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剛纔很亂,亂哄哄的就像村子裡幾個月一次纔有的趕集。
可當教室大門被猛的踹開時,全班瞬間安靜了下來,在那一瞬間我甚至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誰他媽比是陳富貴?給老子站出來!”一個一米七六左右,身材挺壯,染着紅色頭開分頭的男學生大步走了進來,下巴到鎖骨的位置還有一道紅紅的疤痕,看上去十分扎眼。
他走了兩步直接歪站在講臺上,瞪着眼睛掃了全班一眼,似乎根本不將這一個班六十幾號人放在眼裡。然後低頭慢慢從口袋裡摸出一盒芙蓉王,“啪”的彈出一根斜叼在嘴上,他身後跟着三人中的一個矮胖子竄上來恭恭敬敬的給他把煙點着。
看着這場景,我心裡有一些小嚮往,但更多的是害怕和擔心。這恐怕就是姐姐的男朋友了吧?這麼猛帶着人衝進來,絕對不是和我吹牛聊天的。
“真他媽的霸氣側漏!帥呆了!老子要是能有這一天就爽死了!”同桌張守峰看到這一幕卻是激動的不得了,坐在那裡東扭扭西扭扭,兩眼裡寫滿了“崇拜”二字。
“都他媽的聾子麼?沒聽見我們老大在問話?誰你媽的是陳富貴,別幾把因爲一個煞筆鬧得你們班雞飛狗跳了,你們再後悔!”那個給他們老大點火的矮胖子一邊說着,一邊從校服袖子裡滑出一根白亮的鐵管,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剛開始那個老大進來的時候問我名字,同學門還沒有反應過來,都被突然闖進來的老大鎮住了。
可當他的小弟第二次問的時候,大家明顯反應過來,都不自覺的朝我看過來。我頓時心裡緊張的要命,不知道該不該啃聲。
可和我同桌的胖子張守峰估計怕受牽連,一看大家都向這邊望來,直接把和我挨着的桌子拉開一條大縫,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要找得人是他,可不是我!
沒人幫我,也不可能有人幫我。從我進這個三中四班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在班裡的作用不是沒有,唯一的作用就是不停的給大家提供笑料,讓大家在枯燥煩悶的學習之餘找到生活的樂趣。
至於我的自尊、感受,用他們的話來說,那些都是浮雲。
“我......我就是。”我深吸一口氣壓住狂跳的心臟,雙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來囁喏道。
那高一老大歪着腦袋將抽了半截的煙彈在一邊,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眼笑道:“艹,我還以爲什麼硬角色呢,結果就他媽的一慫蛋!喊你兩次纔起來,起來了也他媽的不敢大氣出一聲,你是被煽掉雞8的畜生?”
他將雙手插在褲口袋裡,一邊說着便朝我走來,他身後的三個小弟也跟着一起。
我看着他們一羣人走過來的腳步,心底在不停的吶喊“陳富貴,你活該被人欺負,站直了和他們剛一剛啊!難道又等着被人看笑話嗎?難道又要被人平白無故的羞辱嗎?”
心裡想歸想,可我的腳邁不開一步,甚至小腿都有些發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我就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低着頭,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學生等着挨訓,可他媽搞笑的是訓我的不是老師而是學生混混。
那個學生老大晃晃悠悠走到我的面前,圍着我看了看向他的小弟們笑道:“這小子還特麼的長的不錯,體格也不錯,真是浪費了,去店裡噹噹鴨肯定受歡迎。不過就算去了夜店,也特麼的是隻慫鴨,沒卵!”
他身後的三個小弟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也圍過來一起看我,一邊看一邊拍拍我這,捶捶我那兒,像極了老家裡挑牲口時的場景。
這時那個矮胖子又湊了過來,拿着手裡的鐵管搭在我肩上說道:“就你這傻逼.樣還敢和我大哥媳婦b叨叨?還敢幻想什麼黃瓜不黃瓜的?小b,你說吧,這事兒你想咋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那是我、我姐啊~”我又急又怕,看他們的樣子根本不想善了,純粹就是來找事兒的。
這時我用餘光看了眼,我們班的同學沒有一個人跑出去告老師的,要不就是老老實實的裝作看不見,要不就是饒有興趣的側過身子來看我的笑話,彷彿我就和他們沒有任何一點關係。
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感瀰漫在我的心頭,哪怕之前他們嘲笑我逗弄我不把我當回事,當至少我又一種卑微的存在感。可是現在看起來,我自認爲那一點點的“存在感”,在他們眼裡純粹就是一個笑話。
這時我姐突然從教室門口衝了進來,指着我大罵道:“我還是你媽呢,還你姐。我爲和你這個腦殘掛上親戚感到恥辱,老孃早說了,沒你這個沙比弟弟,你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別他媽比的在這裡丟人現眼!”
說完姐姐着急的打了他男友後背一拳,瞪着眼睛也罵開了:“王浩!還嫌我不夠丟人是不是?你和一個廢物墨跡什麼?叫你辦個事兒這麼膩歪,我是不是瞎了眼睛找錯人了?”
