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雲大公子親自參與的第五榮譽長老正式選拔大會,完全脫離了玄武公會預計的軌道,竟是一如天際劃過流星,炫目的開始,震撼的結束,雖是曇花一現的剎那風華,卻不似一閃即逝的短暫,餘威盪漾,短時間之內根本不會讓人半點的忽視。
當晚歡慶宴,作爲宴會的主角,新晉第五榮譽長老,雲邪雲大公子並沒有一如他以往一味苦修閉關性格而順理成章的兀自缺席。
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半個玄武公會之人,更何況是褚意老頭親自開口相邀又是公會歷來傳統規矩,正所謂入一門守一門規,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自然是沒有矯情拒絕的理由。
“雲長老,不知師承何處啊?想必高徒如此,尊師一定更不錯啊!真叫人仰望!”
“不知雲長老是否有收徒的打算?愚弟雖然不才,但是少說修煉一途走了不下二三十年,怎麼說也不會叫雲師父你失望的啊!”
“其實細說下來,小弟祖上也屬北靈帝都灼耀人士,興許三百年前還是雲家遠親呢!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親啊!”
好嘛!
雲邪扭頭,兀自大口喝酒。要他說,原來修煉之人也有能說會道的,雖然說話的內容挺沒有邏輯就是了,但不能不說這些個人臉皮之厚,無論是有的還是沒的,都能隨口一張扯出一大堆。
不過嘛……
當得時辰入夜已深,就連彎月都害羞的躲進朦朧紗衣雲層間,雲邪眯眼,掃視了一番在場七倒八歪醉了一大片的人羣,嘴角一勾,嘲諷的笑,一手抓起正啃雞腿歡快到不行的兔子云團和小熊雲朵,起身快如閃電就走,倒是沒有引起多餘人士的注目。
現在趁着大家一時不注意溜走,簡直是大吉!
雲大公子也是到了今天方纔曉得,原來他是個極爲怕麻煩的人。平日裡雲團和雲朵兩個已經足夠坑爹,風原野等風家人以及北靈皇室也是個前路大障礙,可他從來沒有覺得那是麻煩,可是現在這羣本來就不熟悉的陌生人非要裝作很熟稔在他耳邊不停嘰嘰喳喳,他便覺得很麻煩很厭煩。
“看來每一個人的底線觸發點都是不同的啊……”
雲邪嘆息,心中卻是越發堅定了要連夜離開的打算。他可沒有那個閒工夫與一羣虛僞的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可笑人類待在一塊兒,對於他來說,現在回到灼耀解決最後的後顧之憂方纔是當務之急。
與其一直待在這個小小的三級區域凡人之地稱王稱霸,還不如衝擊踏足二級區域玄幻之域。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那根本就是放屁好不好!做個鳳凰尾巴,總歸還是個鳳凰。做個雞腦袋,歸根到底還不就是弱雞?
至於眼下到底怎麼離開,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於是乎,果斷的,就算現在不是真的英明偉大但他日必定也會的雲大公子,最終決定,翻牆。
沒錯,那就是翻牆,想他堂堂超新星居然決定月黑風高無人處翻牆,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可這也從另外一方面證明,雲邪這番半夜跑路,是極少機會可能被發現的。
但,若這世間半點意外都沒有,那便要叫人無端失去許多樂趣了。
而云邪今夜遇到唯一叫人意外的便是,本來應該在歡慶晚宴半中途退場的褚意老頭,居然會親自前來送行。
好嘛,其實準確的說來,褚意老頭根本不是主動前來送行的,他和雲邪這個被送行的一樣,都是被迫的,所謂不過意外抓包與意外被抓包的關係。
雲邪本是特意挑了這月黑風高人少好跑夜,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會在玄武公會的高院牆頭遇着好整以暇的褚意老頭。
要說玄武公會有一點是做得不錯的,那就是很裝逼,且裝逼裝出了境界,比如說其中一點,每一位玄武公會正式成員,夜間除了正副會長之外,若無緊急情況抑或特殊情況,其餘的全體都有,均不能動用自身能力飛天遁地擾人清修,否則公會門前罰跪處置。
更別說,現在這個時候,雲邪這個宴會主角不在宴會當場卻趴在牆頭,怎麼看都說不過去。
更爲重要的是,無端半夜翻牆總比無端半夜半空飛行來得好,至少翻牆在玄武公會不算是重罪,不用享受至尊處罰,即所謂衆目睽睽之下的罰跪,想一想當衆罰跪一整天,雲邪就想大叫,若真是那樣,那根本就是個悲劇,這樣的丟臉處罰還不如直接叫犯事者拿腦袋撞牆,死了一了百了。
當然了,玄武公會的歷史之上,因此事而不願丟人罰跪的,當衆撞牆幾欲重傷而亡的事件,也不是沒有,還不少。
故而,爲了那點必要的面子,雲大公子果斷的窩囊了一回,選擇了動用自己尊貴的雙腿,走遠古落後的土辦法,揮灑熱汗,爬牆!
