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老闆的推薦下兩人到了一傢俬房菜館, 專做納西私房菜。溫洛其實已經餓得先胸貼後背了,翻開精緻的菜單後對着一行行令人眼花繚亂的菜名就是一陣亂點,專挑好聽新奇的點, 墨圳倒是很隨意, 不怎麼挑。納西菜口味偏重, 多油和鹽, 墨圳細心地提點服務員把口味弄清淡些, 服務員司空見慣了,順口問了句,是江南那邊的吧?都愛清淡的!
出遊前墨圳是查過一些資料的, 自然記住了一些到麗江旅遊的注意事項和美食推薦,溫洛在這方面比較粗線條, 向來是走一步看一步, 船到橋頭自然直的。
“阿墨你怎麼連這的菜口味重都知道啊?”
墨圳沒說話, 拿起桌上的透明茶壺往茶杯裡倒茶,堪堪倒了七分滿, 指尖搭在杯壁上感受了一下溫度後把茶杯輕輕放到溫洛的面前,笑着說:“普洱,你嚐嚐看,有點燙,小心。”
她兩隻手捧起茶杯, 拿在手裡轉了轉後把茶杯送到脣邊, 嘟起小嘴朝冒着熱氣的茶水吹氣, 片刻後輕嘬了一口, 舔舔脣, 說:“很醇,外公很喜歡普洱。不過我喜歡紅茶。”
“祁門紅茶。”
“你怎麼知道?”她眨眨眼。
“你前幾天拿了兩罐回家, 你忘了?”
“你怎麼就肯定我喜歡?萬一我是隨便買的呢。”
“因爲我也喜歡,”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左邊胸口,說:“這叫命中註定。”
他滿臉柔情含着笑說了那麼一句煽情的話,讓她心裡滑過一陣暖流,面上強裝鎮定,說:“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你教導有方。”
“……”在墨圳面前溫洛屢屢戰敗,若是此刻樂淳奕在的話定會拍掌叫好,說不定還會丟幾個賞錢。
墨圳剛夾了一塊游水魚放進嘴裡,溫洛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號碼,未知來電,她掛斷後繼續和盤子裡的粗排骨戰鬥。
對方卻有些不折不撓的架勢,沒幾秒後繼續打了過來,在第三次來電後溫洛皺着眉頭嘟囔:“不是重要的事我廢了你。”
墨圳在認真細緻地分着口中的魚刺,不能開口詢問,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詢問的眼神,她聳聳肩,接起了電話。
接通後溫洛一直沒說話,安靜的包廂裡可以聽見對方一直在不停地說着什麼,溫洛一開始是皺着眉的,後來抿了抿脣,在墨圳以爲她要發火大吼的手她居然笑了,帶着些嘲諷的意味。
“對,我也在麗江,可是‘一起喝一杯’這樣的話似乎不應該對我說吧?憑你大少爺去酒吧坐着會沒人來讓你請一杯酒嗎?都說麗江是豔遇之都,可不是敘舊之都。”
第一次聽見溫洛口中用這種嘲諷而刻薄的語氣說話,墨圳不免愣了愣,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讓她用這種口氣來說話,他吐完口中的魚刺後用紙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茶後兩手疊放在桌上聽她打電話。
“你又沒讓我自殺,沒讓我流產,你有什麼值得我記恨的?”
“噢,真抱歉,我正在進行我的豔遇,對於你的邀約恐怕不能答應了,你知道,我這種女人異性關係很亂的,就這樣吧,再見,噢,不,不用再見,拜拜。”
掛掉電話後溫洛的嘴角還掛着之前的笑容,怎麼看都覺得怪異。溫洛託着腮大概發呆了一兩分鐘才發現墨圳在看着自己,她還沒太回過神來,僵着聲音問:“看我幹什麼?”
墨圳眯了眯眼,抿脣,說:“誰的電話?不開心了?”
