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又是個開公共麥的
人聯艦隊，科研船。
伊莎靜靜地坐在靠近舷窗的椅子上，神情恍惚着舷窗外光怪陸離的景象——艦隊已經正式離開了反宇宙泡。
舷窗之外，龐大的反宇宙泡此時就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安靜地懸浮在距離超空間膜只有一步之遙的區域。
而在其正前方，無盡綿延的超空間膜內部還卡着小半顆同樣晶瑩的宇宙泡。
那是節點宇宙。
嗡……
伴隨着一陣旁人聽不到的嗡鳴聲從散發着淡藍色光芒的機械左眼中傳來，伊莎眼前的景象也迅速發生了變化——看似晶瑩剔透的反宇宙泡表面分佈着無數細細密密的裂紋，其中，規模最龐大的一條裂縫周圍赫然停靠着五座創世紀要塞。
在這五座規模相近的創世紀要塞的努力下，一層臨時編織出來的類宇宙膜緩緩靠近反宇宙泡，最終將那道巨大的裂縫近乎完美地覆蓋起來。
在伊莎的注視下，無論是那些細細密密的裂紋還是那道巨大的裂縫，隨着反宇宙內部迴歸平靜，它們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收縮，直至徹底恢復平整。
“陳梵……”
伊莎嘴脣微動，無聲地念叨着陳梵的名字，眼底的恍惚也逐步轉化爲堅定。
“我們快到了。”
汪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按照科學院制定的返航路線，艦隊接下來會進入星門宇宙，通過星門快速回歸主宇宙。”
“星門？”
伊莎身旁，漂浮在她身側的血色晶石表面閃過了一束流光，溫婉的合成女聲隨之響起：“咱們這支艦隊走星門，不會對泛宇宙的正常運輸工作產生影響嗎？”
三十萬艘主力戰艦，再加上一座五十光年的創世紀要塞……
紅石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此龐大的艦隊統統擠入一個小規模星門會是什麼樣的場面！
“放心。”
汪靜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特事特辦，從這支艦隊集結的時候開始，零就對節點宇宙附近星域的星門展開了相應的調度。”
“接下來咱們經過的那些中轉星門，基本都完成了清場工作。”
話語間，舷窗外光怪陸離的景色已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些許變化——一顆規模極小、宛若珍珠般的宇宙泡出現在艦隊的正前方。
星門宇宙。
艦隊航行的速度極快，前後不過數十秒鐘的時間，宛若珍珠的星門宇宙便急劇放大，並霸道地佔據了整面舷窗。
和登陸反宇宙時的模樣截然不同，此時的艦隊全然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反倒是加快速度徑直朝其衝去！
撞上了！
要撞上了！！
從沒有經歷過這般陣仗的伊莎，看着那張以極快速度撞向自己的宇宙膜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滴，滴，滴……”
蜂鳴器的聲音極其平穩地迴盪在安靜的駕駛艙內。
伊莎小心翼翼地睜開了雙眼。
預想中的撞擊場面並沒有出現，舷窗外也徹底變了個模樣——光怪陸離的超空間膜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靜謐星空，星空的深處則閃耀着一抹耀眼的湛藍色光芒，那是星門和控制塔臺的位置。
“星門宇宙的宇宙膜是人工製造的，兼容性極高。”血色流光一閃而過，紅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自然不可能發生反宇宙登陸時的事情。”
伊莎稍稍鬆了口氣。
正當她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直懸浮在所有人身前的全息界面毫無徵兆地扭曲起來，並迅速構建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零？”
先前還翹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坐在主駕駛座上的汪靜趕忙端正了姿勢：“艦隊即將抵達節點星門，估計很快就能回到主宇宙……”
“不。”
零臉色無比嚴肅地打斷了汪靜尚未說完的話語：“艦隊不能回來。”
“什……什麼？”
汪靜只感覺呼吸一窒，無數糟糕的預感在她心中油然升起：“主宇宙……出事了？”
“主宇宙目前倒是很安全。”