畢竟,神出鬼沒的公會正副會長兩個,會不會突然從公會的大門那頭這頭一個不小心冒出來將擅自違規飛天遁地之人當場逮到,那還真的說不一定。
到時候被抓個現行,迫於規矩迫於武力值的懸殊,衆目睽睽之下丟臉罰跪只能是板上釘釘,若真就如此,雲邪還不如直接裝失憶得了。
可千算萬算難得妥協一回的雲大公子,卻恰恰算漏了最爲重要的一環。那便是,公會正副會長可能出現在公會任意大門任何一個角落,那麼他倆也極有可能出現在公會圍牆的任何一個旮旯啊!
“……”
雲邪和褚意老頭,一個在高牆之內的這頭一個在高牆之外的那頭,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尷尬是有的,不過轉瞬,這兩隻便就各自淡定了下來。
雲邪不會承認自己是怕罰跪所以丟份爬牆,而褚意老頭也不會主動交代他其實是大晚上睡不着所以一時興之所至摸着牆根獨自賞月。
名震凡人之地超新星竟然害怕罰跪所以丟臉爬牆,威震玄武公會堂堂副會長居然也會失眠還文藝範兒十足,說出去誰信啊! 夜幕斜掛的彎月已經從紗衣一般的朦朧雲層緩緩爬了出來,重新照耀夜空,與點點閃耀的星辰相呼應,似乎優哉遊哉,正在看戲。
而地面上,一道高牆,雲邪和褚意,直面相對。
“好巧。”
“呵呵,是挺巧。”
最終互瞪了許久的雲大公子和褚意老頭,雙雙開口,許是因爲驟然被相互抓包故而有點難得的尷尬,於是乎一時之間開口第一時間說出來的完全就是廢話。
雲邪嘴角抽搐,半夜爬牆離開被當場抓包什麼的,要不要這麼悲催要不要這麼厄運般的勁爆?這弄得像是離家出走抑或是翻牆逃婚的節奏,是要鬧哪樣!
天曉得,他不過是不想白天走的時候還要費力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與人打招呼,他有何不過是在顧慮白天走的時候要不要直接大放冷氣不要太多人囉哩囉嗦各種廢話虛僞連篇,故而他纔會選擇沉寂無聲的半夜“跑路”的啊!
最爲重要的,其實是雲大公子歸家心切,思念某些個特殊的人。
而此時此刻,站在高牆之外從下往上被迫仰望趴在牆頭一時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雲邪的褚意老頭,其實他也挺難受,那滄桑老臉抽搐得。
他不過是大半夜睡不着,所以一時起了點童心,於是乎自牀榻爬起來摸着牆角漫步,他不過是偶一擡頭,就撞見一個竟然半夜自宴會跑路的主角爬牆罷了。
雖然他年紀一大把,但是那並不阻礙他也有童心他也偶有惆悵偶有回憶紛擾困擾的時候,所以說,他偶爾半夜摸牆悄悄的散個步居然還會被人恰巧的抓包,他容易麼!
