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風語露就嚷了起來:“父親,母親,還有女兒呢?你們都能給弟弟找這麼好的親事,爲何女兒就非得給人做妾。”
雲可馨心下嘆氣:比起風吟斐的精明和圓滑,這個姐姐顯然驕縱無知,也直率的可以,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場合?以及,生母既已扶正爲正室,子女自然也跟着由庶出轉變爲嫡出,雖說比起正統要差強人意,但身份的轉變是可以一定的了,風語露難道不知?!
“瞧你急的,爲娘說過你多次,女孩子要穩重點,不要聽風就是雨,”卓敏忍不住皺眉數落,同時挺直腰背,有意提高嗓音道,“誰說你要做妾了?以前是,現在可今非昔比,”迎着風語露貪婪的目光,卓敏不露聲色道,“爲娘早就爲你選好了一門親事——韓王府世子傅一航。”
傅一航?雲可馨差點驚叫出聲!韓王府居然要和燕國公府結親,這怎麼可能?不是說傅一航要娶雲冉?不,雲冉是庶女,納妾纔對,那麼與對風語露就是迎娶正室了,傅一航會答應娶一個曾是庶出的女子,韓王府竟也不介意?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難不成又和三房傅氏有關聯?!
“什麼?韓王府世子?”風語露的驚訝不亞於雲可馨,半天沒反應過來,滿臉愕然,“怎麼會是他?”
卓敏皺起眉頭,不悅道:“怎麼,露兒不滿意?人家可是堂堂的韓王府,哪點配不上我們了。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爲娘可是得了三房傅氏的相助才促成了這麼親事的!”
果然這裡面又有傅憐音的“事”!雲可馨按捺心下的驚濤駭浪,冷靜的聽下文。
風語露突然微微一笑,笑得奇奇怪怪。讓人摸不着頭腦,道:“母親,你誤會女兒的意思了,露兒只是對這韓王府世子與三房七小姐從小青梅竹馬,心心相印,”風語露矛頭直指雲可馨,語透尖銳。“哪知道現在情況成了這樣,這不是造化弄人麼——”
“夠了!”風弘睿瞪起眼睛,剋制着心下的怒意道。“語露,你當着你大哥和嫂子的面說這些,像什麼話?好歹你也是燕國公府的千金,怎麼也會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市井流言搬到檯面來說。無教誡!”
所有人都被風弘睿疾言厲色的呵斥嚇了一跳。特別是風語露,臉色一變,沒有了之前囂張氣焰,想到自己方纔確實得意忘形了——無非是想以此刺激雲可馨,藉機嘲笑她,不曾想目的沒達成,倒把父親風弘睿給惹毛,當下心虛的左顧右盼。惴惴不安。
“露兒,你真是越來越不知輕重了。”卓敏也忍無可忍的瞪一眼過去,“這種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你也能找出來說,太閒了是不是?還不給我向大哥和嫂子道歉!”
其實卓敏並不管女兒怎麼對付雲可馨,因爲她也想給雲可馨添堵,但是風語露做的太過,她又不能充耳不聞,特別是惹毛了風弘睿或風吟瀟這對父子之一都沒什麼好果子吃,方纔正是剛看到風弘睿橫眉怒目,風吟瀟十指曲起颳着桌面,心下忌憚纔出言訓誡風語露——風弘睿是要面子的人,他可不希望這麼沒教養的女兒嫁入高門宅邸給他日後添麻煩,這樣一來,之前好容易說好的親事就全泡湯了。
風語露看出母親眼裡的警告之意,連忙收斂了氣焰,轉頭對風吟瀟夫婦低聲下氣的陪笑道:“大哥,嫂子,妹子無理了,請原諒,只是對母親說的親事感到意外,並無惡意。”
風吟瀟餘怒未消,沉着臉沒表態,風語露緊張起來,雲可馨卻莞爾道:
“語露,我知你無惡意,但我還是得說,韓王府世子傅一航與我只是表兄妹,以前家住樊城,他偶爾隨父母到京城來,之後纔到鄂國公府小坐,”雲可馨說的不急不躁,神情坦然自若,“即使後來韓王舉家遷往京城,舅父和舅母也甚少到鄂國公府來,表兄與我何來‘青梅竹馬’,又何來‘心心相印’之說?!語露,你一定是弄錯了。”
“妹妹失言,還請嫂子見諒。”風語露再次致歉,氣勢明顯落了下風。
“可馨,你何需解釋這麼許多,”風吟瀟緩緩開口,面若寒酸的瞥一眼風語露,聲音宛如寒冰碎裂,“我們相識五年,知己知彼,難道還會被一些市井的閒言碎語給擊垮不成?好的是,堂堂燕國公府小姐竟會不顧體面跟着市井流言胡扯一通,真是!”