她幾欲開口,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後嘆了口氣,說:“沒事。”
“我記得女人說‘沒事’的時候就是有事。”
她低頭不說話,手中地筷子慢悠悠地戳着面前的醬燒茄子,在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茄子幾乎都要被她戳成茄子醬後她纔開口。
墨圳抱着雙臂靠在椅背上,認真地聽她說。
“我一高中同學打的,剛剛在路上他看見我了,想約我去酒吧。”
“爲什麼拒絕?態度還那麼差。”其實是很惡劣。
“我討厭他,你都不知道他做過什麼。”
陳航是溫洛的高中同學,在剛進校的時候他就追過溫洛,那時候溫洛還沒有和林莫在一起,一開始溫洛就拒絕了他,可是他卻窮追不捨,甚至還故意散播謠言說溫洛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溫洛有些反感,但是礙於是同班同學,她只是很晦澀地和陳航說,希望他不要把事情鬧大。陳航表面答應,暗地裡依舊在散播兩人的緋聞。
溫洛很氣憤,但是又沒有辦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清者自清就好了。
直到某一天夜晚溫洛和隔壁鄰居在河邊抽菸的時候被陳航撞見了,陳航嘲諷了她一句:“原來你是這種女人!怪不得你說不能接受我。”
那個時候的高中生腦海中,只要是吸菸的學生,不論男女,通通都是老師口裡常說的不學無術的壞學生,即使是自以爲不羈的陳航也不免俗。
溫洛皺着眉不說話,其實她是根本不想和陳航說話,即使他在追求她的過程中並沒有給她難堪,也沒有用一些強硬而無理的方式,可是他在背地裡故意說的那些話還是讓她產生了反感。
鄰居見狀立馬站起來,吸了口煙後吐到陳航的臉上,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什麼叫‘這種女人’?你又是哪種男人,有什麼值得她接受的資本嗎?”
“在學校像乖學生一樣,在外面還不是……”陳航梗着脖子說着,最後在鄰居凌厲的眼神下住了嘴。
“有本事你繼續說下去?”
最後陳航還是冷哼了一聲後離去,溫洛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最後她笑着對鄰居說:“這種無關緊要的人我都不想理,虧你還有心情說。”
那天之後陳航就再也沒對溫洛有什麼追求的動作,關於兩人的傳聞也漸漸消停了下去。秦越就在這時候突然和溫洛的關係變得很好,跟許若一起三個人變得無話不談。之後溫洛就遇見了樓下班級的林莫,迅速地變成了四人小分隊。
溫洛和陳航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她是真的覺得完全沒必要和陳航一般見識,而陳航是忌憚於她的鄰居,那人怎麼看都是在外面混的。
從高一到高三,陳航明裡暗裡追過的女生少說也有三四個,但是沒有一個成功的,秦越和他關係還算不錯,開玩笑似的調侃他,你是要找個傾國傾城的啊,挑三撿四的。
應該是終於吧,高三剛開學陳航火速地和同班的孟欣晨在一起了,孟欣晨跟溫洛和許若的關係都還算不錯,兩人驚訝她和陳航是怎麼聯繫到一起的,平時在班上兩人連話都沒怎麼說,孟欣晨比較沉默內向,她害羞地笑了笑,說就是這個暑假。
溫洛對於別人的事向來不喜歡多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她心裡很清楚,孟欣晨玩不過陳航。
陳航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每天變着法地逗孟欣晨,剛開始孟欣晨還會含羞地推他,到後來她已經敢肆無忌憚地和陳航在教室裡接吻了。
秦越咧咧嘴笑,說,孟欣晨墮落了,清華夢要碎了。
孟欣晨是年級數一數二的尖子生,老師的重點培育對象,將來是要考清華的。秦越最終一語道破,孟欣晨果真沒考上清華,甚至只是N市一個普通的二本,她不顧家裡人的勸誡連復讀都不願。
事情的原因很簡單,陳航和別人在一起了,而恰巧的是孟欣晨撞見了,應該說是他們一幫人撞見了。
陳航高三的時候父母已經因爲工作原因都搬到了N市,他父母給他僱了一個每天定時做飯的保姆後便讓他一個人在A市念最後一年書。
青春期的男生難免對男女關係有着更深的期盼,陳航幾次想單獨邀約孟欣晨到他家去,最終都會變成一行人吃喝玩樂的聚會。
事情發生在高三下學期開學不久的週六,那天是陳航的生日,放學後就已經六點了,孟欣晨提前問過陳航,他說放學後要去補習,到9點結束。
於是孟欣晨便帶着蛋糕以及各種裝飾品和衆人一起去了他家,想要給他一個驚喜而浪漫的生日。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企圖給任何人驚喜,尤其是愛人,你會發現驚永遠大於喜。
