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地憋着氣,加上貼上符鎮住陽氣,馬大同應該感覺不到的。我就看着馬大同慢慢蹲下來,將眼珠子撿起來,哈口氣吹了一下,然後又重新裝了回去。小賤趴在地上,忽然起身,我抓住它的嘴巴,不讓它叫出來。
馬大同周身上下散發古怪的氣息,光着腳丫沒穿鞋子,以一種十分奇怪的狀態存在着。
我心中有個奇怪的想法,這馬大同就好像是一隻大蟲子,他被人豢養,讓他的怨念不斷地生長,變成厲鬼爲自己服務。這個養了馬大同的黑袍道士,從某個角度上講,就是一個蟲師,只是他飼養的是一個冤魂。隱隱能夠聞出一股怪怪的藥味。
像是在煉丹爐裡面煉過很長時間,然後被放了出來,形體虛無,當真是鬼蠱無疑,害人能力肯定不弱。
馬大同開門進去後。我和何青眉同時推開門跟了進去。胡春來照應着藍香兒沒有跟來。我手上的玉尺發出藍光,小賤的左眼已經發紅,汪汪地叫喊着。馬大同似乎發現了危險,跟着發出了刺耳的叫聲,脖子上面似乎被人掐住。
我剛跟進主臥,迎面就是一股極強的念力。馬大同的眼珠子轉得飛快,將紅櫃子砸開,娃娃全部落下來,將大黑球抱了起來,嘴巴里面咕嘟咕嘟地喊着:“該死……該死……”我和何青眉左右守着。感覺天花板上面的白灰受了影響,不斷地掉落。
馬大同的嘴巴張開,一排烏黑的牙齒,上面纏繞着兩隻蟲子,噗呲一聲就飛來。
我將何青眉推到一邊,蟲子落在門上,爬得很快。我一連退了幾步。馬大同咯咯地笑起來,抱着鐵球就奪門而出。我跟上來,將一張捕鬼符打出。馬大同後背受傷,跑得很快。胡春來額頭冒汗:“不要過來。”胡春來額頭不斷冒汗,手上拿着捕鬼符,不知道危險從何處降臨。
藍香兒也是嚇得哆嗦。
我追進對面的門。藍香兒已經半隻腳踏出了我畫的圓圈,忽然脖子被死死地掐住,雙腳落空被高高舉起來。馬大同眼珠子爆裂:“該死。該死。”
何青眉罵道:“畜生。”何青眉整個人情形一變,變得看不通。藍香兒危在旦夕,我趕緊結了一個大手印,玉尺的藍光冒出。馬大同被我和何青眉逼住。藍香兒給擋在面前,只感覺一股黑色的氣息順着藍香兒,慢慢蔓延到了馬大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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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印打出了一半,被迫收回。馬大同的嘴裡面吐出了蟲子落在了藍香兒身上。藍香兒眼珠子泛白,喊道:“滅了他。滅了他。讓他用不……超生……馬大同……你個烏龜王八蛋……”胡春來嚇得直哆嗦,跪倒在地上,腰間的配槍已經拔出來,對於自己看不見的危險,饒是好漢,也嚇得失禁。
何青眉一張白宣紙展開,手上的一隻筆畫的很快。
小賤猛地跳起來,凌空而去撲向了馬大同。馬大同右手上的黑球猛地丟出來,剛纔沒仔細看,上面居然拉着一根繩子,咚地飛了出來。
飛球。
小賤被球打中,撞在牆上。我大怒。
何青眉道:“等等。”只見畫卷裡面上面出現了一個新的馬大同,沒有多餘的暴躁的氣息,獨獨少了一隻眼睛。何青眉唸了奇怪的咒語,然後伸筆在畫卷上給馬大同點上了一雙眸子。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畫鬼師。
我才明白畫鬼師不是給鬼作畫,事實上是爲鬼超度的。
這個神秘的職業,超過世間所有的職業。
畫卷上的馬大同躍然筆端,似乎還是那個充滿儒雅的小學教師。
厲鬼馬大同上的手慢慢地鬆了下來,眼珠子充滿了深思,看着眼前的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樣。
馬大同伸手觸摸這畫卷,嘴巴哆嗦,慢慢地爬出了很多的蟲子。
胡春來上前把藍香兒拉到一邊,雖看不見厲鬼,但是可以看到落下奇怪的蟲子。
何青眉道:“只因你的鬼心已經變黑。所以纔會如此。”馬大同只覺得宣紙上面的自己如同菩薩一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將小賤抱起來,受了極重的傷,呼吸漸漸變弱,我心想:“難道九世爲狗,到今天終於也結束了。”我把小賤抱起來。只見何青眉猛地猛地揮筆,將一顆紅色石子彈出。落在了畫卷上面。
畫卷很快就燒了,只剩下一顆紅色撲通撲通的鬼心,然後猛地撞擊在馬大同的身上。
藍香兒叫道:“不能這麼便宜……不能這麼便宜他……嘿嘿……哈哈……嘿嘿哈哈……他是個變態。”鬼心落在了馬大同的身上,化解了全身濃厚的藥味,更多的蟲子爬起來。
我料想剛纔猜錯。馬大同根本不是鬼蠱,他是個可憐悲哀的容器。
他的體內注滿了各種古怪的蟲子。現在容器要毀掉,各種蟲子開始往外面爬。
我把小賤抱住,那黑色的蟲子拿出來,怒上心頭,喝道:“你們這個該死的蟲子……全部給我乖乖聽話……”我用袋子打開,蟲子各種各樣,從事我沒見過的稀奇蟲子,可能真的寄生在地府幽冥處蟲子。裝在麻袋上。
馬大同黑色的鬼心掉在地上,多了紅色的鬼心。何青眉道:“馬大同,你走吧。今日鬼門開,領了鬼心,去地府吧。莫要再造殺戮了?”