“那就好……”汪靜下意識鬆了口氣。
但下一秒，還沒等她緩過勁來，零口中便冒出了一句令人心梗的話：“但泛宇宙，確實是出事了。”
汪靜：“……？！”
這踏馬還不如……
算了，泛宇宙出問題總歸還是比主宇宙出問題好一點的。
……
“EL13685003號宇宙……”
汪靜眼神一動，迅速擡起手在身前的全息控制面板上劃拉了兩下，一幅規模異常龐大的泛宇宙星圖隨之呈現出來。
在艦載主腦的控制下，星圖迅速放大，並在萬千小宇宙中定位到了一片由七個規模不一宇宙泡組成的小型宇宙集羣。
“這不是節點宇宙附近的宇宙嗎？”
“不錯。”零點頭肯定道，“不久前，人聯駐紮在那個宇宙的辦事處在和麻薯的通訊過程中發現了一個異常現象。”
“那個宇宙的中央黑洞內，出現了一些奇異的灰色影子。”
話音落下，科研船駕駛艙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中央黑洞，灰影……
剛剛從反宇宙泡內逃出生天的衆人，對這兩個特徵不可謂不熟悉，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個特徵都快成所有人的“心魔”了！
“……阿波菲斯巨蠍？”汪靜瞪大雙眼，下意識站起身來，“它們怎麼會出現在哪裡的？”
阿波菲斯巨蠍先是出現在節點宇宙中央黑洞，而後又出現在反宇宙泡的中央黑洞，這中間的過程並不難理解——有宏觀通道的存在，巨蠍藉此移動也是正常現象。
但……
追溯一下源頭，它們是怎麼突然出現在節點宇宙的？
汪靜腦海中不由冒出了一個若隱若現的猜想。
難道說……
“阿波菲斯巨蠍可以藉助中央黑洞進行移動？”
“不，或許並不只是中央黑洞……”汪靜眉頭輕蹙，低聲呢喃道，“只要是規模足夠龐大的巨型黑洞，都可以成爲它們的移動座標？”
“或許吧。”
零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科學院那邊也是這麼猜測的，但目前並沒有發現任何直接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甚至，除了那次巧合下拍攝到的灰影，科學院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阿波菲斯巨蠍存在的證據。”
“那些灰影，在出現了一次後就徹底消失了。”
零輕輕嘆了口氣：
“目前人聯已經往那個宇宙派出了各種規模和型號的探測艦，但你應該也清楚，人聯對黑洞內部的探測手段十分貧瘠。”
“常規的探測儀器在進入黑洞後，還沒來得及發現什麼東西就徹底失去了聯絡。”
汪靜神色有些陰鬱。
她知道，零說的沒錯。
事件視界內部，一直都屬於人聯的探索盲區。
“科學院目前正在加急研究信息流技術，或許，藉助基於信息流工作的探測器可以完成對事件視界內的搜查工作。”
零的聲音繼續傳來：“但不管怎麼說，爲了避免再次出現反宇宙的慘狀，目前人聯已經開始提前疏散目標宇宙的文明，並向其調撥維和艦隊……不，或許應該稱之爲遠征艦隊。”
“遠征艦隊……”聽到這幾乎僅存於記憶深處的名字，汪靜精神不由一陣恍惚，“艦隊重組了？”
“正在進行重組。”
零糾正了汪靜的話語：“按照科學院提出的方案，你所在的艦隊將作爲基石，於目標宇宙處和另外兩支艦隊重組爲第一支遠征艦隊。”
汪靜恍然明悟的同時，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了一聲感嘆。
五支維和艦隊重組爲一支遠征艦隊，再加上那些以創世紀要塞爲核心打造的規則打擊戰鬥羣，這艦隊的基礎兵力恐怕也會達到驚人的五十萬艘主力戰艦！
“那個……我有一個問題。”
汪靜失神之際，伊莎猶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向零發出了詢問：“我們也要去目標宇宙參戰嗎？”
零下意識皺起了眉頭：“你們對阿波菲斯巨蠍的熟悉程度最高，所以……”
“可陳梵還在科研船上！”
伊莎急匆匆地打斷了零的話語：“他現在還沒醒來，萬一接下來在戰場上出什麼事……”
“所以……”零臉色一僵，硬生生轉過了話頭，“汪靜，你先脫離艦隊，把陳梵和這些調查員送回科學院。”
“其餘戰艦……”
“還有創生之地小宇宙，克拉肯、希娜洛文明還有【蓋亞】全在裡面呆着呢！”伊莎壯起膽子，再次出聲。
零陷入了沉默。
許久。
“……一起帶回科學院。”
“剩餘所有戰艦，立即前往EL13685003號宇宙。”
“先給我把那個中央黑洞圍起來！”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伊莎似乎從零的聲音中聽出了些許淡淡的火氣。
……
