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頷首,坐在位子上不安的搓着手:其實她並沒有給月炎彬定下什麼“娃娃親”,是對於二房要把她兒子拿去當槍使有意見.
這要是正兒八經的說親也就罷了,偏又是這種“爭搶”的方式,萬一兒子真對七小姐動心,而女方卻一心向着傅家侄兒,豈不傷了兒子的一片心?
再者,此前對月博超說的雲可馨是傅憐音一手帶大的這個事實,於她而言心裡像根刺似的不舒坦,就怕進門後七姑娘會跟傅憐音似的“厲害”,那往後這家還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老爺,”鄭荷擡頭,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微笑道,“妾身只怕‘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是怕彬哥兒吃虧,到時不被七小姐看中而傷心。”
“你想多了,”月博超白了鄭氏一眼,語氣緩和了許多,“姐姐和姐夫並沒說要結親什麼的,倆孩子纔多大?是說讓炎彬和淑禎時常到國公府陪七姑娘玩耍,省的她成天讓傅家侄兒給圍着,豈不稱了三房的心?!”
鄭氏勉強笑了笑:“就依夫君。”
雲可馨坐在西苑草坪的鞦韆上,兩手拽着鞦韆吊繩,任由傅一航把鞦韆推向前去,再穩穩接回手心,她無心去細想傅一航的行爲,一心念着三房這次給她設的局要怎麼破:
從之前的談話中能感受到父親和母親對“過繼條件”的堅持,因此,她不擔心父母會“服軟”,但傅憐音卻絕不會就此罷手,還會想出更多的花招和陷阱。
她敏銳的洞察到三房是把希望寄託在傅一航和她身上,妄想她對傅一航“日久生情”,爲他們將來不動聲色的干預婚事找足藉口!
從雲天揚和傅憐音頻頻把目光投向他們就能看出來。
她曾經想過要不要將計就計,讓三房以爲自己真的傾心傅一航,到時候再來倒耙一把,讓傅憐音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很快,雲可馨又否決了這樣的念頭:前世,一定就是自己與傅一航的“青梅竹馬”給親生父母看在眼裡,傷害了他們庇護幼女的一片心.
而父母又不能對她明說這其中的苦衷和內幕,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她與傅一航越走越近,束手無策,而那項“過繼條件”到最後便形同虛設……
不,她不能給父母製造錯覺,這會讓他們傷心乃至絕望,會有辦法的,她一定能想出別的法子破了這個局!
雲可馨隨着鞦韆飄搖在早春的寒風中,凍紅了一張小臉,身子忽高忽低,千頭萬緒消散在雲冉吵吵鬧鬧的聲音裡:
“傅哥哥,你讓七妹妹下來吧,我也要盪鞦韆,我也要玩一會兒……”
傅一航沒理會,自顧自的給雲可馨推鞦韆,偶爾問:“七妹妹,要不要再高一點。”
雲可馨懶得迴應。雲冉再次揮舞着手臂跟催命似的尖叫,雲可馨聽煩了,正要讓傅一航停下,眼尖的她瞥見傅憐音和代春妮一左一右摻着二太夫人錢寒秋站在假山周邊,也不走近,只朝這個方向探頭張望,臉上帶着奇怪的笑容,沒多久三人便離開了。
雲可馨心下起疑:傅憐音把錢氏帶到這來做什麼?還鬼鬼祟祟的。
“傅表哥,快放我下來,”雲可馨叫道,“讓五姐姐玩會兒吧,她等了好半天,我也玩兒累了,要休息一下。”
傅一航這才放慢速度直至鞦韆完全靜止,雲可馨才從鞦韆上跳了下來,雲冉已然迫不及待的取而代之。
馮嬤嬤從西苑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
“傅少爺,七小姐,五小姐,老爺和夫人讓老奴來叫你們去吃飯。”
雲可馨還沒回答,雲冉就嚷道:“七妹妹,你隨嬤嬤先去,我和傅哥哥再玩會兒。”
我才懶得理你們這些破事!雲可馨腹誹。
“表哥,你陪五姐姐玩吧,我餓了,要吃飯,走了。”
說着就拉上馮嬤嬤的手就走,身後傳來雲冉的笑語:“傅哥哥,高一點,再高一點,好玩兒。”
哪知不一會兒又傳來雲冉大叫:“傅哥哥,你去哪裡,好高,我怕。”
原來傅一航把盪鞦韆的雲冉重重向上一拋,就不管不顧的去追雲可馨:“可馨表妹,你等等我——”
北苑大堂中,丫鬟們和小廝已然端好飯菜,擺起碗筷,雲家上下除了三房未到的仨孩子都齊了。
雲可馨進門就感受到父母和兄姐關切的目光,雲恪和雲嫣甚至招呼她坐到身邊,但她還是坐到了傅憐音身邊,傅一航順勢坐她旁邊。
“馨兒,五姐姐呢,她沒和你們一起嗎?”雲天揚問。
“五姐姐要玩盪鞦韆,說等會兒吃飯。”雲可馨說。
“這丫頭還是這麼貪玩兒,”傅憐音說着就轉了話題,看了傅一航一眼,又對着周氏和錢氏笑道,“娘,二孃,這就是妾身的小侄兒傅一航。”
傅一航跪在椅子上笑道:“見過祖母和伯婆。”
“喲,真懂事兒,”錢寒秋連連稱讚,就是笑得有點乾澀,“長得也有模有樣,跟我們馨兒真是——”說到這兒微頓,朝雲可馨看去,笑道,“七姑娘,我聽說你在靈山寺與傅少爺巧遇,你那裝有庚帖的香囊還讓他給拾到了,可有此事?”
這是要張開“口袋”了嗎?
雲可馨才憨笑着說“是”,立刻就感到大房和二房的緊張,三房的興奮,雲瑾瑜不明所以,雲瑾修則拂一把花白的山羊鬍笑道:“那這不正是代姨娘說的‘天定姻緣’麼?我看是!”
最後那三個字大有一錘定音似的專橫跋扈。
“我看也是。”二太夫人錢氏亦是皺紋爬滿眼角的笑說。
只有祖母周氏始終不發一言,冷眼旁觀。
雲天佑和月紫芸心都提到了喉嚨口,悲傷和絕望從他們的眼底一點一點的溢出,耳邊卻傳來雲可馨稚氣卻又淡定從容的問話:
“傅哥哥,之前聽爹孃說你要到國公府的,怎麼後來又去了靈山寺?”
“是姑母提前告訴爹孃說靈山寺有趕廟會,還說你們也在那裡上香,爹孃要到襄王府作客,我就自己去了。”傅一航看着她笑說。
“哦,這麼說是傅哥哥早就那裡等着我們了,難怪我們能‘巧遇’呢,”雲可馨睜着一雙大大的明眸,說的含譏帶諷,偏又是一副呆憨的表情,“對了,平常都是嬤嬤給我扎香囊的,從來沒掉落過,這次孃親親自給我戴上,倒是不慎丟了,想來是孃親第一次做這事緊張的吧,”她眼睛移向三房道,“孃親,是這樣嗎?”
雲天揚和傅憐音如坐鍼氈,頭都沒好意思擡,半晌,傅憐音才皮笑肉不笑道:“孃親是擔心那香囊繩子扎得太緊,馨兒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