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意外之喜”
事件視界之外。
Z619艦隊懸停在距離黑洞稍遠一些的星空中，而在艦隊的正前方，一顆通體土黃色塗裝的行星要塞默不作聲地守候在黑洞的邊緣地帶。
這裡是生命的禁區。
中央黑洞的引力在這片區域已經強橫到了極致，只有一些最基礎的粒子纔可以安然無恙地存於此地，可即便如此，這股足以將世間萬物撕碎的強大引力仍然無法對這些龐大的戰艦產生絲毫影響。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原本還偶爾有幾聲交流的艦隊通訊頻道內逐漸歸於平靜。
最前方的土黃色行星要塞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伊莎嘴脣微微泛白，神色忐忑地望着全息舷窗外那一抹深邃的黑暗。
“已經過了半小時了。”
黑色兜帽下，從機械義眼內部散射而出的幽藍色光芒微微跳動，清晰地顯露出伊莎此時忐忑的心情：“按照先前的方案……陳梵應該已經回來了。”
說着，她轉頭瞥了一眼座位後方的特製醫療艙。
醫療艙上方的全息面板中，一條條複雜的曲線和數字正井然有序地跳動着，唯獨那條象徵着意識波動的曲線沒有絲毫起伏。
一抹血紅色的流光從身側悄然亮起，紅石溫婉的合成女聲隨之傳來：“或許是碰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吧。”
“我相信陳梵閣下，干涉計劃不會有問題的。”
伊莎沒有說話，只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全息舷窗上那一抹吞噬萬物的深邃黑暗。
忽然！
她的機械義眼微微轉動，發出了一陣只有她能聽到的輕微嗡鳴聲。
“那是……”
伊莎的小臉上流露出一抹驚駭：“巨蠍……”
“滴——滴——”
伴隨着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在駕駛艙內響起，主控臺上方的全息界面中已然彈出了數個鮮紅色的預警信息。
“本球剛剛檢測到了一股超出警戒值的信息熵波動，來源是正前方的中央黑洞。”
【蓋亞】的聲音中極其罕見地透出了些許嚴肅氣息：“初步比對結果顯示，極大概率是阿波菲斯巨蠍釋放的信息波動。”
“阿波菲斯巨蠍？”紅石急哄哄地發出了詢問，“能從信息波動中看出些什麼嗎？”
“本球剛剛調取了中央數據庫，從隔壁宇宙的情況來看，該異常情況有一定可能是阿波菲斯巨蠍降臨的前兆，也有可能是阿波菲斯巨蠍進行對外探查的手段，由於數據樣本嚴重不足，本球建議您根據實際情況做出後續判斷……”
“不用判斷了。”伊莎突然開口打斷了【蓋亞】的話語，並擡手指向了一旁的全息舷窗，“巨蠍……已經出來了。”
話音落下，全息舷窗中的畫面陡然放大。
數十條“灰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深黑色的事件視界內部飛速上浮，而後猛地衝向了事件視界的邊緣。
“……拉響警報！！！”
短暫的沉默後，紅石有些臃腫的晶石身軀直接從特別定製的副駕駛座上“蹦”了起來：“快！通知方艦長，準備迎戰！！”
在紅石的驚呼聲中，一條灰魚在連續衝撞了數次後，徹底衝破了事件視界的束縛進入了這一方平靜的星空！
嗤！！！
幾乎是同一時間，淡淡的霧靄從灰魚體表擴散而出，以極快的速度形成了一片迷濛的“星雲”。
被星雲包裹着的灰魚也彷彿受到了某種打擊，痛苦地在星空中扭動着自己的身軀。
整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少時間，還沒等紅石衆人反應過來，那片突然出現的“星雲”便被中央黑洞的引力下撕扯得支離破碎，並消失在星空中。
跟隨着“星雲”一同消散的，是那一抹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灰色——從高維跌落後，阿波菲斯巨蠍再度展露出令人熟悉的猙獰模樣。
只不過……
和正常狀態的阿波菲斯巨蠍不同，眼前這隻巨蠍似乎受到了某種打擊，覆蓋體表的裝甲上出現了相當大程度的破損，有些地方甚至直接看到巨蠍暗紫色的內臟和不斷汩汩涌出的淡綠色體液。
紅石對眼前的現象並不陌生。
準確地來說，在反宇宙戰役，她曾經見過不止一隻類似狀態的巨蠍——
“……規則衝突？”
