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我現在沒法和你解釋,”風國公內疚的輕嘆一聲,話裡話外道,“有人總拿祖宗家法牽制於人,瀟兒,你太不小心了……不過,”風弘睿突然一頓,蹙緊眉頭囁嚅道,“我沒有說要與你斷絕父子關係,他到底想幹什麼?”
風國公後面那句自言自語給風吟瀟聽到,心頭一震:父親並沒這麼做,叔父擅作主張是什麼意思?!
“我自己去問他!”風吟瀟英挺的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霾,冷聲道。
“不可!”風國公一把拽住風吟瀟的衣袖道,“這件事爲夫來處理。”
“可是父親……”風吟瀟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已被風國公擡手製止。
風吟瀟見父親心知肚明、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再多話!再有,江陰侯若有把晚輩放在眼裡,哪還會行此逆天之舉?
“是,父親,”風吟瀟頷首,恭順道,“兒子若不在府中,你萬事得堤防着點,”
“你自己平時也要謹言慎行,”風弘睿最後叮囑道,“萬不可出現上次的‘失誤’,另外,娘娘生辰即將來臨,你要做好宮中的護衛事宜。”
“父親,還有件事,兒子必須得告訴你,”辭別前,風吟瀟想到自己剛進府時殺的侍衛,小有不安道,“府邸的侍衛只怕快讓我殺了一半了,叔父會不會因此對您不利,把帳算到您的頭上?”
風國公先是神色一滯,後淡淡一笑,對風吟瀟意味深長道:“不礙的,那都是他的侍衛。”
風吟瀟心領神會,墨如點漆的眸子裡劃過一道亮光。心也跟着亮堂起來:鬱結在心中多日的苦悶終在今日得到開解,從此以後,他也不必再顧慮,莫不是答應過雲可馨“冤有頭債有主”,他真想給一些“漏網之魚”予以重擊。
回到田莊,一眼便看到雲可馨在院子裡焦灼的踱步——她無法剋制自己不想七想八,忍不住將前幾日的夢境“重溫”了一遍又一遍……
“可馨!”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想起。雲可馨猛然轉過身來的同時。心上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沒有殺氣重重,沒有鮮血淋漓,只有無限的溫馨與祥和。
“君侯!”
她要跑向他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她面前。
“回來了就好。”雲可馨好似檢查一般細細端詳着風吟瀟的五官和衣服,輕輕一笑道。
“我知道你在等我,”風吟瀟低頭垂眸,深深望進她水靈靈的眸子裡。“所以與父親談完就趕回田莊,以免你擔心。”
他說話時的神情語態彷彿遠歸的夫君般溫柔體貼。墨瞳更是不許她分心似的緊緊盯着,令她心如鹿撞。
“你見到風國公了?”雲可馨羞澀的微一頷首問,話裡透出一絲詫異。她一直以爲風國公被江陰侯軟禁了,所以才心憂風吟瀟會爲了達到見父親的目的而痛下殺手。
“見到父親了。還談了會兒話,”因心頭的愁雲慘霧已然散去,風吟瀟心情大好的微笑道。“總算搞清一些事,可馨。我聽你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嗯!”雲可馨知道風吟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忽而認真道,“不僅是君侯自己的仇,還有國公夫人。”
風吟瀟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微抿的薄脣勾出幸福的笑意,他衝動的說:“謝謝你這麼細心,可馨,我真想立刻就娶你。”
雲可馨臉上立刻透出緋紅的雲霞,害羞的要逃走,卻因聽到風吟瀟下句話而頓住腳步:“……娘娘生辰就要到了,這些天我要去宮裡協助禮部做好護衛工作,因此也許不能常來找你……”
“娘娘生辰?那個娘娘?”雲可馨饒有興致的問。
“襄妃!”風吟瀟道,“到時雲氏大老爺和三老爺都會參加,可馨要不要隨他們一同進宮,”他停了停,像想起什麼似的補了一句,“對了,四老爺也有來。”
雲可馨一愣:大伯和三叔參加宮裡娘娘的生辰賀典,她不奇怪,可是跟四叔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官場中人!隨即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襄兒!
雲可馨猝然睜大眼睛,剋制着急切的問道:“君侯,您所說的襄妃名字叫什麼?她的具體情況你知道嗎?”
“我只知道她的乳名叫‘襄兒’,皇帝的寵妃。”風吟瀟沒注意到雲可馨驚愕萬狀的神情,平靜的說,“其他的,瞭解不多。”
雲可馨頓感胸悶,呼吸短促:這個襄妃,會不會就是四叔曾經屢次提到的“襄兒”呢?
