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徹回來的時候,發現夏侯巽又受傷了,躺在牀上休息。
他進來的時候,板着臉不贊同地看着他道:“你又強行修煉了。”
夏侯巽衝着他嘻嘻一笑,討好道:“阿徹,下次不敢啦,這次是我心急冒進了。”
嵇徹冷哼道:“認錯倒是快,什麼時候你能真正做到就好了,省的我整日擔心。”夏侯巽這輩子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嘴和臉上了,認錯那叫一個順溜誠懇,認完錯之後依舊我行我素,再被抓住,也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如同這般討好的看着你,叫人對他發不出火來,只能暗自生悶氣。
夏侯巽舉起三根手指頭,賭咒發誓道:“若是再騙阿徹,就罰我三天不許吃飯。”
嵇徹看着他一本正經地賭咒發誓,忽而想起這次在集市上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的一對父子,那父親對調皮的兒子實在頭痛,要打捨不得,要罵罵不出,只好伸出一根手指頭恨恨地戳了戳他的眉心……此刻,嵇徹非常理解那位老父親的想法,伸出手指頭指了指夏侯巽的眉心,道:“你呀!”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寵溺和無奈。
夏侯巽的臉一瞬間紅到了耳朵根……阿徹,也太犯規了吧!
阿徹看着伶牙俐齒的夏侯巽此刻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覺得頗爲有趣,還站在一旁好好欣賞了一番……果然羣衆的智慧無窮無盡啊,單單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保管叫這些皮猴兒們服服帖帖~
嵇徹有些愛憐地看着他,忽而記起來此次他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好東西,便對夏侯巽道:“哦,對了,你且等着,我有東西送你。”說完,便出去拿了。
待他出了房門,夏侯巽悄悄看他的背影,剛剛被嵇徹輕輕一指,他心口突突直跳,生平第一次覺得十分難爲情……前日他去除心魔之時,在夢中看到白一心出言調戲嵇徹,心中頓感難以抑制的殺意……他便知道自己對嵇徹到底懷了什麼心思,如今嵇徹還這樣撩撥他,那阿徹到底喜不喜歡他呢?
若是不喜歡他,爲什麼冒着性命危險陪他送蜃雲圖,千里跋涉陪他去薄霧谷,如今更是將門派絕學都傳給他……可若說喜歡他,夏侯巽雖然沒經歷過情/情/愛/愛,也許是人對感情的直覺,他覺得阿徹對他的喜歡好像總是缺點什麼……
夏侯巽胡思亂想十分糾結的時候,嵇徹已經進來了,他將一包東西捧到夏侯巽面前,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裡卻帶上了溫柔的笑意,道:“吃吧。”
夏侯巽瞥見他眼睛裡的溫柔,不禁低下頭不去看他,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包,打開一看是栗子糕。
嵇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道:“昨日我看到鎮子上有賣栗子糕的,想起你喜歡吃,便給你買了些。”
夏侯巽沉默地將栗子糕放進嘴裡,感覺今日的栗子糕和別日的都不同,甜中帶澀。
吃了兩口,他擡起頭果然對上嵇徹期待的眼神,他笑了笑,道:“很甜。”說着,將一塊遞到阿徹嘴邊,阿徹便張嘴咬了一口,慢慢吃起來。
夏侯巽邊吃邊偷偷看着嵇徹俊美的側顏,心道:所以,阿徹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呢。
……
在嵇徹看來,夏侯巽好像真的接受了他不能修習仙書的武功的事實,每日練功得過且過,又恢復到了以前練氣時候的樣子。
嵇徹知曉他心中苦悶,便也不常逼着他練武了……如此一來,夏侯巽的時間徹底閒了下來,嵇徹怕他憋悶,這次去鎮上採買的時候,便帶着他去了。
雖然山上有嵇徹陪着也並不無聊,但一到了鎮子上,夏侯巽發現自己還是想念人間繁華,雖然是一個並不繁華的小鎮,但是夏侯巽卻覺得有一種久違了的親切之感。
嵇徹看夏侯巽玩的不亦樂乎,便在鎮上多住了一天,讓他玩,走的時候還買了許多書帶回去,這小子竟然知道自覺讀書了,嵇徹感到甚是欣慰,有種吾家兒郎初長成的自豪感。
但是回去之後,他就知道他高興地太早了……
以前夏侯巽不修煉的時候經常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打轉兒,如今有了這些書他便不常跟着他了……嵇徹雖然欣慰於他能苦讀,但是難免有些失落感……
有一日,夏侯巽不知道野哪裡去了,嵇徹進他的屋子找他並未找到,看到他的枕頭邊放着幾本書,最上面的一本上端方正直地書寫着幾個字《遺夢策》,嵇徹以爲是養氣類的書,便拿出來翻了幾頁看看……這一看看的他生平第一次氣的手發抖!
