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爛肉
論營救一艘卡在時空褶皺中的科研船需要幾步？
答案是兩步。
第一步，儘可能拉平褶皺，讓隱藏在其內的科研船顯露出完整的身形。
第二步，用牽引力場將其硬生生拽出來。
和牽引瓦瑞拉小宇宙相比，牽引科研船的難度無疑小了太多——前者的工作環境在超空間膜和大宇宙之間的虛淵中，狂暴的引力和危險的五維空間隨時可能撕碎牽引艦，而後者，只不過是在大宇宙泡之內的小打小鬧罷了。
親眼見證過小宇宙超高難度救援工作的陳梵自然不會被這種小難題難倒，僅僅只是幾個小時時間，梭形的科研船便被【瓦瑞拉號】的牽引力場拽了出來。
但直到現在，整個調查工作也不過剛剛步入正軌。
“壹，嘗試和科研船艦載主腦取得聯繫。”
看着靜悄悄地停在【瓦瑞拉號】旁的梭形科研船，陳梵扭頭向壹下達了命令：“如果可以的話，控制它繼續降維進入三維時空。”
話音剛落，一道實質化光路從【瓦瑞拉號】腹部延伸而出，迅速連接在了科研船腹部的一個數據傳輸接口上——這是人聯星艦的通用數據接口。
【通用數據傳輸協議已提交，正在等待目標星艦主腦給出迴應……】
全息面板中飛快地閃過了一個提示信息和等待標誌。
一分鐘，兩分鐘……
忽然，鮮紅色的警告提示在身前的全息投影中閃爍起來。
【警告！】
【未檢測到目標星艦主腦回應信息。】
【正在啓用緊急救援協議……】
【警告！目標無響應！】
看到不斷閃爍的預警信息，陳梵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艦載主腦沒有迴應信息，甚至連緊急救援協議都無法獲得迴應……
通常情況下，這意味着科研船內部的控制系統已經徹底宕機！
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作爲人聯最高科技結晶，科研船的防禦性能和內部穩定性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用最直白的話來說，即便是面對八級文明的圍攻，這艘科研船也可以在艦載主腦的控制下安然無恙地逃出生天！
“這下麻煩了……”
望着舷窗外幾乎等同於大號廢鐵的科研船，陳梵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內部控制系統徹底宕機，他甚至無法進入這艘科研船，更別提所謂的調查工作了。
“問一下宋院士吧。”
陳梵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不行的話，就送到危險科技管理局進行切割探查。”
……
“艦載主腦沒有迴應？”
聽到陳梵的描述，宋子亮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連緊急救援協議都無法得到響應嗎？”
“目前來看，這玩意兒似乎是徹底宕機了，要不……我把它送回管理局？”
陳梵試探着問道。
事實上，這恐怕也是唯一的方案了——他手上可沒有能夠安然無恙切割科研船艦身的工具。
讓陳梵感到意外的是，面對他的問話，宋子亮輕輕搖了搖頭：“恐怕不是控制系統宕機的問題。”
“每一艘科研船內部都有兩套備用能源和主控系統。”
“主系統和兩套副系統獨立工作，三套系統同時宕機的情況……截至目前，人聯還從未遇到過。”
“那……”陳梵有些茫然地看着通訊界面中的宋子亮。
“可能是科研船內部的研究員手動開啓了封禁模式。”
察覺到陳梵眼中的困惑，宋子亮開口解釋：“和常規的星艦不同，爲了避免出現機密信息泄露，它可以從內部啓動封禁模式。”
“簡單的來說，就是拒絕一切外界訪問數據，同時，一旦檢測到艦身出現異常破損現象，科研船便會直接進入自我銷燬狀態——反應爐會迅速製造出足量的反物質，保證不留一絲痕跡。”
陳梵嚥了口唾沫，額角也滲出了幾滴冷汗。
虧他還想着切割科研船來調查內部情況呢！
“從這套模式誕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啓動封禁模式的科研船。”宋子亮眼底流露出幾分不安，低聲喃喃，“也不知道這艘科研船遭遇了什麼危機……”
“有外部開鎖的方法嗎？”
陳梵直截了當地向宋子亮發出了詢問。
“有。”宋子亮攤開了雙手，“但得讓零出手。”
“這玩意兒是他親自設計的，目前只有他能解除。”
好嘛！
繞了半天，敢情還是得請零祖出山！
“稍等，我去打個申請。”
宋子亮匆匆掛斷了通訊：“你先把數據傳輸接口準備好，估計要不了多少時間科學院那邊就會開放數據接口了。”
