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瑩,閃月,你們可以把屏風搬走了,”雲可馨坐在牀沿,輕喘氣道,“輕一點,君侯已經有知覺,別吵醒了他。”
兩個丫鬟一起將屏風搬回原位,雲可馨才試着站起來,又一下子坐下去,方覺腿腳已痠麻。
“七小姐,你沒事吧,”閃瑩和閃月分別位於雲可馨身側,緊握住她的胳膊道,“人很累是不是?那別急着起來,先坐着緩一緩。”
雲可馨微微搖頭道:“去打盆水來給我洗把臉,然後再換盆熱水給君侯敷一敷。”
閃月感嘆她的體貼和信心,笑道:“是,小姐等一下。”
雲可馨洗完臉,又給風吟瀟做了三次頭臉、腿腳的熱敷才停止,隨後,她搬了椅子坐在牀前。
“小姐,你累了一天一夜,歇會兒吧,”閃瑩見雲可馨又要繼續守着,揪心道,“這兒有我和閃月——”
“不了,我伏在牀前打個盹就好,”雲可馨轉頭對兩個丫鬟說,“你們也跟着我累了這麼長時間,到桌邊小憩一下。”
閃瑩還要勸說,被閃月拉走:她瞭解七小姐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風吟瀟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動了一下身子,方覺得痛不可擋,別放棄了起身的念頭,隨即驚覺自己竟然身處田莊的臥房裡。怎麼回事?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前日被叔父開祠堂處置,慘遭家法處置,深受重傷之下還被拖進冰窖,他以爲自己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沒料到活了下來。是誰救了他?!
風吟瀟試着活動幾下四肢,感覺自己手好像被什麼壓着,側過頭一瞧,一張令他魂牽夢縈的俏麗容顏印入眼瞼:雲可馨抱着他的左手睡着了。
閃月是最先發現風吟瀟醒來的,又驚又喜的用手肘推了一下閃瑩,後者大喜過望,幾步走近。正要叫雲可馨。卻給風吟瀟眼明手快的一個搖頭給制止,他相信,她一定守着他很久了。
“這……怎麼回事?”風吟瀟輕聲問。
“七小姐前日夢見君侯有難。要我們連夜潛進燕國公府刺探一下情況,”閃月把聲音壓到最低,簡潔明瞭的講述,“恰巧在府邸遇到一樣急着救君侯的馬鳴浩。一起合力將您救了出來。”
風吟瀟心一跳,是雲可馨救了她。這個平日看上去弱不禁風、嬌小可愛的小女子直覺竟這麼敏銳,行動還如此神速和和快捷,但她是爲什麼會夢見他情況不妙呢?心難不成有靈犀一點通?!
念及此,風吟瀟泛白的俊容上透出紅潤來。忍不住又望了一眼趴伏在他眼前的“睡美人”,一種久違的柔情蜜意深深攫住他的心,蒼白的薄脣勾起。兩天前的劫難與重創似乎因了雲可馨的存在而煙消雲散。
他也不說話,就這麼脈脈含情的望着熟睡中的她。真想把她抱在懷裡,讓她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補償她對他的救命之恩以及在之後的守護。
“君侯,七小姐有過交代,”閃瑩忍不住相告道,“一旦您甦醒過來,就要叫醒她。”
“讓她多睡一會兒吧,”風吟瀟視線始終黏在雲可馨身上——難得手被她一雙小手這麼緊拽着自己,他真的覺得好幸福,不想破壞了這幸福的一刻,希望過程長一些,他輕聲細語道,“自然醒才說明她睡夠了。”
閃瑩看了一眼臉頰消瘦的雲可馨,蹙了蹙眉頭,點頭應允。
須臾,也許是聽到說話聲,雲可馨下意識的揉了揉了眼睛,擡頭的一瞬,與風吟瀟一雙含情的墨眸相撞。
“可馨,你醒了,”風吟瀟虛弱的低聲道,其實很想伸出手輕撫她的臉,無奈渾身沉痛的動一下都難,“是不是我們談話吵到你了。”
“不,我睡夠了,”雲可馨望了面前雖處在傷病中卻依然俊雅的風吟瀟,心下一陣悸動,恬靜道,“君侯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現在的感覺?傷病於他而言早已麻木,只想即刻帶兵殺入燕國公府,殺了所有給他帶來深重災難的人!
