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明棋可能早就認出我是秋長蕪的這個想法,我原本就因明棋目光而頓住的腳步更是停在了那兒。
這個時候的我突然想起了在進宮前我曾相問明棋的問題:不過一個替身而已,用得着這麼咄咄逼人嗎?
我那時心中只有因明棋拿人命逼迫的憤怒,可此刻當我想到如果明棋早就認出我是秋長蕪時,我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是啊,孟青青的確是不值得,可如果換了秋長蕪呢?
接着我又想起了這次的選秀。
我曾一直以爲明棋選秀的目的是爲了找秋長蕪的替身,可是此刻。我卻突然不敢這麼篤定了。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總是不缺點。
孟青城這次爲明棋選上來三十八位秀女,雖不說與我完全相似,可每個人總有那麼一兩分相似之處。
可偏偏就是相似的她們,卻在面聖之後卻無一人留下。
我在想,這次的選秀,是不是明面爲廣納秀女,實際卻只爲讓我秋長蕪進宮?
因爲若明棋真的只是爲了找替身的話,那麼結果不該如此。
想着想着,我又想起了方纔在戶部時戶部侍郎的反應,早已準備好的騾車,以及被相繼下獄的楚臨與孟青城兩人。
我再次想起。如果僅僅只是因爲孟青青與秋長蕪相似的話,明棋不至於逼迫我如此。
反之,如果明棋一早便猜出我是秋長蕪,又看透了我不願進宮後,便是會如此作爲也是正常。
我的心思在頃刻間幾經轉換,同時目光也迎上明棋看了上去。
我想從明棋眼中看出些他是否真認出我是秋長蕪的依據來,可不想明棋的目光卻依舊鋒利幽深,任由我如何打量,也瞧不出什麼來。
“小主爲何忽然停住了?”反倒是領我進宮的嬤嬤見我一直沉?停步後,便開口問我道。
我被嬤嬤的問話拉回來了深思,我聞言再次隔着西元宮的大殿看了眼明棋,接着便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說完便擡起腳步進西元宮。
西元宮比五年前陳舊了些,不過卻依舊華麗。
我進了西元宮後便舉步走到大殿中央,然後福身朝明棋行了個禮:“民女孟青青見過皇上,皇上金安。”
“平身。”明棋在我行禮後答了句話,音色冷峻。
“謝皇上。”
平身之後我便站在那兒,將頭微低,表現得與尋常秀女並無二致。
這個時候的我在想,不管明棋是不是已經認出了我,但只要他一日不朝我開口證明,我便一日不能承認,不然以秋長蕪敏感的身份,將會後患無窮。
“你是孟青城的妹妹?”而我平身後。明棋便朝我開口問道。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棋的聲音雖以及冷漠,可我卻似乎從中聽出了質疑與諷刺之味。
“回皇上,民女兄長正是常應侯孟青城。”我聞言微低頭如常答,努力將明棋話中那摸質問忽略。
“呵,孟青城相貌不錯,可你卻差了些,你們兄妹如此差別,真的是親生的?”明棋在我話落後問。
而我聽了明棋這話後便心中一緊,待之後想起孟青青身份穩妥不怕查之後,才穩下心來。
“聖上慧眼,民女相貌確實不容家兄。”穩下心神後,我便直接回了句承認孟青城長得比我好看到話。
不過當我答完這句話後,心中便爲明棋方纔的話感到好笑。
作爲一個女子,卻被人說的相貌比一個男人都還不如,而且說這句話的還是自己日日想念的人。
如此情況,如果是換了其他女子,便該是要不高興了。
實際上我也確實心中有那麼一絲不高興,不過當我一想起我如今的相貌差是因爲體內還有秋蟬殘留藥性,等這些藥性消失,我的相貌便會恢復原來後,心中的那抹不高興便立時散去,之後反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呵。”
明棋自是不會知道我方纔在心裡介意過他說我相貌不如孟青城的話,因此在我承認自己確實相貌不如孟青城的話落下後,他便發出了類似諷刺的笑聲。
“孟青青,擡起頭來。”諷笑之後,明棋又要求道。
不過我自知現在的相貌與過去只有三四分相似,因此聞言也不懼。直接擡起了頭。
只是在擡起頭後在擡起頭後,目光卻是微微下垂,不敢與明棋對視。
明棋在我擡起頭後將一直將我打量,只見他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巡看。目光似乎有巡視,又似乎是在探究什麼。
其實不止是明棋,就是在一旁的其荷方浛小云子三人,他們在見我擡起頭後,便也是與明棋一樣將我來回打量,不過目光沒明棋那麼放肆罷了。
“孟青青,轉過身給朕看看。”在將我打量了約莫小半刻後,明棋又開口道。
彼時只見他雙眉緊蹙。嘴脣抿起,似乎是對我的臉不滿意。
我聞言自身不會反駁,在明棋話後便依言轉過了身,背對着明棋幾人。
“嘶!”而在我剛轉過身的頃刻。我便聽到了背後一道驚呼聲響起。
而依照我對彼時西元宮裡幾人的熟悉,我自是一下便聽出了那是方浛的聲音。
至於會讓方浛不顧明棋在旁,直接發出驚訝聲的緣由,便是不用想我也能知道:定是我的後背與身形。
之前便說過。雖然我的臉在秋蟬的藥效了暫時變了,可我的身形身量卻是絲毫不變的。
是以如果不看我的臉,只看我的後背的話,便極有可能會將我看成是以前的秋長蕪。
而這,也便是爲何當初明棋在法華寺看到我時便立即將我認成是秋長蕪的緣故。
“來人,孟氏有女青青,德才兼備,賜花,妃位昭容,特賜半月後進宮。”
而在方浛驚呼的時候,明棋也開了口,且一句話便決定了我日後要再次回到這個宮中的命運。
不過我早在自己走進戶部的那刻起便預料到了這個結局。因此對明棋的話並不曾感到驚訝,只是在聽到進宮日期時稍微詫異了下。
半個月!
