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月(陳氏的閨名),你是有福之人,我羨慕你,”月氏帶了陳氏走在南苑的迴廊裡,淡笑道,“夫君健在且這麼有聲望,兒子天資聰穎,日後必成國之棟樑。”
“什麼國之棟樑?我那寶貝兒子呀,可愁死我了。”陳氏搖頭嘆道。
“怎麼了?”月氏一愣,駐足,側過身子道,“智宸我雖只見過他一面,但還是能感覺的出來這孩子性情溫順,懂事,又自覺——”
“爲了七小姐雲可馨!”陳氏看了月紫芸一眼,直截了當的說。
月氏始料未及,坐直了身子,錯愕道:“爲了七姑娘?怎麼說?是不是馨兒哪裡做的不對,我讓她給童少爺道歉去。”
“哎,不是,看你把話說的,”陳氏輕笑道,“我是說那兒子看上七小姐了,其實早看出他的心思,一直沒說。”
月氏蹙眉,淡淡的問:“這多久的事了?”
“具體時間我也說不上來,”陳美月挽了月紫芸的胳膊,向前邁步道,“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後來他越來越頻繁的從宮裡跑回家等七小姐上課,我就看出了端倪,直到七小姐休學之後,他茶不思飯不想的,才確信了,”陳氏微頓,聲音低了下去,也有些哽咽,“看的就叫人心疼。”
“爲何不叫智宸到府上來玩兒,”月氏轉頭安慰道,“七姑娘雖說休學,但也沒往什麼地方去。”
“還不是他的性子給鬧的,”陳氏嘆了口氣,擡頭看向月氏道。“喜歡人家又不好意思說,連來找她都不敢。”
“那美月的意思?”
陳氏想了想,突兀一句:“紫芸,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信的過我嗎?”
“這還用問,”月氏嗔怪道,“美月只管說。能幫上忙的我絕不推脫。”
“有了上門給七小姐提親沒有?”
“還沒有。聽三老爺說,七姑娘總說自己還小,說親事過早了。”
“也是。不過九歲的年紀,”陳氏微頓,繼而打探道,“不過我是問她有沒有看上什麼人。或有心儀之人嗎?”
“沒聽七姑娘提過,”月氏隱約有些明白陳氏的來意了。“怎麼了?”
陳美月心下鬆了口氣,微皺的眉頭也得以舒散,她駐足,側過身子笑道:
“那我就替我那寶貝兒子來府上提親。紫芸你看這樁婚事如何?”
月氏爲難起來,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閨中好友,處理不好。產生誤解還是小事,主要還怕影響了二人的關係。並且,要如何婉拒呢?
“美月,我們多年的好友,如若能親上加親,世代交好定能傳爲美談,”月紫芸說的很慢,斟詞酌句,“但你不知道七姑娘的性子,似乎對成家之事很懵懂,也許是年齡小的緣故,之前三老爺和三夫人就試圖讓韓王府世子娶七小姐,料不到可馨根本不願,所以——”
此前,月紫芸在說到三房有意與韓王府聯姻之時,陳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後又一聽雲可馨沒答應才放下心來,只是依舊面有難色。
“既然這樣,算了,”陳氏目光黯淡,笑得勉強,“我回去對智宸說說。”她邊說邊露出準備告辭的樣子,月氏忙婉轉道:
“美月,我雖然這麼說,但不代表反對,你可以時常讓童少爺到府上來做客,孩子們有玩伴不說,還能相互瞭解,增進感情。”
陳美月眼睛一亮,好似黑暗中看到一線光:“若氏能這樣也好,讓他和七小姐處處……對了,府裡幾個孩子呢?”
“出門玩兒去了,”月氏笑道,“下次讓他們也叫上童少爺。”
陳美月眉開眼笑道:“紫芸,真不枉我們多年的至交,你能這麼做,真可謂幫了我大忙,你不曉得宸兒最近總把自己悶在房裡,可把我急的。”
“其實也談不上幫什麼忙,”月紫芸道,“只是倆孩子年紀還小,加之——”月氏微頓,深吸一口氣道,“美月,我確有爲難之處,許多話真的沒法說,我只能告訴你,一切看七姑娘自己的意思。”
“沒事,能這樣,我已經很高興了,”陳氏隨和的笑道,“我待會兒回去就對宸兒說說。”
陳氏到二房說親一事傳到三房傅憐音的耳朵裡,換來她的一聲冷哼:
“這陳氏瞎了還是怎麼的,”傅憐音坐在草坪的搖椅上,翹着二郎腿,邊嗑瓜子便道,“七小姐可是我三房的人,就是提親也該到三房來吧。”
“老奴聽說陳氏二夫人兒時的閨中好友,”馮嬤嬤淡淡的接下話頭道,“也許因爲這樣,她才先找了二房。”
“原來是二嫂的閨蜜!”傅憐音隨口吐出瓜子殼,扯脣慍怒,以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怪不得沒把我放在眼裡。”
她還沒忘記多年前隨雲天揚領着雲可馨到童府拜師被陳氏怠慢的情景。
“三夫人,你也別想太多了,”小柳笑道,“那陳氏不知道七小姐是三房的人,二夫人還能不清楚?奴婢覺得二夫人會對陳氏說明情況,指不定明兒就來三房——”
“提親”二字尚未出口,傅憐音拉下臉來,鳳眸一剜,冷哼:“你知道個屁!誰知道陳氏是真不知還是假裝不知,還是根本別有用心。”
小柳臉色一滯,明瞭自己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連忙低下頭去,小聲道:
“奴婢知錯,不該多嘴,還請三夫人恕罪。”
“不礙的,”傅憐音冷若冰霜的回了一句,磕着瓜子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小柳戰戰兢兢的退下。
小柳是繼小玉被傅憐音“發配”到北苑照顧雲瑾修之後又買的一個丫鬟,善察言觀色,但對三夫人的喜怒無常也是有苦說不出。
“馮嬤嬤,”傅憐音擡起眼睛看去,滿不在乎道,“這些日子八小姐還吵着要去找七小姐嗎?”