……
“數據傳輸接口已成功匹配。”
“正在接收數據流，數據來源：人聯科學院。”
電子合成聲響起的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現在主控臺前方的全息投影中。
“咦？”
溫和的聲音在駕駛艙內響起：“怎麼又是你小子？”
零有些詫異地“看”着駕駛艙中的陳梵。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前不久他剛和這名調查員接觸過，印象裡是個挺有意思的新人。
沒想到，短短几天不見，這個新人都開始執行這種級別的調查任務了……
“零祖，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個獨特的稱謂，零啞然失笑：“好久不見。”
確實還是那個有意思的新人。
“說正事吧，TE913目前狀況如何？”
陳梵愣了愣，看着舷窗外沒有絲毫動靜的科研船，他腦子一抽嘴禿嚕道：“狀態很穩定，很安詳。”
零：“……”
他臉色古怪地瞥了一眼陳梵，然後默不作聲地連接上了【瓦瑞拉號】和TE913號科研船的數據傳輸通道。
全息面板上以肉眼完全跟不上的速度閃過了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數據。
“鎖已經給你解開了。”
“記得儘快提交調查報告，科學院那邊有不少人在關注這艘科研船。”
唯恐陳梵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零丟下一句話後便消失在全息投影中。
“科學院數據傳輸接口已斷開。”
熟悉的電子合成聲再次響起：
“檢測到TE913號科研船艦載主機信號。”
“通用數據傳輸協議已提交，已成功取得基礎控制權限。”
……
三維宇宙。
伴隨着一陣奇異的時空波動，原本無比黑暗的宇宙空洞內接連亮起了兩道耀眼的光芒。
降維釋放的能量以光子的形式向四周散射出去。
光芒逐漸黯淡，原本不斷扭曲着變換形狀的超空間結構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最終，這兩個來自四維的投影結構變成了兩艘規模各異的星艦。
【目標星艦對接成功。】
看着全息界面上閃過的提示信息，陳梵緊繃着臉從駕駛座上站起身，朝位於星艦中部的對接艙走去。
就在剛纔，他已經通過壹的基礎控制權限看到了科研船內部的一些場景。
情況……
比預想中的還要嚴重數倍！
TE913號科研船對接艙。
陳梵三人小心翼翼地跟隨着壹提供的導航信息朝科研船內部走去。
雖然科研船的規模遠遠超過了調查員星艦，但其內部的空間並不是很寬敞。
大量空間被高精度儀器佔據着。
一路上，陳梵起碼看到了數十臺喊不出名字和用途的機械裝置。
“好安靜啊……”
隊內通訊頻道內響起了伊莎糯糯的聲音。
爲了防止出現意外，陳梵三人在進入科研船之前都穿戴上了全套的外骨骼裝甲——一方面，外骨骼裝甲可以提供必要的作戰和防護能力，另一方面，外骨骼裝甲擁有着完善的獨立循環系統，某種程度上來說，它甚至可以當做維生服來使用。
“確實很安靜。”
陳梵點了點頭做出了迴應：“如果艦載電腦的報告沒有出錯的話，這艘科研船上應該已經沒有活人了。”
在全息導航的指引下，他轉過一個拐角。
看着前方自動開啓的閘門，陳梵深深地吸了口氣，在隊內語音中發出了提醒：“注意點，接下來就是案發現場了。”
“……做好心理準備。”
叮囑一番後，他率先邁開腳步，走入了閘門後方的房間。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實驗室。
實驗室中的全息界面尚未關閉，其上緩緩浮動的複雜時空場模型預示着這間實驗室的身份：空間實驗室。
地面上散落着大量陳梵喊不出名字的小型儀器和亂七八糟的雜物，仿恆星燈的明亮光芒下，地面上斑駁的黑褐色血跡顯得格外刺眼。
陳梵默默地追隨着血跡朝實驗室的深處走去。
轉過一個轉角後，他猛地停下了自己沉重的腳步。
眼前，是宛若地獄般的場景！
陳梵瞳孔微微放大，凝視着地面上那一坨幾乎不成人形的血肉。
這是一位科學院院士。
白色的院士袍浸透了血液，幾乎成了深褐色。
在院士袍下，一坨長滿了各種奇形怪狀肉瘤、血肉模糊的爛肉靜靜地癱軟在地面之上。
在這些爛肉前方的地面上，是一連串扭曲嚴重的、用人血描繪而成的複雜文字和符號。
這些不明含義的符號和文字……
正是陳梵在瓦瑞拉星上見過的共鳴文字！
這是一場來自廣播文明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