的一個。
“別那麼死腦筋好不好,”目空辯解道,“這幅字可是非常值錢的,拿來換你的榴蓮算是便宜你了。”
“哼。”爲首的彪形大漢提着那個粗布袋子說道,“字畫這些鳥東西有什麼用?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無非就是掛在牆上圖一樂。我們可不要這種東西,我們只要錢!”
“可是,可是你這汁液流完了就不值錢了啊。”
“這不用你操心,”大漢粗暴的說道,“我們已經做過特殊處理了,最起碼能保鮮兩天,你要真想要的話可以在我們當完錢後和當鋪的人商量。”
“兩天?”目空問道,“你確定可以保險兩天?”
“自然。”大漢說道,“我們可是用某種皮將榴蓮包了個嚴嚴實實。”
“某,某種皮?”目空睜大了眼睛。
“哼。”大漢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怎麼了?”雷伊走了過來。
河畔邊除了目空外還有四個人,都是剛剛在入口處見過的,那三個彪形大漢和那位文質彬彬的男人。
“哼,死腦筋。”目空小聲嘀咕道。
“哼,”大漢發話了,“我們本來就是來當錢的,跟你換成東西還不是要再當一次?”
“可,可這幅字更值錢啊。”
“那誰又知道?”大漢眯縫着眼睛說道,“這些爛字畫什麼的最麻煩了,上面又沒寫着值多少錢,還是鈔票最適合我們。”
“大哥說的對。”壯漢身旁一個小弟說道。
“就是。”另一個小弟也不甘示弱,“像我們這樣的人哪裡看得懂字畫的價值,就算拿到手上也是到處被人騙罷了。”
“說的好!”爲首大漢大喝一聲。
“誰敢騙你們?”目空小聲嘀咕道。
“我看你這小子肯定有問題!”大漢又發話了。
“我,我有什麼問題?”
“我這榴蓮,”大漢晃了晃手中的布袋,“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我,我知道。”目空辯解道,“可我這幅字也是……”
“不!”大漢粗暴的打斷了目空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不一定?”
“哼,如果真的那麼值錢你怎麼不去當呢?”大漢充滿自信的說道,“雖然我不懂,但這陵墓當鋪裡可處處是行家,你那破紙值多少錢他們一目瞭然。”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去當?我就是來……”
“那你和我費什麼話?”大漢再次打斷了目空的話。
“廢,廢話?”
“你以爲我不懂?”大漢說道,“你分明是看上我手中的榴蓮了,於是想拿手中也就值三瓜倆棗的破紙哄過去。”
“破,破紙?”目空很有點秀才遇到兵的感覺。
“好了,小子。”大漢開始做最後總結了,“這榴蓮我是當定了!你要真想要這榴蓮就去和當鋪的人談。”
“我這不是怕這榴蓮失去效果嗎?”目空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兩天!”大漢伸出兩根手指說道,“我說兩天就兩天!有這張皮在,兩天之內不成問題。”
“好,好吧。”目空放棄了交換的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一直默默觀察但沒有開口的文靜男人說話了。
“這位先生?”
“嗯?”
“那副字能否讓我看看呢?”
“……好吧。”目空猶豫了一下後還是答應了。
也許是這位男子那文質彬彬的氣質容易讓人相信。
目空慢慢將那副雷伊看過的字從空間摺疊盒中抽了出來,然後在男人面前緩緩打開一角。
“張旭?”男子忽然睜大了眼睛,他細長的手指微微碰了碰這幅字的邊緣。
“好眼力。”目空已經開始小心翼翼的將打開的那一角捲起來了。
“好,好寶貝。”男子由衷的讚歎道,雷伊分明看到他那副金邊眼鏡忽然閃爍了一下。
“那以閣下的眼光來看,”目空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讓那三個大老粗聽到,“這幅草聖張旭的字大概值多少錢?”
“兩億起步。”男子輕聲說道。
“兩,兩億?”
兩個人同時發出這樣的聲音。
一個自然是一身窮酸氣從來都與金錢絕緣的雷伊,另一個是壯漢中的一個小弟。
“大哥,”這位小弟向着老大使了個眼色,“你看這……”
“有話說!”
“我們,我們這個榴蓮我看當鋪能給一個億已經不錯了,不如,不如……”
“住口!”大漢拍了拍小弟的腦袋,“你這小子真笨,這還看不出來嗎?”
“看出什麼?”
“這小子,”大漢在小弟旁邊耳語道,“分明就是個託。”
“呵呵。”男子顯然是聽見了,他輕輕笑了笑沒有爭辯。
就在這個時候,大河上唯一的那艘黑色大船緩緩駛了過來。
那是……
穿過大河上稀薄的霧靄,雷伊漸漸看清楚了。
在大船的船頭上站着一個人!
一個渾身黑衣,外面還披着黑袍的男人,他的一隻手上還握着一柄鐮刀。
這是死神?
“喂~”
隨着大船緩緩前進,這位“死神”那低沉的聲音也漸漸飄了過來。
“幾位是要過河嗎?”
雷伊覺得這是一句廢話,難不成大家是爲了來這裡欣賞風景的?
但他馬上就被打臉了。
“我不是。”那位舉止優雅,彬彬有禮的男人擺手說道。
“你,你不是來當東西的?”雷伊疑惑地問道,因爲他分明看到這名男子的脅下也夾着一副字畫般的東西。
“是。”男子說道,“但我暫時還不準備過河。”
“嗯?”雷伊不解。
“是這樣的,”男子推了推眼鏡說道,“我正準備好好欣賞一下這三途河畔的景色,寫寫生,順便等一個人。”
“等人?”
“對。”男子緊了緊脅下的字畫說道,“此刻,我身上這幅字只能算完成了一半,並不值錢,一定要等到那個人來了之後才能完成它。”
“這樣啊。”雷伊半懂半不懂的說道。
“剩下幾位呢?”死神再次問道。
“我們過河。”爲首的大漢喊道。
“當東西是要過河吧?”目空小聲問小兔。
“嗯。”小兔笑着點點頭。
“我們也過河。”目空衝着死神喊道。
“那,”死神慢慢提起了鐮刀,“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