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狐狸小紫的屍體已經被處理掉了,是以到底是誰想對我不利這事並不好查。
太醫院那邊最近幾個月出庫的藥單,其荷都拿過來了,但其中卻沒有看出特殊的,最近兩個月出庫的大部分都是各宮領取的藥膳補藥等。
王麗娘和長若那邊一直都有人盯着,亦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如此又是過了好幾天,還是一無進展。
倒是長若,她這一‘病’就病了好多天。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長若‘病’的這些天裡,明棋竟是一次都沒有去過文秀宮看望長若。
在這段時間裡,明棋不是在宿他自己的承明殿,便是宿在李婉的永廷宮。
而長若大概也從這次的病中瞧出了明棋對湖心亭之事的態度,因此幾天過之後,她的‘病’便慢慢好了。
病好之後的長若便常常到承明殿外等明棋,想來是想見明棋一面。可卻據說一次也沒有見到。
如此又過了一段日子之後,長若也不知是突然自己想到了什麼,還是被人點醒了什麼。總之在又一次她去承明殿,卻沒有見到明棋後,她便竟在第二日晨早與我請安時,當衆跪在了我面前。
“臣妾知錯,懇請太后原諒。”
彼時已經九月中了,天氣已經慢慢轉涼,若是穿一件單衣的話,清晨和傍晚時都會讓人覺得涼。
是以當身穿一襲單薄襦裙的長若突然跪在我面前時。不但把其他幾個同來請安的齊夏芸她們嚇了一跳,我也是着實愣了好久。
“秋昭儀你這是做什麼?”
我回神後,看着依舊跪在地上的長若,雙眉皺了皺,問。
“臣妾無知。自入宮以來便多次對太后不敬。只是臣妾以前愚昧不知曉,經直至這幾日私下反省後才幡然醒悟,是以今日特來向太后請罪,還望太后責罰。”長若全身伏到在地說。
長若這話說的挺誠懇的,若是換了個外人人來聽,怕是聽了這話後便會對長若心軟,以爲長若是真的在爲以前對我的不敬在懺悔。
只可惜,今日聽長若說話的人是我。
我是局中人,自然知道長若在心中如何定位我,也自是知曉長若今日這一番突然請罪到底是爲了什麼。
長若是在認錯不假,可她真正認錯的對象卻不是我,而是明棋。
我早在聽了長若的話之後,便將長若生病和去承明殿等明棋之事在心中過了一遍,因此此時自是明白,長若此刻心中怕是正在以爲前幾日明棋不願見她,定是因爲明棋在爲狐狸小紫有傷我之意,而遷怒身爲狐狸小紫主人的她。
長若心中對我不以爲然,可對明棋卻不敢,是以她現在便以爲,只要我原諒了她,明棋便會見她。
我聽着長若的話,看着正全是伏到在地的她,眯了眯眼,淡淡道:“行了,起來吧。”
“太后若是不肯原諒臣妾,臣妾便長跪不起。”長若卻說。
我聽着長若這話,自是不悅。
先不說明棋不見她不見得便真是因爲我之故,即便是,長若她現在這幅樣子,又何嘗不是在逼我原諒她。
我心中不悅。於是便懶得理會長若,把她晾在一邊後,便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幾口,之後便與韓玉婷說起話來。
“韓昭儀你手臂上的傷可好些了?”我問韓玉婷道。
“多謝太后關心,前些日子便好了。”韓玉婷在我話後點了點頭答。
“可有留疤?”我問。
但凡是女子。便沒有幾個不愛惜自己容顏的人,韓玉婷這傷雖是傷在手臂上,但若是留了疤的話,還是不雅。
“回太后,承蒙太后下旨讓太醫院用了上好的祛疤藥,並未留疤。”韓玉婷答。
“如此便好。”我聞言放心的點了點頭。韓玉婷是爲了我才受傷的,我自是會叮囑太醫院那邊給她上好藥。
與韓玉婷說過話後,我便又開始與齊夏芸李婉兩個人說話,這一說,便是將近大半個時辰。
而長若這次倒是沉得住氣。在我和韓玉婷齊夏芸她們說話這大半個時辰期間,她竟然半點不耐也沒有顯示。反而一直跪伏在地上,似乎是正要應了她那句話,我若是不原諒她,她便真的會長跪不起似得。
剛下過一場秋雨的地面有些溼,不過長若因跪在殿內,且殿內地上都鋪了地毯的緣故,是以倒是不會跟外面的地面那樣涼的讓人難以忍受。
韓玉婷齊夏芸李婉三人早已離開了長梧殿,此時整個長梧殿正殿便只剩下我和長若以及其荷三人。
只剩下三個人的正殿內,我看着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的長若。眯了眯眼,開口問道:“秋昭儀可是以爲,今日皇帝會冷落你,乃是受了哀家指使?”
