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可馨搖頭,垂眸,聲音放得很低很低:“子岑,我只是提醒你,許多事情並非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畢竟你成日在宮中行走,甚少呆在府裡,又怎知這其中的是非曲直。”
風吟瀟靜默良久,摟過雲可馨,在她耳邊低聲道:“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懷疑上她了,但一直顧念着她與母親之間的關係沒有深究,現在看來是我太愚鈍了。”
“子岑,重情重義固然是好,但你要記住別給人利用了。”雲可馨說。
她能感到他微微戰慄的身子和深深的呼吸,在昏暗和寂靜的臥房裡顯得分外凝重,然後他下牀去點起了蠟燭——房間一下子亮堂堂的。
“可馨,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風吟瀟坐回牀上,望着雲可馨內疚道,“數年前,岳父大人遭一小廝謀害,我後來查過,他與我們燕國公府有關,而且與卓姨娘脫不了干係。”
“你說什麼?”雲可馨猛然睜大眼睛,看向風吟瀟的目光中有氣惱,有幽怨,所有斥責的話一齊湊到她的嘴邊要她說,卻終究只是嘴脣動了動,隨後別過臉去。風吟瀟自知理虧,忙貼上雲可馨的後背,雙臂環繞在她胸前央求道:
“可馨,我錯了,不該瞞你這麼許久的,那時候一是擔心你得知情況會不顧一切,而且,怕你知道後不願與我成親,即使成親,成日面對卓敏也會渾身不舒坦……可馨,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放手!”雲可馨低叫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聽。”
說着,掙脫他的手,獨自下牀走到窗前,一言不發。
風吟瀟越發緊張起來,也跟了去,並從壁掛上取下斗篷給雲可馨披上:
“可馨,天冷,不能站在這兒。”
“你去睡,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雲可馨少有的冷言冷語道。
“不,我不走,怎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凍着,回牀我還怎麼睡得着……”
風吟瀟固執的說着近前要去抱雲可馨,卻給她輕捷的避開,賭氣道:
“你要是睡不着就在這兒站着吧,我去睡了。”
可馨擡腿就走,一頭扎到牀裡頭,難過的想哭:父親的死竟與燕國公府有關係,而風吟瀟明知這期間疑點重重還要瞞着她,真是令她傷心透頂。
然而等她靜下心來往深處想,又捨不得怪他,只因她相信他對她的真心,絕非有意欺瞞,只是一時氣急而不願搭理。以爲風吟瀟會要不了多久便會死皮賴臉的纏上來,不料等了又等,總不見動靜,雲可馨奇怪的翻過身子一瞧,風吟瀟居然還在原地站着,像捱了罰的孩子一樣無措。
雲可馨無可奈何起身走下牀去,到風吟瀟跟前沒好氣道:“怎麼不睡,是不是要我親自來請你?”
“因爲,可馨還沒原諒我……”風吟瀟一眼就看見她溼潤的眼角,心下一疼,自責更甚,“還沒有允許我回牀上。”
雲可馨一愣,驚訝的脫口而出:“我不叫你,你就一直在這兒站着?”
風吟瀟堅定的點了點頭,並不做解釋。
雲可馨心軟了下來,但神情和語氣比了之前並沒好轉,只是用手託了託風吟瀟的衣襟,道:“已經四更了,快去睡。”
淺笑溢滿風吟瀟的眼底,作勢拉住雲可馨的手,只是那手給他握在手心有點僵硬,不似以往那般柔順,登時心下一緊:她對他還是有怨氣的。
接連幾天,雲可馨和風吟瀟的話都很少,面上是和和氣氣,不吵不鬧,府裡上下並未察覺到什麼,但在私底下,他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二人之間的隔閡,有點焦急,然而因爲近日宮中事務繁多,他常常從早出晚歸,有時深夜纔回府,夫妻二人總是無法坐下來好好談一次。
這天,風吟瀟像往常一樣深夜回來,由於擔心驚擾雲可馨睡眠,他都是從另一邊門進書房繼續辦公,到點了才臥房睡。
一燈如豆的書房,風吟瀟在案前聚精會神的做事,全然不知道雲可馨手端着一小碗點心從臥室穿過來到了他身旁:“子岑……”雲可馨輕喚。
風吟瀟一頓,以爲是幻覺,擡頭的一瞬一張笑盈盈的臉對着自己,心中一暖,拉過她的手:“可馨,怎麼還沒睡?”
