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窗簾一共才二十六個平方，我們只在市內三區上門安裝的。”
柳萱挑選了一種青白底色的面料，帶有盛世牡丹的暗紋。隨後把事先量好的尺寸交給了售貨員，又把安裝地址和聯繫電話寫在了送貨簿上。售貨員大略地計算了一下，臉上卻有些歉意的笑，“送到藏馬山去給您安裝，我們可能會賠……”
“交通費和誤工費，我可以另付。”柳萱微笑着打斷了她。
“那請您稍等一下，我去請示經理，真是不好意思。”售貨員陪着笑臉又端了一杯水來。
柳萱也不爲己甚，安靜地坐在角落裡，端着紙杯，無聊地看向窗外。
三月裡陽光正好，道邊樹綠意盎然。
多有紅男綠女成雙成對地從街上走過。雖然聽不見他們說笑，卻能看到他們臉上的幸福。
柳萱坐在玻璃後面，覺得有些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售貨員卻是遲遲未回。這家店名叫“一簾幽夢”，名字起得好，店面也夠大，生意很紅火，經理應該挺忙的吧。
不知道胖哥此時，正在幹什麼……
柳萱喝了一口水，再擡頭看向窗外時，卻是渾身一僵，紙杯差點脫了手。
人行天橋上，胖哥正噗噗噗地走來，郎苑吊在他的身上。她的胸部一聳一聳地觸了胖哥的胳膊，兩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又走了幾步，郎苑抱着胖哥的胳膊，曲起膝蓋腳離了地，胖哥便吊着她一路走來。郎苑笑得頑皮，胖哥笑得傻氣。
早知你們如此，何必讓我看見……
柳萱嘴角苦笑，腦袋裡有些不連貫。
我何時才能這樣吊在胖哥的胳膊上。我其實不太會那種頑皮的笑。胖哥那麼寵着她……
總算是求仁得仁了吧，我閉閉眼就能過去。
閉閉眼也未見得過去。
郎苑吊在胖哥身上，居然徑直走向了這家“一簾幽夢”！
柳萱下意識地就想躲避，卻是無處藏身。躲在布簾後面，就太猥瑣了點，柳萱實在是做不來。
可是，我爲什麼要躲避呢？
我爲什麼不能面帶笑容地看着你們……
柳萱把紙杯輕輕地放回了茶几，嘴角終於溢出了笑容。
胖哥和郎苑果然攜手走了進來，但沒有看向這邊。柳萱的第一姿態，卯足了勁的，卻是落到了空處，不知何以爲繼——我就這麼一直保持着微笑嗎？
或者，我可以主動打個招呼？
“好好挑，要貴的！”胖哥一貫的促狹。
“閉嘴吧，你只管付錢就好！”郎苑毫不客氣地駁斥。從胖哥胳膊上落地後，就跑向了一款紅色的窗簾樣品。
“原來不就是紅色的嘛，你卻說豔俗，非要換。”胖哥撇着嘴不服氣，話音裡卻透着寵溺。
胖哥貌似從未這樣寵溺地跟我說話……柳萱還是沒有做出決定，到底是笑看呢，還是打招呼呢？
“那是大紅，這是粉紅，能一樣嗎？”郎苑呼啦呼啦地扯着窗簾樣品，“還有玫瑰底紋呢，我最喜歡玫瑰了！”
“是！我見天給你買，還得自己找個地方扔。”胖哥貌似想找個地方坐會兒，轉臉卻看到了柳萱，登時僵在原地，臉上抽得精彩。
柳萱的眼瞼垂了下去。
爲什麼偏偏要今天回來採購。爲什麼不能吃過午飯再來。爲什麼偏偏要買這家的窗簾。爲什麼不直接扔五百塊錢給服務員直接走人。
爲什麼一定要這種狀態下互相撞見……
“柳萱？”郎苑回頭見胖子的姿態不對勁，順着目光就看了過來。
“你們好！買窗簾啊？”柳萱微笑着擡起頭來，問了一句廢話。
“你也買窗簾？”郎苑貌似還沒有反應過來，問得有些遲疑，顯然也是一句廢話。
“嗯，我已經挑好了，這就走。”柳萱也是隨口應答，腦袋裡空空蕩蕩。
一時間就沒了話。
天地間靜悄悄的。古怪的氣氛瀰漫開來。三個人的神智也逐漸地歸位。
“恭喜你們啊，這是要佈置新房？”柳萱笑得很甜。
“嗯，胖子在單位旁邊，給我買了個小房子。”郎苑笑得從容。
“那還真是不錯，上班多方便啊。”柳萱笑得很甜。
“很方便的。胖子抱着我跳過圍牆，就到辦公樓下了。”郎苑笑得從容。
“嘿嘿，還真是好巧啊！”胖子訕笑着插話。
“你閉嘴！”郎苑霎時間晴轉雷電。
柳萱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出口。
胖子果然閉嘴了。不但閉嘴，他還蹲下了，好大的一坨。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那售貨員終於跑了回來，一臉歉意地對柳萱說道，“我們經理說，二十六平米窗簾，也掙不了幾個錢。藏馬山太遠了，我們不能上門安裝。我央告了好半天，經理才答應僅收您伍佰元的額外費用。”
“好的，我刷卡。”柳萱微笑着站起來。售貨員連忙頭前帶路，“連定金加服務費，您先刷一千吧。”
“藏馬山？”郎苑卻是抓住了關鍵詞。
“藏馬山？”胖子也詫異地站了起來。
柳萱快步走到了前臺，臉上一直掛着微笑。
我好傻的，不是嗎？我給胖哥買了個房子，想着給胖哥一個溫馨的家。胖哥卻給她買了個房子。
可是，何必要讓我知道這些，我早想到了會這樣子啊？
我好慘的，不是嗎？我獨自跑來買窗簾，想着給胖哥一個驚喜。胖哥卻陪着她來買窗簾。
可是，我居然沒生氣，居然沒痛哭，居然還在想着應該如何應對，才能使自己看上去比較體面，不至於那麼丟人……
“請輸入密碼。”前臺服務員等了一會兒，終於出聲提醒。
“哦，對不起。”柳萱這才反應過來，正要輸入密碼時，耳邊卻傳來了胖哥的聲音，“刷我的吧，我來付。”
服務員多少有些詫異地看着眼前的兩女一男，還是接過了胖子手裡的信用卡。只要有的刷就好，刷誰的不是刷啊。
“我在藏馬山，給胖哥買了個小房子。”柳萱轉過臉去，靜靜地看着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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