不論雲大公子和褚意老頭,雙雙內心深處到底有多咆哮有多糾結,面上的功夫倆人做得倒是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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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行路,山間多虎豹,一些個邪道魔修也喜歡夜間狩獵,雲邪一路倒是須得多加小心。”
褚意不愧是快老薑,表情轉換很順暢,即使是自下往上的仰望視線也硬是能讓他表現出來長輩慈祥俯視晚輩的熱切親和囑咐。
不過顯然,褚意老頭說的全都是廢話。雲邪是誰?先不說他年僅十九歲便就非凡一重的實力到底有多天賦逆天,單就他現在這番實力也不是一些夜間野獸抑或宵小能夠任意侵|犯的。
可面上,雲大公子還是一副很受教虛心的模樣,接着褚意老頭的話便就順了下去,倒是半點違和都沒有。
“多謝副會長關愛,雲邪自當小心。若他日公會有用得着雲邪的方面,請儘管吩咐!歷盡千山萬水,雲邪也是會及時趕到的。”
雲邪這番話說得貌似情真意切,半點虛僞作假都沒有似的。
當然了,雲大公子到底是在順口打哈哈還是由衷講真話,那就真的是天知地知他知了。
“呵呵,無論怎樣,大家現在都是一家人,雲邪日後在外,也是多了一番牽掛,行事卻也不用多做顧忌,我大玄武公會可還沒有怕過誰啊。”
“副會長所說極是啊,就是不知雲邪這半夜離開不想要麻煩會中兄弟姐妹的舉動,到底妥當不妥當啊。”
“沒什麼不妥當的嘛!”褚意老頭豪爽的擺手,和藹的笑眼眯眯,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爐火純青,“雲邪這般體貼家人宴會辛苦的心意,卻是極好的。總歸是月色正濃前途未知,不如老夫做主送送你吧。”
“那便是太麻煩副會長了。”
相互抓包的兩隻,在雲團和雲朵兩隻看來,那是多麼的不要臉,多麼的王霸之氣橫流啊!
於是乎,轉瞬抓包與被抓包的演變成了光明正大你送你的我被你送的感人戲碼。
這是多麼理所應當的千里送君終須一別感人發展,多麼順理成章的你演我也演啊,不過雲大公子他喜歡,至少眼下這個情況比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要好啊。
在黎明破曉之前,翻過數個山頭,快要進入直接通往北靈帝都灼耀的官道之時,褚意老頭卻在身後叫住了已然與他道別了無數次的雲邪。
“啊?”
雲邪轉頭,狐疑的挑眉,有些弄不懂褚意老頭到底要幹嘛。難道說褚意老頭演戲上癮還要拉着他一塊兒東拉西扯一會兒?他是不介意演戲的,但他介意持續浪費時間啊!
可是事實證明,褚意老頭大多數時候是正經無比也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士。
褚意眼角微開,嘴脣微張,滄桑的老臉並沒有多少誇張表情,卻出奇的柔和慈愛,讓人一看就覺得這人的感情是發自肺腑的,叫人很難忽視。
與此同時,屬於褚意老頭的嗓音一字一句有力而可靠的傳遞了過來。
“在外要小心,氣勢盛天賦高能力好,卻也要謹防小人。此去灼耀,必然諸多險難,若是雲邪你不介意,適當時候拉出公會來擋擋一點災難,無可厚非。”
“記住了,玄武公會之人,無論是誰,都不是個外人能夠隨便欺負的!北靈風家,北靈皇室?那就是個屁啊!”
雲邪怔愣,單立原地,一時忘記了立刻出聲如何迴應。
在所有人的記憶與印象之中,玄武公會的褚意副會長,是個和藹但高貴自持之人,不會爆粗口不會丟形象,總是一派和睦親切對誰都一視同仁的存在。可是現在,這褚意老頭卻直接說出了這樣直白卻又貼心的話語來……
雲邪心中不禁微暖,不管褚意老頭目的爲何,他這番叮嚀卻是關心無疑,至少這老頭貌似是真當他一家人對待。他也不是白眼狼,這老頭從相遇開始便對自己頗多青睞與照顧,他也不是瞎子自是曉得的。
其實,這一世重活,收穫的不止紅顏知己以及上一世白眼狼忽略的親情那麼簡單吧,原來還有尋常長輩的正常關愛啊。
雲邪覺得,自己的這一世人生又真實了許多,豐滿了許多。
這份情,他承了!
“褚副會長請留步,提攜照顧之恩,雲邪不敢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涌泉相報!”
最終,雲邪轉身抱拳,朗聲。
他卻不知道,今日一言不過發自肺腑禮尚往來,他日卻纔曉得,他和褚意老頭之間最終的牽扯與緣分,遠遠沒有表面上的公會上下級那麼簡單。
而云邪再度轉身,頭也不回的踏步飛石走,迫不及待趕回灼耀還真就被褚意老頭說中了,其實並不會一如他一直以來想象的那麼簡單。
屬於他的另一片人生軌跡,即將展開。 半月之後,北靈帝都灼耀鬧翻了天,有人狂喜有人狂怒,更多的人是羨慕嫉妒恨,名爲八卦之火於灼耀城內城外熊熊燃燒,永久不熄。
其實事情很簡單,起源是雲家雲邪不顧北靈帝蕭且意之旨意,提前了一年擅自返回帝都。
灼耀街頭,鬧開了鍋。
“聽說沒有!雲家雲邪偷跑回來了!”
