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 公冶明誠抱着昏昏沉沉的顏淡,帶着長女公冶顏紅進宮求見君後,公冶家從此效忠於裴氏君後, 公冶顏紅拒絕了左相的扶持, 毅然從軍, 最終變成了公冶將軍。
猶記得那日顏淡迷迷糊糊地跟在母親和姐姐身後, 後來母親與姐姐向君後表明心志, 求得對她放逐,希望公冶顏淡自此遠離京城,那裴君後聞言笑得意味深長, 他將那八歲的韓霄叫到身邊,指着顏淡問他:“喜歡她麼?”
韓霄點頭, 他緊張地拽住父親的袖子:“我喜歡顏淡講的故事, 喜歡她做的小玩意兒, 父後不要殺她。”
裴君後一臉笑意,他溫柔地攬過兒子, 對公冶明誠說道:“太傅你看,何必要顏淡出京呢,我又不會對她怎麼樣,阿雅喜歡她,我也不想他一生都葬送在這宮中, 顏淡和他向來要好, 不若就爲他們定下婚事吧。”
顏淡不明所以, 韓霄現在是女子, 她們如何定婚?公冶顏紅卻聽得明白, 頓時要站起來,卻被母親一把按住, 公冶明誠俯首不吭不卑道:“還請君後明鑑,顏淡出生之後身體羸弱,爲了沖喜,早在她小的時候就已經定下娃娃親了,這親事還是算了吧,公冶家不敢高攀。”
誒——,裴君後不以爲意:“太傅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看這兩個孩子就很般配,你也不用爲顏淡叫屈,過了幾年韓池長大了,這江山終是她的,到時候阿雅和顏淡隱姓埋名,等女皇一去,便可正名回京,你們公冶家便是功臣,本後如此低微地懇求,只爲大周江山正統,難道太傅不願意麼?再說女子三夫四郎很是正常,就叫那孩子做小爺不算悔婚......”
說完他走近顏淡,將她自地上拉起來與韓霄站在一處,略微愛憐地撫着她的臉,柔聲說道:“顏淡,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和韓霄在一起?”
公冶明誠與女兒顏紅兩雙眼睛一同看向顏淡,顏淡在姐姐和孃親眼裡看到了心疼和悲苦,她下意識想拒絕,她明白自古以來與皇親沾邊了,都不會有消停日子過,可韓霄早在她過來之時就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涼冰涼的,那對好看的眉毛皺到了一起,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正殷切地看着她,他一直很孤單,很想要個伴兒。
還沒等顏淡想好要怎麼說,裴君後的聲音又在她頭頂響起:“顏淡仔細想想,你已經十歲了,再過三年便可娶夫,難道你不喜歡阿雅麼?若是不喜歡他也不想和他做伴兒地話也沒有關係,”他說:“若是顏淡不願意,本後也不強求,那昨天和今天權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會就叫魏三送你們回家。”
一聽回家二字,顏淡猛地打了個冷戰,她連忙跑到母親跟前跪在一邊,叩首道:“顏淡喜歡阿、阿雅,願意與他做伴兒。”
“好好好!”裴君後笑得開懷:“那麼就讓我們好好想想,這兩個孩子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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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公冶明誠家對外宣稱,原本生顏淡的時候其實是雙生子,怕不好養活這纔將兒子公冶顏琪送到了山上寺內寄養,這不,等他們十歲了,這才接回府內,那公冶顏琪長得和顏淡一般模樣,只是身體羸弱,幾乎是足不出戶。
顏淡仍是太女殿下的伴讀,叫她很是頭疼的是,裴君後交給了她一個任務,那就是將膽小溫順的韓霄變成一個真正的女子模樣,其實在她眼中,他的確很彆扭,前世的男人觀念在顏淡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他這般的確不是一個好男兒,所以就在孃親和姐姐無不爲她作爲一個女子,將來要扮成男兒嫁給太女而感到心疼,可她其實真的不是那麼在乎。
韓霄先是做什麼事都順着顏淡,她說什麼照做便是,可隨着年齡的增長,就在顏淡刻意地灌輸下,他慢慢地從一個溫順的孩子,變成了——很可惜他沒有變成顏淡心目中的男人,反而變成了大周國嬌慣成性地小公子,當然這也只是在顏淡面前,公冶明誠的教誨很成功,至少在國民面前,他們的太女殿下,純善溫良,甚得民心。
反觀顏淡,作爲女子,她長大之後爲了招兵買馬,四處行商,閒暇時間還要入宮陪着韓霄,他在她面前使性子,往往是刻意刁難,故意生氣,然後等着她來哄。
大周的男子,德戒中有提,在家行教,要學下廚,學制衣,學繡品,學課業,學禮儀......顏淡作爲公冶顏琪又學了個遍。
韓霄喜歡吃甜點,顏淡扮成男子模樣,可憐她成日穿着帶跟的軟底靴子,裝弱男子拜求京城名品,甜香居的糕點師傅,最終終於打動了她,求得一手做糕點的——本事。
韓霄喜歡吃魚,顏淡成日在御膳房跟班學習,最終做得一手好魚,各種魚各種做法,就連許多稀奇菜式,她也順便學了個遍。
韓霄喜歡各種木製的小玩意兒,顏淡四處學藝,她的師傅是大周有名地一個木匠,自此不管她走到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會做一些應景的小東西帶給韓霄,以彌補他不能出京的遺憾。
韓霄喜歡各地異志,顏淡學了一手小楷,她行商遊歷之時,便四處抄錄,各種少俠公子的江湖韻事,各種奇山怪石的景事,她描繪得仔細,修改得體,往往一旦回京,送往太女府的密封箱子,裡面裝的都是書,或者是各種小玩意兒。
韓霄不喜練功,顏淡在旁督促,她對於武功更是厭煩,最後二人都是學得花拳繡腿,一無是處。
韓霄不喜君後刻意叫他學得繡品,顏淡總是熬夜幫他繡衣,她二人常常窩在一起,一個連夜偷偷繡畫,一個在一旁悠閒地吃着能甜到心裡的甜品。
韓霄不喜治國課業,顏淡蒐羅各國曆史,結合現代政治,翻查了治國通篇五十幾本書,竟也對他講得頭頭是道,往往是公冶明誠白日教了她二人,顏淡再消化一遍,撿緊要的變通一下再講給他聽。
韓霄常常在無人的時候扯着顏淡的袖子撒嬌道:“顏淡,我想吃魚。”
韓霄常常任性,刁蠻,毫不講理,他最愛扯着他那略微低啞的嗓子對她喊:“顏淡!再惹我生氣試試!”