“太后明察,臣妾不敢。臣妾並無此想。”
我話剛落,長若便急忙在地上磕頭,彷彿是真怕我會認定她是這麼想似得。
“秋昭儀你若沒做此想,今日又如何會來找我哀家?”我聽了長若的話後,哼了一聲問。
“回太后。臣妾是萬萬真的不敢那般想。”長若說,接着又道:“太后,臣妾之前一直愚昧,並不知做錯了何事惹怒了皇上,致使皇上接連半個月都不曾踏入臣妾的文秀宮半步。連臣妾去承明殿找他也不見。”
長若說到這裡時頓了頓,話裡似乎全是因爲明棋不見她的失落。
“臣妾對此惶恐不已,後來日夜思索,最後才終於想明白。其實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若不是臣妾對小紫管制不力,便不會發生小紫竟以下犯上,差點傷到了太后您。”長若說。
“太后,我朝皆知,皇上素來敬重您,而小紫差點傷到您這事定是讓皇上生氣了,是以纔會冷落臣妾。”長若又道。
“只可惜,臣妾愚昧,竟是想了這麼久才明白,也直至今日纔來向太后認錯,是以今天臣妾不求太后能原諒臣妾。但求太后能責罰臣妾一頓。”
長若說完便任由我責罰的樣子來。
我聽着長若的話,看着一副任我處置的長若,眯着眼看了她好大一會兒,一直沒說話。
我在想,長若果然不是真心認識到了她的錯。果然是因爲明棋的冷落纔不得不找我認罪認錯的。
此刻的長若心裡,怕是依舊看不上我,但卻也知道我在明棋心中分量非凡,知曉了她以後不能如往常一般輕看我。
“秋昭儀你起來吧,小紫是小紫。你是你,哀家這點還是分得清的,哀家並沒有因小紫而怪於你。”
我看了長若好大一會兒,最後纔開口道。
“太后、”長若聽到我這話後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打斷。
“至於皇帝那裡,長若,看在你與我乃同爲親姊妹份上,哀家會去幫你說說,但皇帝最後會怎麼做,長若,哀家也不跟你打包票。”我打斷長若說。
而長若在我話後卻是一愣,擡起頭看着我,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在此時提起與她是親姊妹的緣故。畢竟從她入宮起,我便一直秋昭儀秋昭儀的叫着她,在其他人面前也沒有表現出與她因是親姊妹而格外親近或者對她多照顧些的意思。
我也不管長若心裡怎麼想,說完這話便對她道:“好了,哀家待會兒還有些事要處理,長若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日後若是有事,大可直接來長梧殿找哀家。”
“諾,臣妾告退。”
“其荷,你說,哀家那日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該忍一忍的?”長若走後,我看着她的背影,對其荷道。
彼時其荷正在我後邊。她聽了我的話卻沒有立時回答,而是思索了小半刻後,才問我:“太后何處此言?”
“長若學會忍耐了。”我說。
長若是個聰明的姑娘,可卻不知是不是從小被捧在手心,又加之入宮之前便得了明棋喜愛。入宮之後又是明棋最寵的那個人的緣故,是以長若入宮後行事便總是多張揚。
可如今,在經過湖心亭的這次事後,長若心裡依舊看不上我,可卻爲了讓明棋對她回心轉意,竟是忍住了她心中的驕傲,朝我磕起頭認錯來了。
長若學會了忍耐,這事對長若自己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畢竟古往今來在這爾虞我詐的後宮中,笑到最後的往往都不是那些美麗張揚的人,而是最能忍耐的人。
可對長若好的事,對我,卻不見得。
是以我在想,若是那日之事我忍了下來,明棋是不是便不會下令杖斃長若的狐狸小紫,之後也是不是也不會就此冷落長若,如此,長若是不是也就學不會教訓,然後依舊張揚下去?
“太后,不知奴婢可否斗膽問太后一句。”其荷在我話後道。
“說。”我聞言點了點頭,道。
“太后以爲,秋昭儀能在這個宮裡一直張揚下去嗎?”其荷問。
“自是不可能。”我聞言立時搖了搖頭道。還是那句話,張揚的人笑不到最後。
“只要她想在這宮中一直待下去,便遲早會學會忍耐。”我說。
“既是遲早都會學會的,那麼此次在此次事中學會又何妨?”其荷在我話後問。
我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笑了。
是啊,長若遲早都會學會忍耐的,不是在我手上,便是在別人手上,是以,我又何必爲了長若遲早會學會的事而忍下對她的怒火,從而委屈自己?
“是哀家想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