“笑話!那般大的動靜,沒有聽說纔有鬼了,只是人家可不是偷跑回來,那叫一個光明正大啊。”
“天子腳下,無所顧忌,此子倒是囂張得緊……”
“誰讓這小子天賦和實力俱佳呢?”
時隔三年,雲家雲邪再度成爲北靈帝都灼耀風雲焦點人物。更別說數日前,關於他年僅十九便就晉級非凡一重以及奪得玄武公會第五榮譽長老職位倆事,早就傳遍北靈大江南北。
有人驚奇,羨慕得眼紅,要說這雲家雲邪,自打這人十六歲開始便就時不時佔據人們八卦的中心,自此三年,根本沒有間斷,且其創造的奇蹟與傳奇竟還一次比一次更加叫人不能直視只能仰望,甚至只是單純的仰望都不能了。
而現在,人們議論的焦點,自然便是雲邪的突然迴歸以及囂張至極作風。
可不就是囂張至極麼?
一個明面上被一大帝國的陛下親自下令流放在外兩年之人,如今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是怎樣,竟然膽敢是個人都能察覺到的毫不掩飾氣勢歸來。按理說,雲家雲邪這是重罪,罪上加罪。可這又怎樣呢?
修煉之人,若是太過在意旁人想法與說法,日後之路勢必狹窄,走不長遠。用雲團和雲朵的話來說,那便是雲邪這個愚蠢的人類之所以遠超太多人,最爲重要的一點,便是這人死不要臉!換言之,這人根本就不注重他人任何不必要的想法與看法。
且在這一片紛繁又混亂的精彩大世界,便就是這樣的現實。只要你有實力有天賦,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將你過問。換言之,這是一片強者爲尊做主的世界,時代的潮流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只要你拳頭夠大,管你是帝王還是臣子還是平民。
本來嘛,雲家雲邪如今作爲凡人之地第一龐大實力玄武公會的第五榮譽長老,其不同一般的身份與地位,決定了他甚至能與三大帝王不卑不亢相對,更別說傳其如今年僅十九歲的非凡一重階別的絕對逆天天賦與實力,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就是作爲凡人之地第一大勢力的玄武公會公會長明緒都不敢小瞧。
年僅十九歲的非凡一重階別逆天才華高手,堪稱千年難得一見,凡人之地年輕一輩第一人,翹楚之最!人們甚至隱隱的興奮猜測,這樣出色過分到不真實的雲家雲邪,到底最後能不能成爲數千年來走出凡人之地的第一人……
這也是許多人對雲邪嫉妒恨的根源,也是人們太過關注他的最大核心。
那麼這樣的雲邪,北靈皇室又要如何制衡?
比如說此次,若是他非得回到帝都,若是他肯行事低調或者顧忌一些,那北靈皇室自然樂得不自找麻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的完全很可行。
但是如今越發不可控不可測的雲大公子,他偏不。
你說你大搖大擺策馬狂奔回灼耀也就算了,你說你光天化日不僅策馬狂奔還非得身後跟着一隻死命蹦躂的兔子和一隻不斷狂吼的暴走爆炎熊,那也算了!
可是你幹嘛,一回來,就帶着這一看就是物似主人型絕逼也不正常的倆寵物,有家不回,有心上人不見,卻偏偏要在第一時間狂奔風家而去!
你說有你這樣囂張過分也耀眼過分的子民,作爲皇室,蕭氏一族能不紛紛大變了臉色,能不心裡膈應嗎?若要北靈皇族蕭氏一族半點不介意半點沒反應,除非蕭氏不要面子活受罪,除非他們有病。
而顯然的,雲大公子這般囂張作爲,若不是他天生缺心眼,那便是他存心結仇找矛盾無疑了!
