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妃嫣就很天真地問, “傳成什麼樣了?”
花鶯兒被她弄得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拍着她手道:“你還問,你在宮裡出什麼事, 難道你不知?”
“當然知道, 我差點被淹死, 幸好是皇太子救了我。”曼妃嫣說着, 忽然就想起那個面目可憎的皇太子, 永遠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像是一團隨時要爆發的火山。
不過,總之是他救了她, 不是麼?這樣想想,他似乎也不是那樣冷酷的人。
花鶯兒看她天真模樣, 搖頭嘆息, “在你心中或許這樣, 但在別人那裡,情況可就不同, 他們都說你是故意落水的。”
“故意落水?我爲何要那樣做?我又不傻,我也不笨,難道我不要命了?”曼妃嫣瞪大眼。
“爲何這麼做,當然是說你爲了勾引皇太子呀!”花鶯兒嘆息。
曼妃嫣呼口氣,“簡直無中生有, 明明是一個女孩落水, 我看到好心救她, 誰知不知怎麼的, 水流加快, 兩個人越漂離岸邊越遠,之後皇上才率衆趕到, 又怎能說是我故意落水吸引皇太子注意?再者,我根本就對他不感興趣,反倒是他一直纏着我!”
她嘴直口快,說到這裡已經後悔,果然她立刻聽到反問,“太子殿下一直纏着你?”緊接就又聽到一句,“怎麼可能,人家可是堂堂皇太子!”
她就知他們不會相信,所以說,說了也是白說,不願再多作解釋,轉身就往府裡走。
迎面上來一個丫鬟,正是香芸,“大小姐,老爺和夫人叫你到大堂上,他們有話問你。”
曼妃嫣渾身痠痛,已然很累,眼下真想大睡一覺,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聽從太子用意,在他寢殿休息下,反正外界傳聞都已那樣不堪,再多一道傳言又能怎樣!
低垂腦袋走進大堂,毫無生氣:“女兒見過爹爹、孃親,還有,妹妹安好。”
曼姝嫣沒接應,只是冷冷瞥她一眼,改了坐姿,側身對她。
最不希望看到兩個女兒不和的就是她們爹爹。
“你們這是做什麼?姝兒,不得對你姐姐這樣無理。”曼祝德很無奈,雖板着臉孔,可眼中擔心卻顯而易見。
“我根本就沒這樣的姐姐,一個只顧自己榮華富貴,而將可憐妹妹置於難堪境地的姐姐!”曼姝嫣氣得眼圈紅了。
見妹妹馬上要傷心哭泣,曼妃嫣先軟半截,“妹妹,我知是姐姐對不起你,壞了你好事,不過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曼姝嫣冷哼一聲,並不接她話,看樣子是準備一輩子都不跟她講話了。
張氏按在扶手上的指節發了白,胸脯起伏,氣不打一處來,“你以爲一句對不起就算了?你妹妹都已拿到皇太子給她的玉如意了,你卻突然出現,究竟在中間搗的什麼鬼?”
面對兩方責難,曼妃嫣表現卻很鎮定,一字一句回覆:“我也不想,是我看到一個女孩落水,下水只爲救她,誰知那年老太監恰巧經過,看到後就急急走了,轉眼就帶着皇上皇后、皇太子一併來了。”
曼祝德適才聽傳聞說大女兒落水,就一陣緊張,“哎呀,幸虧你幼時在江南識得水性!”
張氏狠狠瞥老頭子一眼,他一直都偏心這個大女兒,她娘都死多少年,居然還對她女兒這麼好,想想就來氣。
難道他忘了,在他病重時,是誰不離不棄陪伴他身邊,又是誰一勺一勺親嘗喂他的苦藥,這個沒良心的,真是氣人!
他二女兒如今被他大女兒害得這樣慘,幾乎在京城喪盡顏面,他居然不聞不問,還在關心他大女兒落水有沒事,真是豈有此理!
相府大堂氣氛緊張凝結,眼前張氏幾乎要將曼妃嫣生吞活吃掉。
她在相府無依無靠,她傷起她來,因此才肆無忌憚。
曼妃嫣眨眼悲嘆,眼中委屈頓現,“我適才已說過,是我對不起妹妹,你們就不要再責怪我了。”
她要這麼說,那別人還真拿她沒辦法,就見張氏氣鼓鼓,也硬是說不出一句話。
越想越難過,當初也怪自己,怎麼一個好端端的香芸在跟前,不叫她去陪親女進宮,偏偏油蒙心,要派這死丫頭前去。
她私心想着要報昔年之仇,好讓那個賤女人的鬼魂瞧瞧,她女兒連給她女兒提鞋都不配,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如今,反而是那賤人之女入主太子妃位,自己女兒卻被太子訂婚又毀婚。
這個殺千刀的太子,真叫人生氣,他到底有沒有長眼睛,這明擺着,姝嫣要比妃嫣強呀,怎麼他就是分不出好賴?
