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朝後望去, 便看到千花塢的掌門人沐春深站在身後,她旁邊站着一個穿着斗篷的老人,那人面容蒼老卻並沒有鬍子, 應該是個閹人, 方纔那石破天驚的異域便是出自此人口中.
瑤光輕叱一聲, 道:“哪裡來的閹人竟然敢誣衊齊威侯?!來人, 將他殺了。”
沐春深的聲音溫柔, 讓人如沐春風,她道:“瑤光宗主何必大動肝火,等他說完了再將他殺了也不遲啊~”
瑤光道:“今日江湖義士爲了蜃雲圖和江湖安危聚集在此, 若是大家齊心協力共商大事那我自然沒有二話,若是有人存心搗亂、想生事端, 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說着, 她指尖飛出一道光芒, 直直朝着沐春深而去,沐春深雲秀一甩, 一個優雅轉身,恍如名伶亮相,只聽錚然一聲響,那數十根銀針便悉數落在地上。
千花塢的人看到銀針落地,紛紛拔出劍站在沐春深的身後, 沐春深道:“無事, 你們都下去吧, 瑤光宗主是和我鬧着玩呢。”
夏侯巽看着她氣定神閒的樣子, 夏侯巽心中不禁暗歎一聲, “好厲害的女人。”她說瑤光是和她鬧着玩呢,一方面是在江湖人面前表現她的大度, 一方面也是根本也是表明她根本沒將瑤光放進眼裡。
沐春深確實有說這話的資本,如今她位列江湖高手第九位,而瑤光排在二十幾位,若是真刀真槍地來她可一點也不怕。
夏侯巽已經知道夏侯珏他們已經找到了真曹家人的事,看到沐春深這一出,便知是夏侯珏自己搞出來的,他不禁去看夏侯珏。
夏侯珏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讓人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麼?
方纔夏侯珏將那蜃雲圖合併的時候,夏侯巽已經覺得有些不對了,江湖傳言只有曹家人才能將蜃雲圖合併起來,爲什麼阿珏也可以?
之前他說慕容衝已經找到了曹家人,難道是真的曹家人交給他的,若是如此,今日曹家人到底在不在現場,爲什麼千花塢的掌門要搞這麼一出?
夏侯巽心中突突跳了起來,頓時有種莫名的不安。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慕容衝站出來對瑤光道:“你先退下。”
瑤光不情不願地退下了,慕容衝朗聲道:“方纔沐掌門朋友那句話可算是石破天驚了,想必大家心中有諸多猜疑,齊威侯行的端坐得直,既然沐掌門有話,那就請明說出來。公道自在人心。”
夏侯珏笑道:“平陽太守果然光風霽月之人,只是不知沐掌門對我竟有如此懷疑,今日敢在江湖俠士面前說出來,只怕是做了許多調查,我豈能辜負了沐掌門的一番努力,若是有什麼事還請在大家面前說出來。”
沐春深道:“齊威侯和平陽太守果然快人快語,如此那在下若不有一說一,豈不是辜負了二位的信任。只是,在下要澄清一點,在下與齊威侯和平陽太守素無冤仇,此番也不過是幫朋友一個忙罷了。”她說完,將旁邊那蒼老的閹人一把提起來,提到了高臺之上,對他道,“你也看到了,平陽太守和齊威侯都同意你說出真相,曹家之事若是有什麼隱情,你便說出來吧。”
那閹人點點頭,誰也不看,便說道:“這位齊威侯不過是曹氏公主之子,不是曹魏的王儲,他的血自然無用。”
衆人朝夏侯珏看去,想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夏侯珏不慌不忙站出來,道:“此話倒是不假,我確實是曹家女兒所生,不過聽母親說叔父遭人追殺,已經死了,身後也無人留下,臨死前便將蜃雲圖之事告知了母親,母親早逝,臨死之時將我託孤給了夏侯家……白馬山莊因爲蜃雲圖覆滅之後,陛下廣邀天下英雄共商蜃雲圖之事,當時我以爲自己是曹家最後的血脈,身爲曹家之後又是白馬山莊的少主,自然要爲天下武林盡力綿薄之力,因此便去了建康投奔陛下。”
這也可以解釋他爲什麼能合併蜃雲圖了,衆人也並未有受到欺騙的感覺。
對夏侯珏的過往,夏侯巽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知道夏侯珏在撒謊,這本是和他沒關的事情,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的不安卻更加強烈。
夏侯珏說完後,那閹人道:“你說的沒錯,當時郎主確實是遭人追殺喪命了,可是他死之時夫人已經懷孕了,得知郎主的死訊,夫人便意識到她腹中是曹家最後的血脈了,因此便想着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曹家的血脈,便帶着自己的奶孃悄悄離開了洛陽,到了洛陽的鄉下。當時中原戰亂頻繁,逃難的女子很多,因此也未引起人的懷疑,夫人便在洛陽的鄉下隱居下來,等老奴找到他的時候,她的孩兒已經兩歲了,是個男孩。”
夏侯珏關切道:“那我這堂兄最後還活着嗎?”