可以說,因爲雲邪這一特意行爲,自他一腳踏入灼耀帝都之後,北靈皇室的耳目便就完全聚集他的全身,若視線能化刀刃,他早就被千刀萬剮無數遍。
仰望的看着堪稱北靈大膽第一人的雲邪,有幸得見與得知的人們,止不住的一面熱切八卦的圍觀,一面伸長脖子搖頭晃腦議論紛紛。
當然了,對於此,雲大公子半點沒有在意。
如今的風家,因爲一年前那場風雲兩家惡戰一敗塗地一蹶不振,威勢早不如前,家主風原野被卸任在府,以往交好親朋據說也是再沒有來往,更別說風原野的兒子早在之前便就被雲邪一把撕掉一條胳膊成了半廢物。
可是這些累累疊加,雲邪又怎會可憐同情停止痛打落水狗的打算?
“轟隆隆!”
“這是誰家在拆房子麼?”
“白癡!你該問這是誰人在將誰家房子夷爲平地纔對。”
“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故意說些白癡話語來搞笑了。”
就在雲邪帶領兩隻不同一般的寵物直奔苟延殘喘風家一刻鐘之後,風家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響,這真是想要人不注意都難啊。
而此刻,有家不回有佳人不見的雲邪,便就大開大合站立風家殘敗大院正央,衣袂無風自動,睥睨絕世。
在雲邪的面前,本就夠破落哀慼的風家牆院,東倒西歪,哀呼呻|吟遍野。
風原野父子全身發抖,有畏懼有憤怒,更多的不甘心與不願相信。
想他風家三年前還是北靈最強!可是現在呢!落得苟延殘喘不算,這小崽子竟還要一網打盡!
然聞風而動蜂擁而來或明或暗看戲之人,想的可沒有那麼深遠,他們只覺得雲邪如此大的動靜如此迅猛的動作,完全當得起四字,雷厲風行!
有腰繫圍裙,一手拿鍋鏟一手抱幼童的壯實漢子,站在人山人海的巷尾,濃眉一皺,拍了拍懷中兒子的腦袋,鄭重其事的教育,只道:“什麼叫雷厲風行?這就是了!是男兒,就該行事如風如雷,不拖沓不妥協!”
說罷,這漢子甩掉圍裙甩掉鍋鏟,扔下兒子,轉身大踏步走,終究走出另外一片新天地,自然,那便是屬於另外一個小天地的新精彩故事了。僅僅是在雲邪策馬拉風狂奔向風家的一刻鐘時間之內,以着風府爲中心的周遭五六條街道便被頃刻圍得水泄不通,似乎大家都想當觀衆,還是現場直播的那種。
當然了,大家也知道,觀衆有風險,看戲須謹慎,但只要小心一點不被直接殃及池魚什麼的,那麼爲了偉大的八卦和熱鬧而奉獻一點冷汗和心肝狂跳之類,根本不算個啥。
而作爲圍觀看戲之人,最爲重要的是什麼?那當然便是“說三道四”了!
“整個灼耀都城都快鬧翻天,怎麼皇室衛兵還不出現?”
有人稱奇,說出的話卻很搞笑,也不知是否北靈帝國之人,抑或長居深山缺乏地氣與常識。
說話之人,卻是自認自己所說並無多大過錯,他只是奇怪,幹嘛在場的灼耀人士如此反應古怪,甚至隱含嘲諷的冷笑。
莫不是北靈帝都人士都不友好?說話的漢子好奇。
因爲在他看來,幾乎舉都城皆知的了不得事件,如此龐大的動靜如此震動的戰局,其中能量不下於一年前那場名動整個凡人之地的風雲惡戰,那麼作爲東道主作爲一方帝王,北靈皇室如何都該出場片刻,主持大局吧?
想象本是美好的,只奈何缺乏了結合現實而生的特殊邏輯。北靈皇室饒是再怎麼關注再怎麼激動想出面,也要對比對比多方長遠利益,從“大局”出發,北靈皇室此次最爲樂意的便是坐山觀虎鬥。說不定還能趁機再度流放某個越來越難纏且不可捉摸的刺頭好幾年,順便再徹底解決了一大潛在野心重臣,種種歡樂與幸福疊加,北靈皇室何樂不爲?
而此刻飛奔前來圍觀之人,當然不會少。
圍觀之人,膽大的插腰叉腿直愣愣明擺着看,膽小的畏首畏尾牆角樹枝上蹲,至於更膽大的有所依仗的,自是不光明擺着現身還要附帶幾句交頭接耳大聲抒發。
“北靈皇室會出面?”有看客毫不客氣的嘲笑,點出在場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實,“拜託兄弟,你就別說笑話了!管你是不是咱們北靈人士,都該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室呵,人家巴不得曾經功高蓋主的雲家與曾經稱霸朝野無人能擋的風家自相殘殺,最好兩家一塊消失不見。”
“若是風家到了現在還在寄希望於皇室,那簡直就是太愚蠢了,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要知道,自古以來,皇家最無情。”
“雖說超新星的確厲害並着奇蹟出奇,不到雙十年華便就變|態逆天的達到凡人也許傾盡一生也不可能達到的非凡階別,可眼前這毫無懸念般的這一面倒的局勢,也着實太誇張了點吧?!且這趕盡殺絕的雷厲手段也太冷情太狠心!”