韓霄最常常做的事,便是將顏淡偷偷強留在太女府他的牀上,他總是毫無安全感,可睡着了之後睡相奇差,又會一腳將她踢到牀下。
大周女子十三可以娶夫,韓霄十三歲的時候娶了公冶明誠家的小公子,公冶顏琪,也就是顏淡,顏淡扮作男子之時需要貼上假的喉果,還要穿上高跟的軟底靴子,很是痛苦,她輕易不出府,一旦出去便以女子模樣現身。
男子十六成人,韓霄即便娶了顏淡她二人也不能行/房,這總叫他疑心不已,顏淡在他心目中,已經不能缺少,更不可能分給別人,他因是常年扮作女子,很是早/熟,顏淡比他大兩歲,一般人家的女兒此時莫不是早就三夫四郎了,自此便派了魏三送來的小廝西淺跟在她的身邊,他與很多孤兒都是魏三自小培養的,很是忠心。
顏淡從未想過喜歡一個人,或許她早年曾經想過,娶一個夫郎,生兩個孩子。但是對於韓霄,她不知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寵溺已是她的習慣,她遷就他,憐惜他,最後什麼東西都想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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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顏淡十七歲的那一年,有一次她回太傅府,忽然見到一個男子正與看門的護衛說着什麼,他身着一襲月白長袍,身上有些髒亂,背後還揹着個小方木箱子,也不知手中還拿着什麼物事兒,見了顏淡喜出望外,登時撲了過來,他面目清秀,發冠微亂,看裝束不像是京城中人。
顯然他認識顏淡,見了她雖然臉色微紅,但還是將手中的東西捧到了她的面前:“小姐可識得此物?”
顏淡拿過來一看,卻是個吉祥玉佩,她疑惑問道:“這是什麼?”
那公子輕聲說道:“是你我定親的玉佩呀,怎麼你不識得?”他現在的樣子怕是又髒又醜吧......
定親的玉佩?顏淡連忙將他帶入府中,公冶明誠夫婦見了那公子,唏噓不已,原來顏淡出生之後身體羸弱,他們聽信了一個遊方的姑子的話,尋了同年同日所生的男孩兒,結下親事,那男孩兒便是突然出現的的那小公子,原本公冶明誠四處尋找,終於發現了這麼一個男孩兒,當時便定下了婚事,這玉佩便是信物,那男孩兒姓於名喚之夏,他出生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村莊,母親生下他之後崩血而死,父親帶着他全靠村民接濟米糊生存,那一天聽聞有人四處尋找小男孩兒沖喜,他便抱着試試看的態度見了亂投醫的公冶明誠,結果,剛好生辰與顏淡同日,登時結下親事。
公冶明誠給了於之夏父親一大筆銀票,叫他帶着孩子去鎮上買房子,定居下來,說匆忙之間
定親之禮還待完善,他的老爹老實巴交,拿了銀票,卻做了此生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惶恐不安的帶着孩子偷偷跑了,他以爲這是要將孩子賣掉,從此便帶着於之夏消失了。等到公冶明誠回頭再來找他爺倆,這便撲了個空,偏在這時,顏淡再不哭了,她這才安下心來回京城去了,轉眼就將這門親事拋在了腦後。
直到裴君後提及顏淡親事,公冶明誠這纔拿出來搪塞一下,可是後來顏淡與韓霄成親,她也想起過以前這樁稀裡糊塗的親事,便想退去,可茫茫人海,哪裡還記得當年那個瘦瘦的男子模樣?尋思着他父子既然消失了,就罷了。
沒想到於之夏會找上門來,按說他與顏淡同年也是十七了,這年紀本應該成親了,可看他模樣也是公子裝扮,這下公冶明誠夫妻二人頭疼了,顏淡也頭疼了。
於之夏先是被小廝帶去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衫,他這纔將來意說個明白,原來爹爹帶着他走了之後,拿出一部分銀子開了個小混沌館,也算勉強度日,等他長大了爹爹也倒下了,他在臨終之前,將這件一直惦念的事告訴了於之夏,多年來省吃儉用,他總算將用了人家的銀子補齊,兒子也長大成人,雖不像大家公子那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是也算懂事,是一個養在家中的小公子,他的遺願就是叫於之夏拿了這定親玉佩,千里迢迢去京城找這位複姓公冶的貴人,剩下的就看於之夏自己的意願。
於之夏到了京城,他不敢露富,晚上便和一羣乞丐住在郊外的破廟裡,白日裡打探着公冶家的一切,關於公冶顏淡,那些小乞丐說的可謂是天花亂墜,聽聞她還尚未娶夫,於之夏便動了念頭,他偷偷在街上看了幾次,想衝上前去,可思來想去又有些不妥,最後在破廟住了幾日他這才下了決心,想要看看公冶家還是否記得這件婚事。
如果......如果不嫌棄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