我看到王浩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估計被我姐兩句話嗆的厲害,朝矮胖男使了個眼色,轉身去安慰我姐了。
矮胖男“嘿嘿”咧嘴一笑,搭在我肩上的鐵管猛的向外側一拉照着我耳朵就抽了過來。
我根本來不及閃躲,只是歪了一下脖子就感覺到一陣揪心的疼痛從我耳朵傳來,這傢伙真他媽的狠那!耳朵可是人最柔軟的地方之一,他居然用鋼管打這裡。
我捂着耳朵“啊啊”的慘叫着彎下了腰,誰知道那個矮胖子還不放過我,掄起鐵管照着我後背又是一下子,打得我差點兒背過氣去。
“鄭軍,開胃菜差不多就行了。一會放學再慢慢玩他。”姐姐男友王浩頭也不回的吩咐了一聲,拉着依然怒氣衝衝的姐姐走出了教室。
那個叫“鄭軍”的矮胖子陰陽怪氣的答應一聲,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褲子上邊施施然跟着王浩也走了。
“王浩”、“鄭軍”,我記住了,不要給我逮住機會,這個仇我一定會報。我心裡的恨意一閃而過,那種刻骨的疼痛和屈辱混雜在一起,讓我無暇多想。
從小到大,只有爹在我淘氣時掄過巴掌打過我,但那也就是意思一下打打後背,我哪曾被人這樣狠揍過?我不知道當時爲什麼沒有回手,也許是第一次經歷和混混打架害怕了,也許是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打架畏首畏尾了,也許自己真的有些懦弱?
我不想做這樣的男人!
我自己還沒想清楚,不知道班裡誰喊起了“黃瓜哥”的外號,然後越來越多的人跟着喊了起來。
“黃瓜哥!黃瓜哥!黃瓜哥!”那口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我知道,我恐怕要以最丟人的方式在學校出名了。
中午放學後我在班裡故意多坐了一會,等到所有同學都走完了我仍然趴在桌子上不想起來。我期望他們會忘掉我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忘掉我這個已經開始另類出名的“黃瓜哥”。
但我最擔心的還是來了,王浩領着鄭軍和其他幾個人施施然走進了班裡,還有我那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姐姐。
“哎呀喂,這不是黃瓜哥麼。這是怎麼了?連家都不敢回了?以爲躲在這裡就沒事了?你個小b養的。”王浩拎着個藍色的塑料袋坐在了我的面前,眼裡說不出的戲謔。其他幾人也將我圍攏起來,只有姐姐站在稍遠的位置。
我心沉了下去,看來他們是真的不肯善罷甘休了。他們爲什麼羞辱了我一次還不夠,還要再來第二次?難道我在他們眼裡就他媽的是一個可以隨便擺弄的玩具?我雖然是個老實人,可不代表我真的次次都不會反抗,只要他們敢……
王浩看着我閃爍的眼神,大概猜出來我有了反抗的意思,哈哈一笑全不當回事。將手裡的塑料袋“咣”的砸在我課桌上,臉色也冷了下來。
“小b,你害爺爺們在校門口白等了你十幾分鍾。爺爺決定給你來點兒特殊待遇,給你‘加餐’一下讓你爽爽。聽說你都有了外號了是吧,叫什麼‘黃瓜哥’?哈哈,挺牛的,衝着你這外號,爺爺給你買了幾斤黃瓜,給爺爺現在都吃下去,不要侮辱了你的名號!”
王浩一邊說着一邊將藍色的塑料袋打開,裡面大大小小堆了怕不下十四五根黃瓜。我看着袋子裡的黃瓜直髮愣,這麼多都要我一次吃掉?這不是開玩笑嗎?我撐死一次吃七八根就頂天了,這尼瑪又是在草賤我。
我低下頭不去看袋子裡的黃瓜,我是肯定不會吃的,我希望他們不要再逼我,罵我幾句無所謂,再這樣變態的折辱我,我寧可直接開幹。
王浩看到我不吭不哈不給他面子,索性從袋子裡挑出最粗的一根放到我嘴邊使勁兒往我嘴裡戳:“給你臉了是不是?給你臉了是不是!你當你是個什麼玩意?爺爺花錢買給你的,你還敢拒絕?麻痹的,給老子吃下去!”
我來回擺着頭躲開那根黃瓜,可王浩就像逗弄一條狗一樣,不停的追着我拿黃瓜戳,疼也就罷了,弄斷的黃瓜抹了我一嘴一臉。
我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我是個正常的人,你們羞辱我也他媽的有個分寸可好?老子不讓你們玩了,老子決定和你們開幹!
我只感覺到渾身說不出的躁動,一股怒意憋在胸口好不難受。血液在那一刻彷彿倒流回了腦袋,整個人突然亢奮起來!
“我.操.你媽逼!”我大吼一聲跳了起來,掄起拳頭照着王浩腦門就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