“……”
許多人沉默,並沒有開口附和,因爲這突然開口說話的妹子,講話也有些雷同最先講話的那別國漢子,都是一般的不合邏輯的搞笑。
生在玄魔大陸,生在凡人之地這塊被人瞧不起的三級區域,冷情與狠心這兩樣玩意兒,被人不齒被人排斥,可又是一個修煉者成大事的必須,否則身死道消渣都不剩,到時候你找誰哭?
只是,雲大公子如此高效率的完勝動作一氣呵成,着實讓是驚異過度是事實。
至於外人如何評說細話,並無多大關係,最爲重要的是如今風家和雲邪兩個,勢必只能殘存一方!
此刻的風家,已經成了地獄,血流成河,修羅場一般,呻|吟,哭喊,哀求,叫罵,從未間斷。
明明就在一刻鐘之前,雲邪不過是左右肩膀各站了一個小寵物,一腳踢門而入,打擾了風家破院落之中些許護衛們的低聲交談與稍顯混亂巡邏。可是僅僅一刻鐘罷了,風家的變化卻是翻天覆地。
不過是一刻鐘的時間,雲邪出手如閃電,甚至沒讓同樣各種方面逆天得很的雲團和雲朵半點出手,便就征服了風家上下所有不服之人。
只不過是這短短的一刻鐘時間,諸位圍觀之人瞪大眼,親眼見證了什麼叫以一敵衆,什麼叫輕而易舉的完勝,什麼叫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砰!”
當得十九歲的雲邪與四十好幾的風家家主風原野兩個,以着一個現在是非凡階別新晉一重的實力以及另外一個曾經位列非凡階別八重的強悍實力爲鮮明對比,最終卻是在半刻鐘數百上千招式的比劃而最終以同樣十分鮮明的對比,一勝一敗。
“砰!”
繼一聲皮肉被狠狠拳頭擊撞的巨大聲響之後,又是皮肉接觸堅固物體的一聲悶響,卻是一道身影自半空急劇下墜,砸落!
當得塵埃散盡,人們視線恢復,清晰的望見,那狼狽的渾身淌血躺倒深坑之中的人影,是風原野!
“啊!是風原野!輸的人居然會是風原野!”
那毫髮無傷甚至就連衣衫都沒有半點凌亂的雲邪,居然勝得如此迅猛又輕鬆!這還是人麼?!
雲邪傲立半空,一身黑袍反射無情的光,眼角下瞥,睥睨整個風家,面對自己一手造成的慘狀,無動於衷。此刻,他整個人顯得平淡如水,卻又猶如發光體,天神降臨一般,叫人不能直視!
而一年前,曾經拉風出場三位神秘牛逼的造形階別巔峰老者,瞪着驚恐雙目,渾身血口,癱倒在地,就在距離風原野躺倒的深坑不遠處,再也沒有了生機。
更別說風家其他一些普通護衛了,拿雲邪現在非凡階別一重的實力出手,其餘凡人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抵擋之力。
至於強者對弱者的憐憫?拿純粹就是個屁!既然你媽生你在這個世上,那麼你就有權力也有義務加強自己以便更好的活下去。現在既然技不如人卻還死撐在風家不願離奇,那麼落得當今下場,怪得了誰呢?
不怪媽沒生好,只怪自己沒練好。
君不見,就連風家一家之主,號稱非凡階別八重的實力的風原野不也迅速敗下陣來癱倒在地麼?雖說據傳當年風雲兩家大戰慘敗之後,風原野報復心切,閉關練功雜念太多以致悲劇的心魔噬體,導致本身實力直線退步至非凡二重。可憑藉雲邪這位超新星新晉非凡一重的實力居然越級三下五除二便就輕輕鬆鬆完勝作爲非凡二重階別的老前輩風原野,要說風原野只是一時大意輕敵之類的牽強借口,衆人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笑話!這麼多人睜大眼看着,難道還看不出雲邪和風原野到底孰強孰弱麼?
