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雲可馨睡得不踏實,不僅僅是雲嫣姐姐告訴她的這些事,還有母親,從出門前的問話中就能感受到母親素淨面龐下的暴怒.
而且在她異常冷靜的外表下,雲可馨卻隱約間感覺一場風雨狂飆即將來臨:母親,是不是決定要有什麼“動作”了呢?
翌日,雲可馨起了個大早,先去看了雲恪,走到房門前,聽桂嬤嬤說三少爺發燒已褪去大半,亦不再手腳冰涼,她才放了心。
悄悄走到正廳與父母和姐姐道別,就回了三房。
“爹爹,孃親,我回來了,”雲可馨迎面就撞上要出門的雲天揚,傅憐音也在,“這就出門了?你們早飯吃過了嗎?”
“都吃過了,”雲天揚笑道,“馨姐兒,雲恪堂哥病情怎樣?”
“已好了大半,就是身體還有些虛弱,要靜養幾天。”雲可馨淡笑道,“爹爹不必過慮,對了,我送您。”
“我來送吧,”傅憐音討好的笑道,“馨姐兒去陪陪八妹妹好不好?她昨天一直喊着要七姐姐。”
雲可馨蹙眉:又是雲筱,怎麼就這麼煩人呢?!雖說前世雲可馨與雲筱的關係還不錯,特別是後者對前者有點依賴,這大概是雲筱總喜歡跟在雲可馨身邊的緣故。
今生情況有了改變,雲可馨不管雲筱在前世與她關係如何,在得知了真相之後,便不願再像前世那樣樂意帶雲筱,不想再有半分姐妹情誼,因爲她不想連這點可憐兮兮的姐妹情誼還要被傅憐音利用。
但是當着雲天揚的面又不好拒絕,思來想去,道:
“也可以,我陪陪八妹妹,”雲可馨仰頭憨憨一笑道,“不過馨兒午時要到祖母的海棠閣抄經書,不知爹孃能否應允?”
“馨姐兒你少去一天不行嗎?”傅憐音頭一低,突然口氣有些強硬的問。
“孃親,我答應了祖母的……”雲可馨淡漠的應聲。
“就讓她去吧,”雲天揚簡潔道,“這也是我之前當着三房上下的面應承她的。”
“去吧。”傅憐音不情願瞥雲可馨一眼,走開,和雲天揚跨出門。
雲可馨冷笑着走去了後院。一連兩天,她就這樣在三房、二房、海棠閣三個地方來回走動,“照常生活”的同時,細心的留意着母親,因爲她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但兩天下來,二房也沒什麼“異動”,雲可馨才鬆了口氣,但願是自己想多了。
第三天晚間,雲可馨照例在還到海棠閣抄經書練字,祖母在一旁看着。月紫芸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朝裡邊看了看,輕喚道:“娘……”
聽到聲響,周氏與雲可馨同時擡頭——
“二夫人?進來吧。”
“二伯母。”雲可馨笑着輕聲招呼道。
“哎。”月紫芸應和着就進了門。
周氏吩咐丫鬟上點茶和果品就讓退下。
月氏很顯然是把雲可馨當成小孩子,因此並不避諱她的在場,才一坐下,就開門見山道:“媳婦懇請娘做主。”
周氏彷彿知道月氏要說什麼似的,有些避諱道:“什麼事‘做主’?”
“處置三夫人,還有代姨娘,但是三叔公那兒——”
雲可馨握筆的手微微一抖,“豎”寫歪了,同時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母親,果真要有所“動作”了!
她突然有些興奮:此時傅越澤還未封王,這個時候處置傅憐音或對她還以顏色,如若證據確鑿,傅家亦不敢多言,可一旦錯過,過兩年傅越澤羽翼豐滿,被封韓王,雲家要處置傅憐音,就難上加難——
雲可馨偷偷擡頭瞥了母親一眼,笑了笑表示支持。
“那是三房的家務事,”周氏斷然截斷月氏的話,不鹹不淡道,“二房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但現在問題是,她們作惡已經波及到二房,”月氏急道,“娘,您是沒看見她昨天的樣子。”
“閉嘴!”周氏冷聲道,“她們的‘樣子’我見的還少嗎?!”