“君侯,你還是先處理正事要緊,”雲可馨已然迫不及待要去見見四叔,打探一下情況,“恰好,我也有幾件私事要做,因此往後幾天也不再來田莊,您也有什麼事可以到國公府找我,或者讓姐夫帶話也行。”
“好,就這麼說定了,”風吟瀟笑道,“我現在去準備一下,換下正裝就進宮。”
雲可馨在風吟瀟離開一個時辰之後也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府。但她先是轉道去了四老爺常去的店鋪,掌櫃說四老爺有事外出了,於是,雲可馨找遍了客棧、食樓、錢莊、珠寶行等均不見雲天城的蹤影,她有些急了,
倒是閃靈道:“小姐,四老爺平日的交際圈不大,除去生意上的應酬,他基本都呆在店裡,如若不在店鋪裡,那就是回府了,記得他告訴過我們的。”
雲可馨一拍腦袋:自己真是急糊塗了,襄妃生辰,邀請四叔,這麼重要的事,四叔肯定回府告訴祖母了,於是她帶着丫鬟馬不停蹄的往府裡趕。
下了馬車,她讓三個丫鬟把她簡單的行李帶回三房,順便對三夫人說一聲她去了祖母的海棠閣。
果然如雲可馨所料,四老爺雲天城確實是回府找周氏了。
“……城兒,你還是決定要去?”周氏在雲天城的攙扶下走下花前樹下,“見面了說什麼好……”
“自從她進宮,哪一年她的生辰我能‘躲’過?”雲天城認命般的語氣,“去就去,其實也沒什麼。”他喃喃着垂眸,看向滿地的花瓣。
“可是去一次,你就受一次煎熬,”周氏望着清瘦的小兒子,心疼的說,“每年她的生辰你去了,回來都不見笑臉,就不能找個理由避開?”
“不能的,娘,”雲天城擡頭,沉吟道,“除非雲氏想遭殃,她現在,”雲天城微頓,話裡隱隱含着不甘,“可是皇帝的寵妃了。”
一句簡短的話說的周氏的心宛如被針扎一樣的痛,暗啞的嗓音使她的容顏看上去愈發蒼老:“年復一年,何時纔是個頭啊,哎……”
雲天城卻一副看破世事的恬淡,並沒有因母親的唉聲嘆氣就流露出悲觀或憤世嫉俗之態。
他眼波流轉間,瞥間倚着門邊的雲可馨,笑道:“七姑娘……怎麼也不進來,光傻站着。”
雲可馨款款前行,乖順的笑道:“我看到祖母和四叔有事在談,不方便打攪,於是就稍後片刻。”
周氏輕撫幾下雲可馨的髮髻,道:“七姑娘找祖母有事?還是找四叔?”“找四叔,”雲可馨坦率的眨了一下眼睛道,“我有事問他,之前走遍所有店面也不見,料想四叔是上祖母這兒來了……”
“馨兒找四叔何事?”雲天城很喜歡這個聰明漂亮,又乖巧伶俐的侄女,看到她,心情也會跟着好起來,“說吧,這裡沒外人。”
“四叔,我聽說您過幾日要去參加宮裡娘娘的生辰,這是真的嗎?”
雲天城愣了愣,也許沒料到雲可馨也會知曉這事,道:“馨兒何以得知?”
“我和宮中殿前指揮風吟瀟是好朋友,”雲可馨道,“他告訴我的。”
雲天城點頭,他聽府里人“議論”過,七姑娘與燕國公府的嫡子風吟瀟有往來,關係還“不一般”。
“是有這回事。”雲天城望着小小的雲可馨,忽然笑道。
周氏彷彿靈光一閃,輕撫着雲可馨的後腦,須臾,對雲天城笑道:
“城兒,七姑娘長這麼大還沒去過皇宮,帶她去一次,就當是遊玩,”隨即低頭,捧起雲可馨的小臉,溫和道,“馨兒,你也有幾日沒見到太子了吧,恰好,趁這次進宮的機會,你們見個面。”
雲可馨吃驚,她從祖母和藹可親的話語中感受到了另一層意思,從她不斷轉動的眼睛裡看到了似有若無的“盤算”,心下頓時直打怵:祖母,居然還未放棄通過她與太子來“拯救”四叔的念想!
雲天城卻不自知自己孃親心中的“貓膩”,分別看了周氏和雲可馨一眼,笑道:“可以,我也喜歡帶着七姑娘,四叔這次就馨兒進宮去,好不好?”
雲可馨糾結:方纔在門外,已無意間聽到祖母與四叔之間的談話,確信了長久以來積壓在心中的疑問,甚至想到了三叔公,想到了更深的一層,從內心來說,她想去“見識”一下,與真相再近一點,但,她並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被祖母“利用”——她能敏銳的感受到祖母的意圖,但她對太子一點非分之心也無,何況太子早有心儀之人,橫插一腳,算什麼?
要不要去?要不要去……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情緒。
“四叔,我去,”雲可馨笑成一朵燦爛的雛菊,“到時您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