可正因爲輕易看得出來,人們方纔越吃驚越口呆。
“不愧是超新星!”
衆人一致的,忍不住讚歎也畏懼。
這雲家雲邪到底是要強到何種地步,方纔會在無意中散發出如此大的威壓和氣場!
這還是在這雲家雲邪方纔晉階非凡階別不久,他這個時候實力應該還未曾徹底穩固纔對,換言之根本不易強力的動手,甚至他便就應該趕忙閉關徹底穩固了自己一身難得修爲之後再說。
可人家不愧是個奇蹟綜合體,凡人如何正常邏輯的想法,他偏不,似乎這雲家大公子天生便多長了一對反骨。
逆人而爲,逆天而爲!
誰說非凡一重不是非凡八重對手?誰說修爲不穩固便要東躲西藏?
要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與其躲着藏着修煉,不如大膽站出來主動出擊。與其一輩子對一個家族不爽,那麼不如順己心將其徹底滅掉! “砰!”
風原野的墜地,他身下的深坑,他滿身的血污,他急促的呼吸,無一不在昭示着,風家氣數已盡,沒了盼頭。
“就算風原野實力大降,可畢竟經驗豐富,還至少停留在非凡二重的階別吧?!居然敗得如此徹底!”
“後輩如此兇猛,我等還要怎麼活。”
“唉,我等還是乖乖被拍死在沙灘上吧……”
隨着風原野的墜落與落敗,周遭有資格議論的圍觀人士,說話更加沒了顧忌。
反正最爲小心眼的風原野今日十之八九活不成了,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好忌憚的?只是,他們話語之中對雲邪這位超新星的讚歎與感慨,卻完全感情真實。他們是真的已經做好了被雲邪遠遠甩掉的準備,並着也做好了成爲風華過去式老古董的準備。
成名已久之人,被個後輩打敗,那也丟臉,但若是這後輩着實強悍過頭,那就不止是丟臉不丟臉的問題了。
雲家與風家,早在幾代前便就仇怨深厚,更在一年前矛盾達到頂峰,風家想喝雲家所有人的血吃所有人的肉,而云家對風家,準確的說來是雲邪雲大公子對風家,又何嘗不是存在想要抽筋拔骨的執念呢?
一心修煉之人,心有執念可不是好事。
雲邪猙獰了一下神色,今日,他必要風家之人一個不剩!
在雲邪飄立半空的掃視下,風家殘敗哀鴻遍野的院落之中,風原野與風子流,這一對落難抱團父子,直到這個時候,明明一身狼狽血污且各自的就連單獨站立起身都不能,卻偏偏還在囂張,自以爲是,且在不斷叫囂之時,還不忘時刻萬分期盼的張望大門之外,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似有所期待。
“雲家兔崽子!想我風家與你無怨無仇!你竟這般不依不饒趕盡殺絕!忒不要臉!”
“對!你到底欲意何爲?!我風家絕不是什麼軟柿子!”
無怨無仇麼?不要臉麼?欲意何爲麼?
“呵。”
雲邪冷笑,爲風家父子的無知,爲他們的可悲。
他都懶得多說了,否則真是太拉低自己的智商。因爲,這風家父子狗嘴所吐,完全就是屁!
無論是上一世的滅門殺父殺身之仇,還是這一世一直以來從不間斷的包藏禍心,風家和雲家之間,仇怨大了!說到不要臉,他雲邪又怎比得上他風原野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說到軟柿子,他風家不是,難道他雲家就是了?
更別說一年前的那場風雲大戰,雖最終是他風家敗下陣來,可這三年間,這風家可沒有半刻消停,暗中的動作可也不少!最爲可笑的是,這毫不知羞的風原野與風子流父子兩個明面上居然囂張跋扈自以爲是依舊,朝中身份地位被剝奪,國中威望消失殆盡,卻依舊妄想天鵝肉,繼續上門向木青灼提親不算,還死皮賴臉的不時上門膈應膈應兒子不在家中且同樣被北靈帝趁機剝奪朝中一切的雲父!
數罪疊加,風家,根本便是不可饒恕!更何況,斬草除根,弱肉強食,如此簡單的亙古通則,活了兩世的雲大公子,怎會搞忘?
