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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乘風去

111.乘風去

柳鳶的遲疑不定, 久久沒有作答。

宸兮怔怔的望着她,似乎在考量,目光深邃, 道:“鳶, 我說過一切都會給你最好的, 既然你心意已決, 我也不勉強你了, 我會在皇宮內蓋一座庵堂,黃金打造佛祖金身,你就安心禮佛吧,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照顧。”

雲初和柳鳶都不可思議的望向他, 兩人都對他的回答感到詫異。

柳鳶原本以爲示弱並楚楚可憐, 會得到宸兮更多的呵護和愧疚, 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過多的挽留便同意她出家,這簡直讓她騎虎難下, 自己剛纔說的言之鑿鑿,如果現在反口,只會讓他懷疑之前的事,一時間,她愣在原地, 不知如何是好。

而云初, 從剛開始的不解, 之後便馬上恍然大悟, 因爲連她都能看出這是柳鳶的一個苦肉計, 那精明如宸兮,自然沉下心一想, 便會看出其中端倪。

“來人吶。”宸兮衝着門外喚着,馬上便進來了兩名宮女,“送貴妃回寢宮。”

轉而衝柳鳶又道:“近幾日你便在寢宮中好生休養,等庵堂蓋好後,我再送你過去。”

柳鳶垂着眸朝他深深的叩首,掩飾着自己此刻的忿忿與無奈。

直到屋內再次靜下來,只剩下雲初和宸兮二人,雲初忍不住開口:“爲什麼你會同意她出家?”

宸兮嘴角微微上揚:“我只是順水推舟,遂了她的心願而已,青燈古佛也不錯,沒有複雜的陰謀和算計,更適合她安度餘生。”

“你已經知道了??”

宸兮點頭,順手替她將披風的領子拉高,動作輕柔:“她這麼做,其實我應該感謝她,至少我不用再花心思去解決她的去處。庵堂是個不錯的歸宿。”

雲初凝視着他的褐色眼眸,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無情與溫情的雙面體,他的愛就像颶風過境,對待自己深愛的人彷彿要將她永遠籠罩其中,而對於自己不愛的人,則森冷的根本無法走入他的包圍圈。

“我回去了,等過幾天天晴了,我便去棲霞谷。”雲初有些不敢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一股漩渦可以將人吸入。

“我送你回寢宮。”宸兮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感受到雲初的手十分冰涼,大掌自然而然的包裹住她的小手。

雲初朝左側走了兩步,同宸兮隔出一些距離,也不着痕跡的將手抽離。

兩人一路無語的走到倚鳳宮門口,馬上有幾個宮女和太監迎了出來,跪了一地:“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起吧。”兩人皆揚手。

“我進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雲初頷首,轉身便進入寢宮。

徒留瞠目結舌的一大堆宮人,他們看到皇上同皇后一起回倚鳳宮,以爲皇上今晚留宿於此,想不到皇后竟然冷冷淡淡的便打發了皇上,一時間都難以置信。

自從楚歆與孟鬱兒過世之後,雲初幾乎夜夜無法安睡,半夢半醒之間總是會突然驚醒,感覺自己所經歷的只是一場夢而已,但回過神之後又發現,一切都真實的可怕,歷歷在目。

已經到了後半夜,依舊毫無睡意,索性披着外衣倚在窗邊。

直到宮女早上進屋伺候雲初洗漱,才發現她竟然站了一夜,趕緊上前請罪。

“奴婢該死,竟然未察覺娘娘沒有安睡,奴婢罪該萬死。”宮女誠惶誠恐的上前請罪。

“是我自己失眠,同你無關。”腳有些麻了,雲初扶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宮女趕緊上前伺候她梳洗,她伺候皇后也有些時日了,知道她一向喜靜,不愛多言,便也不再說話,安心的替她梳頭換衣。倚鳳宮的宮人們都暗自慶幸,皇后其實是個非常好相處的人,沒有架子,從不責罰,即使他們真的做錯了事情,也只是付諸一笑的提點一二,從未真正動怒,所以他們都是發自內心的希望皇后可以永遠得到皇上的寵愛,恩寵不絕。

“皇后娘娘。”門外一個小太監畢恭畢敬的上來稟告,“行雲道長請皇后到清風觀一趟,說有事相商。”

雲初愣了一下,轉過身問:“道長有沒有說是何事?”

不知道爲什麼,每次一看到行雲道長或者是聽到他的名字,雲初總會覺得心裡發毛,隱隱不安。

“道長沒說什麼事情,只說皇后娘娘一定要去一趟,但若是皇后沒空的話,他會親自進宮來找您。”

雲初遲疑片刻,該來的總歸逃不掉,總不能因爲他之前的那些瘋言瘋語而真的一直躲着他吧,說不定他只是故弄玄虛而已,自己索性大大方方的去見他,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好,你告訴行雲道長,下午我會去道觀見他的。”

“是!”小太監領命退出。

下午時分,雲初一身素衣在御駕的護送下,來到了清風觀。

幾個小道士早已等候在此,將雲初迎進了後花園,深秋的道觀,顯得有些蕭索,小道士遙指着正在花園中舞劍的行雲道長:“道長在那裡,皇后請自便,小道告退了。”

雲初慢慢的朝道長的方向踱步而去,他正聚精會神的在舞劍,動作行雲流水,不疾不徐,頗有道骨仙風的氣質。

行雲一劍舞罷,收氣吐納,秋風吹起了他的道袍,整個人顯得如行雲流水般飄渺。

“皇后娘娘千歲。”他見到雲初站在一旁,趕緊走上前來行禮。

“道長有禮了。”雲初淺淺一笑,“不知道長說有事找我,究竟是何事呢?”