“娘!”月紫芸再顧不得其他,起身往周氏面前跪下,道,“你知道嗎?昨天如果不是七姑娘及時發現,連夜帶着雲桀和雲堯去找,四姑娘已被人販子拐走,雲恪也受連累臥病在牀,錯過了秋闈……”
“這事我今天已聽人說了,”周氏麻木了一顆心,慢條斯理道,“三夫人那是聽錯了,所以雲冉纔會傳錯話,三房不是帶家眷上門致歉了嗎?二夫人,凡事要看開一點。”
雲可馨險些扔掉毛筆。
“如果真是聽錯了,我還怎會計較,再說讓人也找到了,”月紫芸磕了一下頭,含着滿腔的悲憤道,“我害怕的是這樣的事以後還會接二連三,一件接着一件,二房永無寧日啊,娘!”
周氏依舊不願多說話,耷拉着眼睛,淡淡一句:“你何以肯定三夫人就是針對二房的?”
“娘,馨姐兒告訴我,”月紫芸看了雲可馨一眼,又轉向周氏道,“那天晚飯時間,三弟妹和代姨娘都在她身邊,離得都很近,代姨娘聽得一清二楚,三夫人怎麼會聽錯?更叫人懷疑的是,”月氏微頓,神色冷然,“馨姐兒不管怎麼唸叨,都沒有叫五姑娘到二房傳話的意思,三弟妹憑什麼就擅自主張說是馨姐兒傳話?我後來又問四姑娘爲什麼沒有丫鬟和婆子跟着,四姑娘說是五姑娘替馨姐兒轉告不要帶着下人,兩姐妹好說話,所以雲嫣纔會獨自去了,娘,這用意不是昭然若揭的麼?”
雲可馨勾出一抹淡笑:原來母親的心一直都跟明鏡似的,三房演戲作秀只會增加她的懷疑和堤防,而不會讓她放鬆警惕。
周氏苦笑一下,看着月紫芸:“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又能怎樣?”
月紫芸一絲畏怯也無,鎮定自若道:“兒媳是想讓娘出面和族老交涉,商量開祠堂——”
“這動作太大,不行,”周氏猛得起身,斷然道,“更何況處置正室與妾室不同,沒有重大過失,不得擅行,再說這也需要三房老爺的定奪,你覺得天揚會沒事跟自己的正室過不去嗎?”
“那代姨娘呢?”月氏不甘心的追問。
“代姨娘?”周氏冷笑着重複了一遍,眼裡透出刻骨的怨毒,她在房中踱步道,“要不是那個老不死的,她早都死了不知八百回了,再要不是代家爲虎作倀,我們天城也不至落到這地步,”周氏抽噎着,老淚縱橫,“那個老不死的,如今在朝中是步步高昇,順風順水,誰能想到他是踩着我城兒肩膀上去的呀……”
雲可馨心中一驚:踩着四叔的肩膀?什麼意思?三叔公現今在朝中有那麼位高權重,比父親和養父官位都大?難怪父親的魏其侯形同虛設。
“娘,抱歉,都是我不好,”月紫芸連忙起身扶住顫巍巍周氏,內疚道,“是我勾起您的傷心事兒了……媳婦只是想,您畢竟是國公遺孀,三叔公再怎麼着也會看在您的面子上——”
“我的面子?哼,”周氏回頭,望着月紫芸,冷笑更甚,“你覺得他眼裡有我這個國公遺孀的大嫂嗎?這國公府裡有我說話的份嗎?”
“娘,這麼說,您是不願出面了!”月氏的心墜落到了谷底。
“我最好等他老死,大家都利索!”周氏黑着一張臉,尖利的說。
然而,讓雲可馨擔憂的是,祖母越是這麼說,母親反而越是一副“愈挫愈勇”的樣子,嘴上唸叨着“那,算了,兒媳告退”之類的話,眼底卻閃着孤注一擲的光芒!
她心下擂鼓:母親難道要親自去找三叔公?這,萬萬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