“看來皇家是不會來了。呵。”雲邪輕笑,有嘲諷有同情,當然這同情是比嘲笑更加叫人羞憤欲死的類型。
在他看來,風家落魄如此,還未曾被皇家直接滅亡,就算他北靈帝蕭且意很講情面了,只是這一點點的可悲情面還不足以北靈皇室派兵插手,乃至出手協助風家。除非他蕭且意腦袋被驢踢了。
此刻看着雲邪嘴角無情冷笑,看他毫不掩飾的嗜血暴虐的眼神,從來天不怕地不怕只覺得自己就是最強的風家父子,終於是曉得後怕了。
此刻聽到雲邪毫不客氣也毫不避諱的發言,風家抱團瑟縮的父子兩個,臉上的隱隱期盼同時一僵,旋即便是默契的大變臉,猙獰可怖像惡鬼,只是古怪的地方有一點,那便是他們雖然沒有先前那般信誓旦旦一副自己靠山很多很足的模樣,但是卻詭異的竟然沒有完全絕望,至少看起來除了此刻邋遢了一點狼狽了一點虛弱了一點之外,並沒有其他更丟人的表現,就似乎他們並沒有完全寄託於皇室一般,否則現在便是該完全的絕望了。
難道說這風家父子的背後,還有什麼更厲害的憑仗麼?
雲邪最後瞥了風家父子一眼,心中有所懷疑與思索,卻並沒有打算付諸實際行動,比如深究風家可笑父子兩個眸色深處古怪之意,他現在腦袋很忙,騰不出思考不入流雜物的地方,此時,他的腦海中閃過前世種種今世幕幕。
雲邪最終施捨一般的開口,道:“本大公子貴人事忙,還趕着回去閉關,便就不再羅嗦。今日,便是你風家完全覆滅之時!”
一年前,被皇室一攪,他無可奈何被迫留下後患,今日得了機會,他卻是再也不會輕易放棄了的!
“雲家兔崽子!你休要得意!哈哈哈哈!”都到了這個時候,風原野卻還在死撐,潑皮一般大罵,甩頭晃腦,整個人接近癲狂,卻在猖狂又詭異的大笑,似乎真有所依仗一般,大吼大叫威脅起來,“你今日若敢動我風家一絲一毫!我風家背後之人絕對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與你相關的一切!”
“哈?”
雲邪掏耳朵,嘴角一抽,看了看風原野狀似瘋子般不要臉的表情,伸手虛空一抓,須臾手上便就多了一樣東西。
哦不,其實這不是個東西,而是人,是風原野的寶貝,他家獨生子風子流。
“如果風家主所說的不要動你風家一絲一毫是指這個……”
雲邪拖長音,陰測測的勾脣,而在他手中被五指成爪捏住脖子不能發音的風子流,滿面驚恐。
雲邪卻是渾然未決,卻在風原野尖叫阻止之前,另外空着的手一擡一扯,好嘛,這早就被雲邪在數年前滅掉一整條胳膊的風子流,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是個獨臂俠了。
“啊!!!”
當得雲邪如一把甩垃圾一樣將手中血流如注的風子流甩開的同時,再度失去一條胳膊的風子流殺豬一般淒厲的哭叫起來。
而在雲邪凌空的腳下,一條尚且冒着熱氣的血淋淋胳膊躍然地面。
就在暗處與明處四周圍觀之人各自膽寒和心顫的時候,雲邪再度懶洋洋的開口,接自己的拖長音上一句。
“如果動了風家一絲一毫是指這個,那麼抱歉,雲某真心忍不住,便就動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毫無誠意的道歉,毫無憐惜的殘忍,無疑打臉!
而風原野瘋了般大吼大叫衝上前抱住自己徹底廢了的兒子,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許多人擔心,這人是否會在下一秒便就因爲激怒過頭,直接吐血而亡。
可命中註定的,風家家主的死法,不會是這個。
“雲家的兔崽子!我風原野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他日你雲家必爲你今日之愚蠢,付出不可挽回的代價!你等着吧!本家會爲我等報仇!我風原野靈魂不滅!”
風原野終是接受了現實,衝着雲邪咳血大笑大罵,毫無顧忌,說出許多在場之人絲毫聽不懂的東西。
周遭圍觀的看戲的,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風原野這類似遺言一般的話語之中到底有何深意。
雲邪卻是挑眉,不以爲意。雖說他也曾聽聞過風家背後有靠山,且祖上頗神秘。然而,那又怎樣呢?
如今勢不可擋的,是他雲家雲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