曼妃嫣看二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究起了惻隱之心,“太子是想讓我做他太子妃,但我並不樂意……”
還沒說完,就激起母女倆心病,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得了便宜還賣乖?
也不管她倆射向自己那四道目光如何犀利,只闡述自己,“我知道妹妹打心眼裡想做太子妃……”
“夠了,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今日我所受羞辱還不夠,你還要再往我僅剩的自尊上踩上一腳嗎?”曼姝嫣忽然起身向她呵斥,聲音已近乎歇斯底里,就算真認輸,也絕不任人踩踏。
“我話還沒說完,你能不能耐心點,你能不能先坐下。”曼妃嫣淡淡道。
曼姝嫣狠狠瞥她一眼,一屁股坐椅上,胸脯劇烈起伏,難掩這胸中恨意。
只聽曼妃嫣紅脣開合,“我知你很想做這太子妃,那我讓給你好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曼姝嫣扭頭看她,就連一直端坐主位的張氏也吃一驚,欠起身,“你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女兒,這話可不能亂說!”曼祝德也有點想不通,很有經驗看眼左右,沉聲,“你們都先下去!”
少頃,諾大大堂只剩他們一家四口,張氏已有點迫不及待,“你剛纔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沒外人,你倒是說說清楚!”
“不瞞爹爹孃親,還有妹妹,我根本就對皇太子沒任何想法,他要執意娶我,我也並未感到有何值得炫耀的榮光,相反只有不情不願。”曼妃嫣幽幽道。
“你能不能把話往短了說!”張氏打斷她,她可不是來聽她倒苦水的,“你剛纔說要把太子妃位讓給你妹妹,此話當真?”
“妃嫣,還望你能三思而後言。”曼祝德眼睛微眯,立刻阻止。
他絲毫不管來自夫人冷眼,執意,“太子殿下相中的是你,你能有何辦法將太子妃之位讓與你妹妹?你是否知道,這可形同欺君!是要殺頭的!”
“不會的。”曼妃嫣搖頭。
三人都瞪大眼,曼祝德有點好奇,“這個爹爹我就不明白,你一個小小女兒家,在朝中一無門路,二無應援,你能有什麼辦法?”
說實話,他可不希望他這個傻女兒爲她妹妹鋌而走險。
那太子妃位,他向來不稀罕,宦海沉浮二十年,朝中什麼陰暗事沒見過,後宮跟前朝無異,他雖未在後宮生活過,但也深知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
他這兩個女兒這樣單純無知,雖說姝嫣較她姐姐好點,也更有心機,但後宮什麼樣厲害女人沒有,與其跟她們鬥得兩敗俱傷,不如嫁個好人家做那正兒巴經的主母,所以他打心眼不希望兩個女兒有任何一人嫁入皇家。
妃嫣被太子選中,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他有忠君愛國思想,只能爲朝廷奉獻,私下調包可是欺君,是要被殺頭的,比起被砍頭,或許進宮已成爲不是辦法的辦法,因此此刻他一再提醒妃嫣三思而後,只是出於對她的溺愛。
作爲父親,他對這個女兒再瞭解不過,單純、善良、無知,見不得別人比她難過,一副心腸比柿子還軟,跟她那過世母親一模一樣,她母親因難產而死,他可不能讓她唯一女兒在他手上再出什麼好歹。
做太子妃,比起被殺頭來說,他更希望她過得好,不希望她爲了妹妹忍辱負重到此等地步!
曼妃嫣知道父親袒護自己,但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嫁給太子,“太子對我那麼上心,也並非我長得好看,或是其它,是因爲這個。”
她舉起小手,三人看着她手腕上月牙形印記,出一陣子神,但都不以爲意。
張氏首先嘲笑出聲:“你別逗了,你都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子?你不會打算告訴我們,他喜歡你,一心要聘你爲妃,就是因爲你手腕上這個胎記吧!哈哈,笑死人了!”
這張氏說話一向刻薄,曼妃嫣也不放心上,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孃親你說對了,就是因爲我手上有這胎記,太子纔會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