“妹子失言,請大哥責罰。”風語露起身,要跪。
“不必了,”風吟瀟看也不看風語露一眼,冷漠的譏諷道,“當着父親和母親的面給我們夫妻下跪,消受不起,多讀幾遍《女誡》沒什麼壞處,日後嫁入王府,可容不得你這般沒頭沒腦的心直口快。”
風吟瀟如此不留情面的挖苦諷刺還是第一次,頓時讓風語露顏面盡失,無地自容,好半天頭都不敢擡,心下恨得牙根直癢。
“大哥教訓的是,妹子知錯了,還請消消氣。”風語露咬脣道。
“大哥,嫂子,姐姐的性子是直了些,她只是把那些話當消遣來說,”風吟斐插話道,“並沒有取笑之意,許是驚喜過了頭。”
風吟瀟鐵青着臉沒出聲。
雲可馨莞爾道:“子岑,語露和吟斐都和我們道歉了,你就別再置氣了,小事一樁,別弄得一家人都不開心。”
楊玉蘭訝異的朝雲可馨看去,大有意想不到之感,轉瞬又回頭去哄孩子。
“沒什麼了,之前是就事論事,並非置氣。”風吟瀟簡潔的回答。
“呃,說開了就好,我們言歸正傳。”卓敏眼見氣氛越來越緊張,迫不及待要緩和一下,“露兒。你先坐下,咱們說點別的。”
風語露臉陰沉沉的坐回了原位,再擡頭面向衆人時,已是笑容可掬——雖說笑得很艱澀和勉強,雲可馨暗暗“佩服”其變臉功夫與傅氏有一拼。
“謝母親的心意,只是女兒有一事不明,不知母親能否相告?”
“說吧。”卓敏端出賢妻良母的樣子。溫和道。
“這樁親事如何談成的?傅世子真的答應了?”
雲可馨眼睫一顫,這正是她想知道的。不由豎起耳朵聽。
“說來還得謝謝你嫂子,”卓敏轉頭對雲可馨笑道。“因鄂國公府與燕國公府的第一樁親事使得兩家人更加熟悉,走得也近了,爲娘便差人過府一問,三夫人說她有一侄兒尚未娶妻。可以先問一下哥哥和嫂子。我一聽韓王府門第不錯,就等了等,不料不多久就有了消息,三夫人差人傳話說,韓王和王妃同意這門親事,可以讓媒人來談。”
雲可馨腹誹:真是這樣嗎?我看你和傅氏早就認識了吧!
“母親,女兒問的是傅世子!他不是對——”風語露加重音量的強調,到這裡卻猝然一頓。道,“不會是韓王和王妃做主應承這門親事。世子是被逼無奈的吧?”
卓敏也不傻,自然知道女兒的心事和用意,裝作若無其事道:
“什麼被逼無奈?你怎麼說話還是這麼不着調?是傅世子親口答應的。”風語露一怔:“母親,此話當真?”
“我騙你幹什麼?”卓敏不耐煩的揚着手裡的帕子,擰眉道,“傅世子的性情你不知道,除非他願意,否則誰也勸不動。”
風語露挑了挑眉,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原來是傅一航親口應承了這門親事的,那往後在韓王府沒什麼低人一等,對於什麼“青梅竹馬”之類的傳言全當是笑話便是,只要自己不落入下風就可以。
雲可馨心想:這樣也好,風語露跟傅一航倒也“般配”,一個沒頭沒腦,一個陰陽怪氣,只是雲冉該吃苦頭了,被這麼個眼裡不揉沙子飛揚跋扈的正室欺壓,她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果然,也許是卓敏也想到了雲冉,斂了笑意,小心道:“不過,傅世子剛準備納妾,露兒要忍耐一下。”
“什麼?”風語露好似火燒屁股般跳起來,圓睜起眼睛道,“傅世子還沒娶妻就先納妾了,這,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風弘睿慢悠悠的聲音傳來,“那女子是三房庶女,傅世子的表妹,二人相識在前,她自願給傅世子做妾的。”
自願做妾?夠賤!風語露惡狠狠的腹誹。
“與傅世子‘青梅竹馬’的女子還真不少,”風語露扯脣,冷冷一笑道,“但也不能在親事定下來之時就先納妾,得正妻過門才行。”
卓敏怒其不爭道:“爲娘何時說過韓王府要先給傅世子納妾再娶妻了?因納妾之事是在我們說親事之前,自然就想讓妾過去了,如今親事突然定下來,納妾之事自會排在娶正妻之後。”
“那方纔母親要我忍耐是何意?”風語露依舊沒好氣的問。
“我還不懂你的性子,”卓敏掃了衆人一眼,嘆氣道,“要是讓你誤會了傅世子,還不得鬧翻天?!所以索性先把事情的經過跟你講明,讓你有個心裡準備纔是。”
風語露這才霽顏的淡淡一笑道:“女兒知錯,險些誤解了父母的一片心,露兒不孝,還請母親原諒。”
“罷了罷了,”望着容貌性情酷似年輕時的自己的女兒,卓敏輕笑道,“等你們姐弟二人親事一成,有了各自的家,我才能頤養天年……”
雲可馨有點想不通:傅一航爲何會答應這門親事,真是他自己願意的?清高倨傲、眼高於頂的他,怎麼會這麼爽快的接受一個曾是庶出的女子做自己的正室?太奇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