孟欣晨用鑰匙打開門,大家推開門進去後見着玄關處兩雙亂擺放的鞋子,還有一雙顯然是女生的款式,接着每個人都看見了一直散落到臥室門口的衣物,衆人不約而同的噤聲,眼裡滿是驚訝。
過分的安靜讓衆人很清晰的聽見了從半掩着的房門裡傳來的女人嬌媚的叫聲,江遠靜低叫了一聲“my god”,孟欣晨轉頭看她,她躲閃着低下了頭。
接着孟欣晨如疾風般大步走到了房門前用力推開門,門板撞擊到牆壁後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接着被磁鐵牢牢地吸住靠在牆上。
“啊!”這是孟欣晨的尖叫。
“孟欣晨你發什麼瘋!”這是孟欣晨衝進去後陳航發出的吼聲。
在衆人愣怔間房裡跑出來一個身影,緊緊裹着一件校服外套。
那人發現客廳還有其他人,擡頭一看。
周圍一片吸氣聲,這個人是孟欣晨的閨蜜——姚蜜。
那天后來的事誰也不知道,溫洛最先反應過來拉着衆人離開了陳航家,她轉身前還深深地看了姚蜜一眼。
第二天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溫洛突然轉頭對着姚蜜,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圍兩三個人聽見。
“閨蜜這種生物不做點什麼事還真是不配這個頭銜。”
那天之後陳航和孟欣晨徹底鬧翻分手,姚蜜和陳航開始高調出入校園,班上有心人見此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但是私底下還是去偷偷詢問了其他人內幕。
四月初的體檢,姚蜜被查出懷孕,在整個學校引起軒然大波,陳航聽見之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孟欣晨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姚蜜,姚蜜則咬着脣低頭不說話,間或擡起頭望一眼陳航。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討論,甚至有些故意讓別人聽見的意思,言語變得越來越刻薄,也越來越難聽。許若他們倒是沒參加討論,連當事人都知道該怎麼去問。
最後是溫洛在陳航被請到辦公室之前直接把他從教室拖到了男廁所,見着男廁所裡突然出現一個怒氣衝衝的女生,男生們連忙做飛鳥般散去。
溫洛就問了陳航兩個問題,他們做過幾次,做沒做完。
對於和一個女生說這種事情,陳航還有些尷尬,在溫洛把他推靠到牆上後,他才低低地回答。
一個星期後真相大白,姚蜜的懷孕與陳航並沒有關係,那是陳航第一次和姚蜜做,並且中途被打斷了,之後兩人沒有再做過。而姚蜜肚子裡的孩子,則是學校某個體育老師的,那個體育老師不久前已經訂婚,事情被揭發出來之後姚蜜被勒令退學,體育老師也因爲作風問題被停職。
男生們的感情是一種很玄乎的東西,即使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和陳航的關係依舊很好,而女生,對陳航的態度則是完全不同。許若是有些同情陳航的,雖然他是對不起孟欣晨,可是他也被姚蜜無辜利用了。
而溫洛,面上看不出來,內心裡則是對陳航鄙夷到了極點,陳航不笨,不可能不清楚孩子和他有沒有關係,而他在暴風雨來臨時居然能夠如此的糊塗而忽略的基本的細節,這讓溫洛很不齒。
孟欣晨和陳航上大學後又在一起了,陳航又是個不安分的主,風流債一堆,四年來兩人分分合合,最終都是孟欣晨妥協。大四下學期的時候孟欣晨懷孕了,陳航堅決地不要,孟欣晨讓他陪着去做掉,他也推三阻四的,最後孟欣晨因爲情緒低靡不穩定而導致流產,在孟欣晨住院的時候陳航竟然都沒有出現,悲痛欲絕的孟欣晨便摔了水杯割腕自殺,幸好是在醫院,很快就被發現搶救了回來。
溫洛到醫院的時候終於見到了第一次來看望孟欣晨的陳航,陳航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不敢擡頭看溫洛。溫洛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只是抄起桌上的水杯就把水朝他頭上澆下去,甚至連一句話都不和孟欣晨說轉頭就走。
陳航和溫洛倒是沒大吵大鬧過,關係說好也不好,說不好又還有那麼點友情。加上陳航在歲月中變得越來越厚臉皮,兩人每次相處溫洛都要惡語相向,陳航則沒聽見似的說着自己要說的事。
聽完溫洛說的故事後墨圳一開始沒什麼感覺,在國外唸書多年,外國人開放的作風讓他對這種事情已經司空見慣,儘管他自己是潔身自好。
可是在國內,零幾年的時候對待性關係至少沒有現在那麼坦然,更何況還是十幾歲的高中生。
墨圳莞爾,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探身過去摸摸溫洛的頭髮,叫來服務員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