一般秀女從面聖選上,到進宮日期,之間少說也要兩個月以上。可明棋卻只給我半個月,可見他對我進宮這事是何等的勢在必得。
“謝皇上。”
不管心中對明棋的話如何作想,在明棋話落後,我還是轉過了身來,依禮朝明棋福了福身道。
反倒是明棋,他在見我轉過身後眼中便明顯閃過一抹不悅之色,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朝我可有可無點了點頭:“嗯。”
而明棋點完頭後便似乎對我失去了興致。因此便朝我揮了揮手,讓我退下。
“諾。”
我見狀便再次依禮朝明棋福了福身,然後轉過身便欲離去。
“孟青青?”
只是在我剛走到西元宮大殿門口,正要踏出殿門外的時候,明棋卻又忽然開了口。
而且明棋這話雖是在喊我的名字,可他卻並不是叫我,反倒有在疑惑孟青青這個身份的意思。
我聽着明棋這明顯疑惑的口氣,腳步自是又頓了頓。然後再次想起明棋是否已知道我是秋長蕪的這件事來。
“孟青青,你即是孟青城之妹,爲何此前在宮中宴請百官家眷時,朕卻從無見過你?”而在我腳步頓住的時候。明棋又開了口。
且與方纔疑惑的不同,明棋這次開口時,話裡便有了明顯的質問之意,甚至銳利的目光即使我揹着他也能感受到。
因着明棋這話。以及他銳利的目光,我的身體便立時一僵,衣袖下的手也緊緊握了起來,甚至心律都快了些。
我在明棋銳利的目光下僵硬的轉過身。之後也不敢看明棋,微低着頭,避開明棋的目光答道:“回皇上,民女自幼體弱,爲防夭折,兄長平日少許青青出門。”
“哦?是嗎?”明棋卻顯然不信我的話,只見他依舊目光犀利的將我全身上下來回掃視了幾趟後,便再次開了口。
“可以朕看,孟青青你的身體卻是再好不好。”明棋說。
“回皇上,這是因爲兄長前年偶然尋得世外名醫,在經過名醫兩年的醫治之下,民女才得以病好如常人。”我說,面色不敢露半點異色。
“孟青城是在哪裡尋得你口中的名醫的?姓甚名何?”明棋在我的話後繼續問。
“民女只知是江南一帶,其他不知。”我聞言答,接着又道:“因民女自幼體弱,兄長便一直派人在外尋找名醫,前年遇見名醫也是偶然。不過那名醫雖答應入京爲民女醫治,卻從不肯表露個人情況。而兄長因治民女心切,也知世外名醫多有禁忌,是以也沒強迫那名醫。”
“呵。”明棋在我這話後又發出一聲似嘲諷的笑意,不過到底是沒有再說什麼。只見依舊是在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遍後,才道:“行了,你先回去吧,過兩日宮中教導規矩的嬤嬤便會侯府去,孟青青你好好學,進宮後若是有半點差錯,後果不用朕說你也該知道。”明棋這話說到後面時,似乎還帶了些厭戾。
“諾。”我聞言便朝明棋福身答了句,之後也顧不得明棋話中的厭戾,答完便再次轉身離去。
而之後等終於走出西園宮後,我便身上摸了後背一下,不出意外的,那裡早已被汗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