夏侯巽偷偷練功回來,就發現嵇徹端正地坐在牀邊,那煞氣他還未進門就感覺到了……不等他進門,嵇徹就疾走兩步走過來,拿着兩本書顫抖着手,怒道:“你竟然看這些東西?!”
夏侯巽看到嵇徹手裡的春/宮/圖/冊,暗道不好,叫道:“阿徹,你聽我解釋!”
嵇徹恨恨將書捏在手裡輕輕一抖,那書便化爲齏粉隨風而散,夏侯巽看到,心中一痛,那本書……是他這次買來的最好的一策,裡面記載了龍/陽/十/八/式,就這樣被毀了,着實可惜……
嵇徹看到他一臉心痛的表情,氣的頭痛,二話不說,便將夏侯巽綁起來,倒吊在院子裡的老松樹上。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夏侯巽看着一燈如豆的嵇徹房間,哭唧唧道:“阿徹,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沒有動靜。
“阿徹,我好冷啊!”
沒有動靜。
“啊!咳咳咳咳……”夏侯巽裝病的技術已經很嫺熟了,此番咳嗽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撕心裂肺。
果不然嵇徹的房門瞬間打開,只是嵇徹卻沒出來,只見從房間裡飛出來一個白色的東西,打在捆/綁夏侯巽的繩子上,夏侯巽只覺繩子一鬆,他便掉在地上……知曉嵇徹此番正在氣頭上,夏侯巽任命地自己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嵇徹房裡走去,唉,哄吧,誰讓他喜歡呢?
夏侯巽進去的時候,嵇徹正在看他經常看的那本佛經,那是王烈留給他的,說他修煉刀道,天生刀邪,爲了壓制住刀的邪性,便要做到心中無物,佛教最空,因此便讓他經常讀一些佛經,用來放空自己的心。
嵇徹只有在心中煩躁之時纔會看佛經,看來此番將他氣的不輕。
夏侯巽道:“阿徹,我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了……都怪那個書販子,我買了幾本佛教經義,他便非要送我,我一時好奇便收了~如今也被你毀了,我以後再也不看了。”
嵇徹不說話,依舊看着他的佛經。
夏侯巽看着燈影勾勒出的嵇徹的輪廓,在心中一遍一遍描繪……嵇徹突然放下書,擡起頭來看他……
夏侯巽冷不防被他抓住偷看,心中一驚,暗道:“美色誤我!”方纔光顧着看他了,都忘記他在生氣這回事了。
於是匆匆跑出去,不一會兒又登登跑進來,懷裡還抱着幾本書,他當着嵇徹的面將書扔在地上,道:“阿徹,這些都是那個黑心的販子給我的,如今我全燒了。”說着,他抿了抿嘴脣,委屈巴巴道:“好哥哥,你打我罰我我都認了,你可千萬別生我的氣了,否則我這心裡整天都不好受。”這是他在新買的話本里看來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嵇徹雖然面冷,可是對着夏侯巽的時候,最是心軟,看到他這委屈巴巴的樣子,心裡也沒那麼生氣了,便道:“如今你尚在修煉,怎麼看這些腌臢的東西,若是動搖道心,練功更加容易走火入魔。”
夏侯巽一一應了。
嵇徹這纔不氣了,夏侯巽見他的反應,突然想起以前阿珏看春/宮/圖被義父發現的場景,義父也是如今日的阿徹一般,先是體罰,然後再語重心長地講一番大道理。
想到這裡,夏侯巽的脣角露出一個笑來。
嵇徹問道:“你笑什麼?”
夏侯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只是覺得你有時候特別像我爹。”
夏侯巽本來是揶揄嵇徹,不想卻看到嵇徹少有的難爲情的樣子。
他的笑容凝固在脣邊……往日嵇徹對他的好一一涌現心頭,原來如此啊……
阿徹對他的關心勝過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但他卻一直覺得阿徹的喜歡少了些東西……如今他總算明白了,原來阿徹,阿徹一直將他看作自己的兄長和父親,從未對他生出情愛,所以他願意爲他奉上全世界,卻永遠不會給他一個親吻。
夏侯巽心緒大亂,他如今修煉《如夢令》第四重,正是關鍵時刻,這些心思雜念一上來,險些走火入魔……嵇徹看着他彷彿體力不撐一般撐着桌子,抓住他緊張道:“阿檀,你無事罷。”
夏侯巽雙眼微紅,恍然道:“無事。”他的聲音很輕,彷彿一聲耳語。
呵,原來是寵而不愛,夢一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