馬大同的嘴巴很難地張開:“爸爸……不……那個賊道士出去辦事……今天會回來……你們當人。”馬大同站起來搖搖晃晃,此刻天已經黑了。偏僻的巷子已經有些老人開始燒白包。
整座城市卻繁華無比,依舊是人的世界。
藍香兒站起來:“你,該死,該死。”好像知道馬大同已死,“永生永世不能超生。不如輪迴……不墜因果……”藍香兒說完話,又嘿嘿地笑了兩聲。馬大同跪在地上:“我……的罪……永生不能得到寬恕……但是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個賊道士……”馬大同千言萬語,終於悔悟。
他的惡念,被一個道士利用。他只不過是容器而起。
這個黑袍道士害了很多人。
我抓起馬大同,把他從五樓的窗戶丟下去:“我不想再見你了。”
何青眉咚地一聲倒在地上,臉色蒼白,身體發冷,從嘴角流出了黑色的鮮血。胡春來嘆道:“姑娘,你爲了一個惡鬼傷了自己,這是爲何?”何青眉苦笑,卻不說話。
我看着地上的繩索綁住的黑球,感覺有些古怪,放在耳朵旁邊聽一下,好像外面是泥丸,裡面似乎還有東西。我把球滾到胡春來面前:“嘣一槍……”胡春來猶豫道:“這個……不能隨便開槍……”
我吼道:“崩一槍。”胡春來一哆嗦,看着我臉上的傷疤,掏出槍,我球滾到另外一間房間,崩了一槍下去,裂開了一道縫,外面的泥層鬆開,裡面是個綠色發光的土卵。
我將土卵收起來,扶起虛弱的何青眉,一股淡淡的香味傳來:“你這畫鬼絕技,什麼時候傳給我。比我捕鬼術高端上百個檔次。”何青眉笑道:“五歲開始修行,十年學畫畫。十年學咒語。二十年後就可以……了……咳咳咳……”
我不再過問。
何青眉終覺不是塵世中人,畫鬼的絕技肯定異常非凡,想着鬼心只是過鬼門關纔有。一般鬼魂有了鬼心,就避免魂魄散掉的危險,這種驚天的絕技,又豈能是一朝一夕就學會。
何青眉問道:“小狗怎麼了?”我道:“它好像是睡着了。那個……飛球……土卵似乎古怪得很……”我抱着小賤,心想它睡一會就好,它可是萬中無一的小狗。
我抱着它,它的身體已經變冷。
胡春來忽然問道:“蕭大師,你腳上面是什麼啊……是不是……”我低頭一看,只見一隻喜羊羊的玩具,沾滿了灰塵,卻緊緊地抱在我的腳上。
我苦笑:“小鬼,跟我回家吧。”
原來喜羊羊身上,有一隻可憐的小鬼,今天發現遇到了好人,所以纔跟着我出來,想必也是可憐的孩子,被馬大同還有賊道士關在房間裡面。我把喜羊羊從腳上拿下來。何青眉接過:“好了,不會有人害你的。”
喜羊羊點點頭。
胡春來肩膀上的藍香兒使勁地拍打:“你個壞人……馬大同……你該死……”
我看了一眼:“她瘋了。定是她捉弄了唐柳衣的神情。因果當有此報。”何青眉道:“她瘋是保護自己。”
我不說話,九歲的時候,我也把一些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藍香兒眼珠子轉動:“柳衣。晚上,我們去看星星。你看那顆星星是你,那顆星星是我。”
到了樓下,走了幾米,一個老太太正在給死去的丈夫燒白包:“老頭子,你啊,那邊寂寞嗎?我現在不寂寞。我養了五隻貓……還有五隻狗……他們都是我的兒子。”
我讓胡春來把紅舞鞋拿來,就着燒起的火花,紅舞鞋燒了起來,上面沾上的鮮血和不幸,都在火當中燒得乾乾淨淨。
乾乾淨淨纔好。
我把布袋的蟲子和綠色土卵握緊,有這些東西在手。
黑袍道士肯定會找上門。這些蟲子是他養的,今晚他從外地辦事回江城市,發現變故,不需要一個小時就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