馮嬤嬤搓了搓手,嘴脣動了動,沒敢說,傅憐音一看這表情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怒道:“說!”
“是的,三夫人,”馮嬤嬤看了傅憐音一眼,道,“幾乎每天都鬧。”
傅憐音當即氣得鼻孔冒煙:自從雲可馨“早出晚歸”的天天往田莊跑後,雲筱就每天哭鬧着要去找“七姐姐”,令她倍感惱火,本以爲遠距離能淡化雲筱對雲可馨的依賴,不曾想未減半分,還一個勁的吵鬧,之前都不願搭理,或是有意不如雲筱所願,久了也許就淡了,可是熟料事情朝她所期望的相差太遠,現在連“吃喝玩樂”都哄不住。
“讓她哭個夠!”傅憐音狠狠的踢了一下腳周邊的瓜殼,扯着嗓門道,“我看她還能哭多久……”
話音未落,阮媽抱着八小姐走上前,瞧見眼睛她哭跟兔子似的,傅憐音心下怨怒:你七姐到底哪點好了,也值得你爲她這樣?!
“七小姐還沒回府嗎?”傅憐音望着雲筱一顫一顫的小身板,氣悶的問。
“七小姐最近都是黃昏晚飯前回府。”阮媽點頭應道。
“晚飯前回府?哼,還真會挑時間。”傅憐音譏諷的說,“以後乾脆讓人把飯做好送到田莊給她得了,天天這樣也不累得慌。”
“孃親,筱兒要七姐姐。”雲筱搖着傅憐音的手,帶着哭腔道。
傅憐音嘴上罵的兇,心上還是疼愛雲筱的,特別是第一個孩子的夭折,讓她對雲筱幾乎是“有求必應”,除了雲可馨。
“七姐姐很快就要回府了,”傅憐音準要訓斥的話到了嘴上卻改了口,“筱兒再等等,好不好?”
“孃親對姐姐說不要出去玩了,”雲筱央求道,“或者帶上筱兒……”
那得看人家願不願帶着你,沒準人家還嫌你累贅呢?傅憐音心下罵道,面上卻是微微一笑道:“好,筱兒乖,等七姐姐回來,孃親就去對她說。”
雲可馨等人在河岸邊吃完燒烤已經日落西山,暮色沉沉,風吟瀟把他們送回府邸的時候,已然披星戴月了。
“七姑娘,你最近爲什麼總喜歡往田莊跑?”好容易等到雲可馨回來,傅憐音探問道。
“沒有,馨兒只是去看看二伯父,然後陪陪他。”雲可馨輕描淡寫的說,“孃親有什麼事嗎?”
傅憐音張口就想說:人都死了還看什麼看?家裡一些大活人不“陪”,陪什麼死人?!
“沒有,”傅憐音道,“是雲筱想七姐姐,之前被阮媽帶集市上玩兒,這會兒也該回了,本來還說什麼都不願去,說是要等七姐姐回府。”
雲可馨很不想面對這個話題,沉着臉默然片刻後,淡淡一句:“知道了,孃親。”
須臾,阮媽抱着雲筱回到西苑正廳,一看到雲可馨,雲筱便笑開了花,小跑而去:“七姐姐……七姐姐……”
雲可馨恬靜的伸手迎接雲筱:“八妹妹上哪兒玩兒了,快告訴姐姐。”
“七姐姐你看,”雲筱舉着雙手裡的風車和撥浪鼓,笑道,“大哥哥給筱兒買的。”
雲可馨一愣:大哥哥?
阮媽笑道:“是君侯!”看出雲可馨臉上的困惑,阮媽進一步解釋說,“回來的半途上遇到了他,也不知怎的,八小姐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