行雲道長神情從容淡然,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徑直走到涼亭內,那裡早已準備好了一盆熱水,他淨了淨手,並拿過一旁的巾帕擦乾淨了手。這才緩緩走到雲初跟前。

“不如請皇后娘娘和貧道一起品嚐一下薄霧茶,如何?”

雲初頷首:“那就卻之不恭了,叨擾道長了。”

行雲道長擡頭看了看天色,將雲初請進客廳內,很快就有兩名小道長泡好了茶端了上來,頓時香氣嫋嫋。

道長揚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雲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清爽醇香,齒頰留香。

“不知道娘娘對於貧道的冒昧相請,是否感到困惑?”

雲初一笑,不置可否:“還好,我只知道道長一定會來找我,只是早晚問題而已,現在我們茶也喝過了,道長可以開門見山了吧?”

道長放下杯子,笑容很無害:“想不到皇后娘娘如此快人快語,可是時機還沒到,請娘娘稍安勿躁。“

雲初豁然起身,作勢準備離開:“那就等時機到了,本宮再登門拜訪。”

“皇后娘娘還是安心靜坐吧。”他的笑容有些高聲莫測。

雲初正準備跨步向前,卻突然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動彈,似乎是被點穴了一樣,可明明道長坐在她兩丈之外的距離,也沒有任何的肢體接觸,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像是被困頓住了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雲初生氣的瞪着道長,暗想他是不是用了什麼奇怪的法術定住了自己。

行雲道長也不惱怒,只是一笑:“貧道說過了,請娘娘稍坐片刻,時機很快就會到了。”

聽了他的這句話,雲初所有不安的念頭一下子從腳底直衝腦門,整個人從心到身體全部都僵硬極了,之前道長就曾經說過,等五星聚頂之日,會送她回到她原來的地方。

可是第一,誰知道這個道長是不是妖言惑衆呢,說不定把她給弄死了也有可能,即使他真的有法力,誰知道是不是能送到2010年的中國呢,如果送到十三世紀的羅馬,或者古埃及,或者古代唐朝等等其他不同的時空怎麼辦。

第二,即使真的可以送到她原本的時代,可是萬一在現代的她早已死在當年的那場爆炸之中,那她的靈魂又何處寄託呢?

看着雲初臉色煞白的樣子,行雲道長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踱步上前:“娘娘,您應該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吧?孟國的歷史上,不應該有你這位皇后,你的出現,會影響之後歷史的發展進程,很多原本應該出現的人,因爲你的介入而不能出現。”

“難道我消失了之後,孟國的史書上就會把我抹殺掉嗎?還有崎國的歷史,我是永樂公主,難道你也要改動崎國的史書嗎?”

行雲緊緊盯着雲初的雙眸,她雖然有些緊張,但絲毫不見慌亂:“倘若五星聚頂之日送你回到你原本的地方,那你留在這個時空的一切記憶都會被磨滅,也就是說,和你接觸過的所有人,宮女,太監,嬪妃,甚至是皇上或者崎國的一切人,你在他們的記憶中都會慢慢的被消除,直到所有人都徹底忘記了你,就好像你從未在他們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這樣史書上自然不會有你的絲毫記錄。同樣的,等娘娘回到了你本來的時空,你也會遺忘所有在這裡發生的一切,所有的人,事,物都不會在你腦海中留下蛛絲馬跡,其實遺忘對您來說,也是好事,不是嗎?”

雲初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若說這個時空真的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話,那一定是假的。至少還有慕容,讓她放心不下,心裡現在亂極了。

更何況在這個時空將近三年,有過快樂,有過苦澀,有過關心愛護她的人,有過傾心相愛的人,好的記憶,壞的記憶,對她來說,都是難以割捨的財富,即使曾有過傷害,可也是隸屬於回憶的一部分,秋宸兮,慕容吟,楚歆,師傅,孟鬱兒,崎帝藍嘯燁,小兔。都作爲她不可或缺的曾經,真的要徹底抹殺他們的存在,自己真的不能接受,也不願接受。

“今日酉時(下午17點)便是五星聚頂的時刻,七十年難得一遇,請皇后稍作歇息,等着上路吧。”說罷便稍稍用力的扯着雲初的手臂,將她按在椅子上,“還有一個時辰,貧道便會送娘娘上路,請娘娘記住,貧道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

說着便挑開門簾,朝屋外走去,並囑咐門口的兩個小道士好好的守住大門。

雲初如坐鍼氈的坐在椅子上,難以動彈,桌上的沙漏發出沙沙的聲音,似乎每流下一點沙,就代表時間的流逝,心裡漸漸的有些無措,就好像是一個正在等待槍決的死刑犯,每一秒都是那麼的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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