那閹人低聲咳嗽起來,擺擺手,道:“齊威侯不必心急,小郎主自然活着,當時夫人帶的銀錢已經用完了,全靠針線度日,老奴到了之後,便帶着夫人和小郎主離開了鄉下,到晉中定居下來。”
說到這裡,那閹人長嘆一聲,道:“那段日子應該是夫人最後的平靜時光了吧,夫人尚在孕中,郎主便死於非命,她日夜懸心,還長途跋涉,在鄉下艱難產子,當時歲月艱難,夫人生下小郎主之後,身子一直未能調養過來,一直小病不斷,本以爲還能拖着自己的病弱的身子照顧小郎主到大,卻不想,被覬覦蜃雲圖的叛徒找上門來……”
夏侯巽注意到,這閹人說到被叛徒找上門來的時候,夏侯珏的臉色立馬就變了,眼神裡的狠厲一瞬間全都暴露出來。
那閹人恍如未覺,繼續道:“郎主離世之前,便將打開蜃雲圖的功法寫在一本秘籍上,交給了夫人,爲的是等孩子長大之後能在亂世有一番作爲,守護蜃雲圖的五大家族,南朝的那些個家族太遠,鞭長莫及,因此他便就近找了一個家族通知他們來保護夫人……只是在他們找到夫人之前,夫人便已經逃亡,因此他們一直都沒有夫人的音訊。後來夫人的病一日比一日更重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身邊只得老奴一人若是有閃失,便是我二人的罪孽了,她想起以前郎主的囑託,便讓老奴帶了信給此人,想要託孤於他。”
他說完之後,突然轉頭看了一眼夏侯巽,夏侯巽心中一跳,手突然抖得不成樣子,連腿都開始發軟……嵇徹感覺夏侯巽靠在他的身上,低頭髮現他臉色發白,便問道:“怎麼了?”
夏侯巽搖搖頭不說話,死死地盯着那閹人的背影。
那閹人繼續道:“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當年阿瞞公最信任的人,竟然會因爲利益背叛曹家!夫人自然也想不到,那送出去的信是她的催命符,那人知曉夫人下落之後,精心策劃了一場搶奪,以小郎主爲要挾要夫人交出開啓蜃雲圖的術法和五大家族的名單,夫人別無他法只能交出打開蜃雲圖的術法秘籍,但是五大家族的名單,夫人寧死也未說出去,那人見問不到什麼,便帶着秘籍離開了……”
說到此,那閹人冷笑一聲,轉頭問夏侯珏,道:“齊威侯,你說他爲什麼這般心急,明明夫人馬上就要仙去了,到時候小郎主和蜃雲圖的術法秘籍都是他的啊!”
他冷笑着看了一眼夏侯珏鐵青的臉,繼續道:“……經過此次事件,夫人受到了驚嚇,又覺得對不起死去的郎主,時常噩夢連連,沒多久也病死了。臨死之時還是命我將小郎主交給了那狼心狗肺沒道義叛徒,老奴當時不能理解夫人爲何要這樣做。夫人說,眼下再通知其他四大家族也沒時間了,況且連當時阿瞞公最信任的宗室親戚尚不可靠,誰能保證其他四大家族的人不會背叛?此人已經得到了蜃雲圖術法秘籍,以後肯定想要挾天子令諸侯,將其他五大家族的蜃雲圖碎片拿到手,跟着他小郎主纔有命能活下去……”
他話還未說完,夏侯珏就抽出刀子給了他一刀,發狠道:“別說了!”
那閹人眼中佈滿血絲,他看也不看夏侯珏,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眼含血淚死死盯着夏侯巽,道:“巽爲木,爲風。夫人爲你取名曹巽,是讓你永遠像風一樣自由,遠離這些江湖紛爭……”
說完,他便兩眼一翻,委頓於地。
夏侯珏轉頭去看夏侯巽,喃喃道:“阿檀,你聽我解釋。”
夏侯巽笑了一下,嘲諷地看着他,道:“阿珏,說啊,你還想怎麼騙我?!”
嵇徹只覺得胸前一空,夏侯巽已經站直了身子,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蹲在那內侍跟前,從他手中拿過玉佩,那玉佩上赫然寫着巽字,背面用陰文刻着一個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