紅石愣愣地看着全息界面中的特寫鏡頭，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陳梵閣下的干涉計劃已經成功了？！”
可這也不對啊！
科學院的僞造信息流內涉及了相當多的關鍵規則，其殺傷力幾乎可以媲美創世紀要塞的規則戰場，換言之，一旦干涉計劃成功，這些巨蠍根本不可能在這個宇宙裡存活下來。
眼前的情況顯然不符合科學院的說法。
就在紅石心中困惑之際，一道耀眼的深藍色光束從行星要塞的後方疾馳而來，直直地打向了那剛剛緩過勁的阿波菲斯巨蠍！
“還愣着幹什麼？”
“撤！！”通訊頻道內傳來了方雲生的暴喝聲，“巨蠍提前降臨了，我們和Z143艦隊負責斷後，你們儘快後撤！！”
“可，可是……”
伊莎再次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特製醫療艙：“可陳梵還沒有回來！！”
嘈雜的通訊頻道內陡然陷入安靜，隨後隱隱傳出了幾聲憤怒的咒罵。
“讓【蓋亞】動起來！”
方雲生猛地轉過頭。
或許是想起了科學院下達的死命令，他的眼底迅速升起了一絲淡淡的血色，其中更是透出些許瘋狂：“全艦聽令，目標中央黑洞，前進！！”
“給我拖住那些巨蠍，爲陳梵爭取時間！！”
……
譁！！！
隨着陳梵念頭一動，頃刻間，無窮無盡的基石信息流從奇點內部噴涌而出，並以陳梵的意識體爲核心構建出了一套規模堪比阿波菲斯巨蠍的巨型迴路！
這指的可不是反宇宙裡那些巨蠍，奇點區域，即便是最小的巨蠍，體型都達到了藍超巨星的水準！
而構建如此規模迴路的過程，僅僅只是耗費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陳梵仰起頭，看着高懸在頭頂、早已看不清全貌的巨型迴路和正在飛速靠近的幾隻巨蠍，眼底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古怪之色。
換做沉睡前，眼前這個信息迴路絕對是他無法想象的存在——當初在反宇宙的時候，他也是在創世紀要塞的全方位輔助下才取巧構建出了一些超大規模的信息迴路。
但現在……
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甚至有種隱隱若現的直覺——要不是眼下的環境過於緊迫，根本沒有留給他多少“讀條”的時間，他估計能搓出比這還要龐大十倍乃至數十倍的信息迴路來！
至於其中的原因，一方面是他的意識體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手史詩級加強，另一方面……
從沉睡中甦醒以來，憑藉着一手精準操控信息流的技術，陳梵幾乎沒有邁出過實驗室的大門。
從生物實驗室到材料實驗室，再從天體物理實驗室到武器研發部門……
毫不誇張地說，他在過去幾個星期裡幾乎走遍了科學院內所有排的上號的大型實驗室！
而他在實驗室裡的工作其實也很簡單——構建、重組、試驗各種各樣的信息流回路，以及在一些高危實驗中保護實驗人員的生命。
信息流加速回路，這套從星空巨蠍母蟲孵化巢中偷學而來的技術幾乎稱得上是人聯信息流技術的源頭，理所當然的，人聯後續衍生開發出的種種迴路，也或多或少摻雜了一些加速回路的影子。
於是……
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裡，他已然數不清自己構建了多少次各種各樣的加速回路。
“沒想到在實驗室裡做苦工還有這用處……”
陳梵神色古怪地呢喃着，並將一股股來自奇點的基石信息流全數注入了加速回路之內。
【快阻止他！！】
慘淡的白光在奇點區域逸散開來，來自阿波菲斯巨蠍的信息波動也在呼嘯間形成了一場小型風暴。
顯然，那些巨蠍認出了這套“似曾相識”的信息迴路，同時也猜到了陳梵的打算。
先前下達圍剿命令的巨蠍頭領高聲嘶吼，同時發了瘋一般衝向陳梵所在的位置。
只是……
爲時已晚。
注入加速回路的基石信息流就像是粒子加速器中的粒子一樣，陡然間變得暴躁起來！
唰！
一圈！
兩圈！三圈！！
源源不斷的真空零點能從陳梵體內傾瀉而出，以一種奇異的過程轉化爲了這束基石信息流的能量。
陳梵神色平靜地望着即將衝到身前的灰魚，扯了扯嘴角，向其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
是，他確實沒有阿波菲斯巨蠍的時間晶體共振技術，也無法對整個黑洞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但……