“還好,除去傷勢未愈,沒什麼了,”風吟瀟略帶苦笑,輕描淡寫的說,“可馨,謝謝你們及時救了我。”
“君侯,快別這麼說,”她回望着他,“我們是朋友,應當互助互救,再說你也曾多次救過我們。”
雲可馨溫柔體貼的話再令風吟瀟的心被暖流侵襲,感動的點了點頭。
“對了,我是怎麼恢復神智的,”風吟瀟總算想起了他從一清醒就想知道的事,“我記得當時叔父命令一夥侍從將我拖進冰窖,好幾個時辰,都凍成僵了,整個人也不省人事,怎麼……”
閃月早迫不及待要把雲可馨的付出對風吟瀟說了,她不由分說插話道:“還不是七小姐,她——”
“閃月!”雲可馨突然利聲道,同時心下捏了把汗,忘了告訴她們絕對不能向風吟瀟透露這事的,微頓,瞬間轉了話題,“去門外告訴馬大哥和閃靈,他們守了一天兩夜了。”
閃瑩明白了雲可馨的用意,拽了拽閃月的袖子轉身便走。
風吟瀟一愣:可馨怎麼了,好像在刻意迴避什麼?他仔細看了看雲可馨的臉,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和從容,唯有白淨的臉微透出紅霞,這更令他大惑不解。
“可馨,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風吟瀟輕聲問。
雲可馨一慌,這才發現她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開放”和“無所顧忌”,她選擇不說,也是在意一旦他知道了真相,會怎麼看待她,會因爲她的“輕賤”而瞧不起她,兩相權衡下決定緘口。
“君侯是怎麼恢復的並不重要,”雲可馨平淡的語氣中摻了點急躁道,“重要的是您吉人有天相活過來了。”
“可馨!”
“君侯!”雲可馨發現風吟瀟沒打算放過她的意思,趕忙先發制人道。“你可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只要是我不想說的,你都不會逼我!”
“對!”風吟瀟薄脣動了動,淡笑着承認。
說話間,閃瑩和閃月已然領着閃靈和馬鳴浩推門而入。
“君侯,你醒了,真的醒了。”馬鳴浩難以置信的望着與前幾日奄奄一息截然相反的風吟瀟。興奮的叫了起來,“我還以爲,以爲……”
因爲後面的話有點“不吉利”。馬鳴浩選擇了結巴:若不是之前在門外答應過那三個丫頭只要見到君侯“完好無損”,便不過問其他,他真想拽住雲可馨狠狠的感激一番,再“逼供”。
“君侯。您真是水吉人有天相,”閃靈也顯得很振奮。起初還擔憂七小姐這麼做有些划不來,萬一救不活豈不連累了自個兒,看到這樣的結果,終於鬆了口氣。至少小姐的付出有了回報,“可以說從閻羅殿走了一遭又回來了。”
風吟瀟笑笑,沒什麼情緒。只淡淡一句:“辛苦你們了!”
“閃靈,你到集市去買些滋補身體的食材。做些好吃的,”雲可馨乾脆利落的吩咐,“君侯雖以甦醒,卻元氣大傷,需要儘快營養恢復體力,”她又轉頭對馬鳴浩道,“馬大哥,你去買些藥給君侯貼敷傷口,閃瑩和閃月也協助馬大哥保護君侯,在他恢復以前別走遠了——”
“七小姐,你呢?”閃月不經意的問。
“我得回府一趟,”雲可馨慢條斯理的說,“我突然出門兩天一夜,雖然讓人帶話來了田莊,但是如果再不回去,只怕孃親就要找上門來了。”
她更擔心的是傅一航,會“按耐不住”跑到二房去,問母親田莊在何處,甚而找上田莊,那就麻煩了。
“七小姐,還是我們先送你回府再返回田莊好些,”閃靈不贊成的道,“這樣不至引起懷疑,再說小姐這一路上可以教我買些什麼補品好。”
雲可馨想了想,別過臉問馬鳴浩他一個人能否先照顧君侯片刻,得到肯定答覆後就定了下來。
於是,接下來幾天,雲可馨總是在鄂國公府和田莊之間來回走動,她先拿捏好傅一航來府邸的時間,每次都在他回王府以後纔去田莊,或有時刻意在四叔店裡逗留片刻纔去田莊,以觀察是否有人跟蹤。
十日後的一天,雲可馨像往常一樣去了田莊,踏入小苑的門口,她看到一個身材頎長、身着月白長袍男子在花前樹下習武,衣袖飛舞間,長劍勢如破竹,花瓣飄落如雨,飄在他的身前身後,形成一道絢麗而華美的風景線——養傷十日,終得正果。
“君侯!”雲可馨好似唯恐嚇着風吟瀟一般,輕聲細語的喚道。
白衣男子昂藏的身形微微一顫,停止了掌中的“刀光劍影“,回過頭去,深深望了一眼門口那個小身影:“可馨……”
“君侯,你確定完全恢復了嗎?”雲可馨望着他寬寬的前額冒着細汗,不放心的問。
“沒問題,你看我不是能練武了嗎?”風吟瀟愛戀的鎖定她的丰姿冶麗,輕柔的應聲,“放心,好着呢。”
“嗯,如此甚好,”雲可馨眉眼彎彎的笑道,“我只是擔心你會強撐,這樣對傷口恢復不利,以後還會復發。”
“不會的,不會的,”風吟瀟傾盡他所有的溫柔和傾慕,順勢一伸手就把雲可馨的一雙小手握在掌心,視線不移半分,“我自己的傷我很清楚,加上從小練武造就的好底子,因此恢復的比常人要快兩三倍。”
雲可馨這才放心的點頭,忽而想起前世風吟瀟在此劫難後激憤的行徑,心猝然一抖,再擡眸看風吟瀟時,眸子裡氤氳四溢,她近乎是哽咽道:
“君侯,你答應我,無論將來再有任何劫難,都要記住‘冤有頭,債有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