“我一直都在等你。”可馨自然而然說出這話,沒有一點彆扭,並用眼示意道,“這是我給夫君準備的夜宵——螃蟹小餃兒。”
風吟瀟一怔,拉過雲可馨的手,仔細端詳着——有這舉動,是不是代表她原諒她了,知道她不是作僞之人,當即驚喜交加。直接讓她面對面的坐在他的大腿上——這是個寵愛的坐姿,也像把她當孩子了,雲可馨赧顏的低下頭。
“可馨,你原諒我了是不是?”風吟瀟捧起她的臉,急急的尋求着答案,“說話呀。”
見雲可馨還是“忸怩”着,風吟瀟乾脆無賴的把臉雲向可馨胸口貼去,苦苦哀求:“可馨,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真的錯了。”
雲可馨忍不住揚了揚脣,推開風吟瀟的腦袋,看着他:“吃夜宵吧,每天都熬這麼晚,一定累壞了。”
風吟瀟更意外了,原以爲雲可馨會例數“罪狀”,正頭痛不知該如何主動找她談心,不成想竟是這樣輕鬆釋然了?!
他擡頭,訝異的看她:“你不怪我了?”
雲可馨答非所問的一笑道:“子岑要是還不吃,以後我就再也不給你做夜宵了。”
“哎,誰說我不吃”風吟瀟長臂一伸,拿了碗勺繞到二人眼前,笑道,“這可是夫人的手藝和心意。”
雲可馨俏容蒙上一層紅霞,道:“夫君,你吃着,我下去。”
“不用,你就坐這兒,看我吃。”
可馨差點沒笑出聲來,努嘴道:“這怎麼吃啊。”
風吟瀟卻不管這些,一面吃,一面看着雲可馨,還執拗的要她一起吃,她拗不過,只得順了他,那場景,就好像之前那隔閡從未發生過一樣。
吃完了夜宵,風吟瀟雙臂環住坐在大腿上的小嬌妻,對着玉頸又親又啃,雲可馨羞得直躲:“子岑,別鬧了,回房歇下。”
“可馨,你還沒告訴我,你真的原諒我了嗎,”他粗重的呼吸灑在她的香肩上,着魔般輕嗅着鼻下的雪肌,低語着,“說呀,原諒了我沒有?”
“如果沒原諒你,我,我做這些幹什麼,”雲可馨怨念着低下頭,看向埋首在自己胸前如飢似渴的黑色頭顱,滿臉羞紅,“子岑,我們是夫妻,沒什麼解不開誤會或怨懟。”
是的,她早已想通,不怪他了,再說自己不也是瞞着他許多事麼?
風吟瀟這才擡眸,嬉皮笑臉:“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是溫良賢淑。”
說完快速在雲可馨一邊臉上“啵”一口,雲可馨卻斂了笑意,道:
“子岑,我雖不再責怪於你,但我希望你能繼續查下去,查查她的底細,再搞清楚她與這件事到底有無牽扯,若有,”雲可馨臉一沉,目露寒光,語調冷情,“休怪我對她翻臉無情!”
風吟瀟立時變得中規中矩,一臉正色道:“可馨,先且不說岳父大人,還有我母親的血債,若讓我查出一二,證據確鑿,哪怕是父親親自出面求情,我也絕不手軟,”看到雲可馨眼中透出信任和暖意,風吟瀟又道,“可馨,我找過刑部問過案卷,又重新思考了一下當年的種種,只怕這其中連叔父都未能倖免,到時候,我一併‘收拾’了!”
雲可馨深吸一口氣:此時的風吟瀟,與上一世屠戮燕國公府的形象何其吻合,但這是她好容易救回來的人,不能讓他再像上一世一樣殺伐過重。
“子岑,我相信你,”雲可馨玉臂環住風吟瀟脖頸,認真道,“但你也要切記我說過的‘冤有頭,債有主’!”這麼說,就是不想讓他因激憤而濫殺無辜。
“明白,我會有分寸,”風吟瀟重新抱過雲可馨在懷,溫柔的搖晃着,“可馨,我最近這幾天在宮中,經常去太醫院瞭解毒/藥的藥用,包括急性和慢性的都有涉獵一二,就是想從中看出點蛛絲馬跡,因爲卓姨娘本家是藥商,懂藥材,會用藥,據說當年母親就是吃了她的藥方,經她調理才生下的我。”
趴在風吟瀟肩頭的雲可馨吃了一驚,這些她聽他從前提過,並不奇怪,她想到的是傅氏與卓敏是遠房親戚,其間一定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很可能那只有宮中才有的“牽機”都是卓敏弄來的。
“可馨,你在想什麼?”風吟瀟見雲可馨一直趴着一動不動,也不吭聲,以爲她睡着了,“還是困了?我抱你回房去。”
“好,”她還在想着之前的問題,順從的讓他抱出了書房,進了臥室,“這個時辰,該歇了。”
感到他咬着她的小耳道:“可馨,要不是你有孕,我真想,真想……”
雲可馨臉紅,轉臉就道:“子岑若是忍不住,可以找個同房丫鬟,沒事,我能理解……唔”
話沒完整,已給他的深吻給逼退,直至她嚶嚶求饒才放開。
“可馨,以後不許再說傻話了,除了你,我誰也不要。”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