憑藉着對基石信息流的控制力，他完全可以對奇點實施針對性的打擊——
陳梵念頭一動，加速回路內部精巧的結構隨之變化。
先前起到封閉作用的活動關口緩緩開啓，那束裹挾着強大能量的基石信息流就像是火山噴發一樣從關口處噴涌而出，直愣愣地衝着奇點砸去！
稍遠處，眼瞅着基石信息流噴射而出的阿波菲斯巨蠍，頓時瞪大了那四隻猩紅色的眼球。
這一刻，原本充斥着暴虐和破壞慾望的眼中突然增添了一抹淡淡的驚恐之色。
就像當初【王庭】內部的母蟲一樣。
陳梵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那一束基石信息流便跨過短暫的距離，無比精準地轟在了奇點之上。
……
嗡……
正常來講，一個虛無的小點並不會產生肉眼可見的變化——很簡單的道理，一條線可以不斷延伸、彎曲，一張紙可以不斷對摺，一片空間也可以出現持續的波動，但一個點……
無論它怎麼變化，在旁觀者的視角中，它都是一個點。
理論上應該如此。
但實際和理論明顯存在了些許差異。
當基石信息流轟擊在奇點上的那一刻，陳梵只感覺渾身一震，思緒也似乎在那一刻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停滯。
就像是用鍾椎狠狠敲擊一口銅鐘，鐘鳴悠悠，震得人心神動盪。
這種令人不適的感覺轉瞬間便消散殆盡，而在陳梵眼中，先前那個沒有絲毫變化的虛無小點，也極其突兀、沒有任何演化過程地出現了異變——隱隱間，它出現了一抹重影，重影不斷震顫，一股股奇異的波動從其內部不斷擴散而出。
看着眼前的場景，陳梵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的理論知識並不完備，但他仍然知道，奇點出現重影，便意味着它已經不再是一個標準的虛點。
這本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但它依然發生了。
但陳梵真正在意的點並不侷限於此。
就在剛纔，基石信息流轟擊奇點的那一瞬間，周圍的世界似乎出現了一點極其詭異、但又說不上來的變化。
“錯覺嗎？”
陳梵低聲呢喃着。
還沒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原因，眼前的奇點出現了第二次異變。
或許是受到的衝擊不夠強烈，又或許是奇點本身的穩定性相當高，不過眨眼的功夫，奇點周圍的重影便悄然消散，它也重新迴歸了原本的虛點模樣。
真正的異變，也直到這一刻才正式揭開帷幕。
轟！！！
混亂的基石信息流宛若一場颶風呼嘯而至，瞬間吞沒了奇點周圍的所有生靈。
下一瞬間。
就像是出現故障的的電腦屏幕一樣，在狂涌的基石信息颶風中，忽然出現了一抹深邃的黑芒。
“臥槽你大爺的……”
作爲這場變故始作俑者的陳梵，自然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那一抹黑芒。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不斷蔓延的黑芒：“奇點紊亂？！”
不是，哥們兒？！
天地良心！
他只是想依靠奇點搞一場規模足夠大的信息風暴來順利脫身，可從來沒想引發奇點紊亂啊！
當然，倒也不全是壞消息。
不知道是衝擊的威力不夠大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雖然紊亂剛剛開始，但經歷過反宇宙那場浩劫的陳梵一眼就看出這次的奇點紊亂並不嚴重——奇點已經恢復穩定，這些黑芒不過是一場“後知後覺”的遲滯性爆發罷了。
如果把反宇宙奇點紊亂的程度定義爲100，那這場紊亂充其量只有0.1，甚至0.01。
另外……
隨着奇點紊亂的出現，先前妨礙他進行座標躍遷的阻力已然徹底消散。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而且還附帶了一些額外產物，但不得不承認，他攻擊奇點的最終目的還是達到了！
看着那不斷擴張的黑芒和四散而逃的一條條灰魚，陳梵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急匆匆地勾動了一道信息流。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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