時間逐漸流逝。
面對虛無，陳梵幾乎喪失了時間概念，因此他只能以身體內部逸散的光點作爲計量時間的標準——從甦醒到現在，已經有足足647130顆光點從他體內逸散出去了。
“647131……647132……”
陳梵精神渙散地默數着從腹部滲出的光點，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總感覺光點滲出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什麼？
爲什麼是腹部？
隨着光點的逐漸逸散，他的身體也開始逐漸殘缺。
先是手掌、腳趾，然後是胳膊、大腿……
直到現在，他除了有一顆完整的腦袋，也就只剩下了小半截身子。
“哎！”
看着一望無際、彷彿沒有盡頭的虛無，陳梵長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些光點漏完了之後會發生什麼……”
“總不至於直接死了吧？”
“我好歹也是第三類生命體啊……”
陳梵耷拉下腦袋，自言自語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第三類生命體？
意識體潰散後睡一覺就能直接恢復？
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對不會相信克拉肯嘴裡冒出的任何一句話——就現在這狀況，是踏馬睡一覺就完事的嗎？
“……647159。”
陳梵看着眨眼間從身前消失的數枚光點，迷迷瞪瞪地念出了一串數字。
譁……
突然，一陣莫名熟悉的波動從身周的虛無中呼嘯而過，風風火火地掃過了他那殘缺的意識體，並朝着極遠處擴散而去。
“……嗯？”
陳梵精神一振，原本迷迷糊糊的意識隨之清醒過來：“誰？誰在那裡？”
來人了？
他有救了？
想到這裡，陳梵努力蛄蛹了兩下，用盡全身的力氣扯開嗓門：“喂！！！”
“不管你是誰，你倒是踏馬的救一救啊！！”
或許是察覺到了陳梵的話語，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這股逐漸遠去、令陳梵異常熟悉的波動猛地一頓，而後再度風風火火地沿着原路返回，最終彌散在他的身周。
轟！！！
下一秒。
陳梵只感覺眼前一黑，腦海中瞬間涌入了無數瑣碎、嘈雜，但又格外耳熟的呢喃聲。
這是……
廣播文明的高維共鳴！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他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抗住高維共鳴的影響！
隨着高維共鳴愈演愈烈，陳梵眼前冒出了無數光點——他的意識體就像是一根被鼓風機吹着的香，正在以前所未見的速度燃盡！
“草……”
看着光點四散飛舞和逐漸消失的腹腔，陳梵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心中愈發絕望：“踏馬的，喊錯人了！”
下一秒。
周圍一塵不變的虛無隱隱出現了些許動盪。
在陳梵迷迷瞪瞪的目光中，虛無開始緩緩攪動，一道道無形的波紋從深處遊蕩而來。
這些無形的波紋迅速抵達陳梵身邊，而後圍繞着他僅剩的一個腦袋快速盤旋起來。
乍一眼看去……
就好像是在舉行着某種祭祀儀式。
陳梵不由被自己這個詭異的念頭逗笑了，但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祭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
他踏馬的好像是祭品！
與此同時，高維共鳴帶來的晦澀呢喃聲更是達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其中聲音越發嘈雜，語速也加快了數倍，就好像……有人在試圖告訴他某種東西！
當然，此時的陳梵顯然注意不到這個變化。
被眼前的無形波紋和高維共鳴攪得頭昏腦漲、幾乎昏厥的陳梵下意識爆出了一句粗口：“又踏馬是個開公共麥的，你倒是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啊！！”
晦澀的呢喃聲戛然而止，身周飛速盤旋的波紋也盡數落到了比他腦袋“低”一點的位置。
短暫的沉默後，一道無比生澀、甚至還有些變調的聲音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陳梵的腦海中：
“……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