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芝加哥的一座外表看似普通的療養院,當時還是第一大幫的科比諾家家主奧德里奇·科比諾,站在一間病房門口,眼神複雜得看着裡面的三張病牀。
最右邊的一張病牀上,坐着一個似乎精神失常的男子,時而惶恐不安,時而瑟瑟發抖,兩手抱在胸前,似在祈禱,又似在祈求。
另外兩張病牀各躺着一名高位截癱的病人,他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沒有喜怒哀樂,死氣沉沉,這輩子不會對生命再有任何一絲期望,其中最左邊的病人染着一頭黃髮,時不時的張張嘴,並且目光呆滯的左右看看。
右邊的病人雖然也表情呆滯,但臉上橫生的棱角,仍隱約保留了當初的不可一世,正是當時樂有志手下的那七條“毒尾蠍”之首,比利。
奧德里奇當然不會對這三個落得這副下場的流氓抱有什麼同情心,只是滿腹不解的問身邊的人:“這樣大費周章,有什麼意義呢?高文,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就爲了一個女人?電影明星?模特?高中生?甚至是良家少婦?你想要什麼樣女人得不到?”
“奧德里奇,我的哥哥,你沒有看過她,你若看過她,你也會愛上她的,我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無法自拔,那一天深夜,她穿着一身睡衣,從樓上走下來,像天使一樣,我甚至已經忘了那天晚上我到底是去幹嘛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潔白的聖女,款款從天而降,來到人間……”
“好吧,即使我也會愛上這樣的一個女人,但我不會這用這樣的方法去……追求她。”
“奧德里奇,我想得到她,徹底的得到她,沒有一絲保留,我可以爲此放棄一切,你知道我說得什麼意思,家族裡的人本身就排斥我,這正好遂了他們的心願,也不會再讓你有什麼難處。”
“這不是重點,高文,我的意思是得到她有一千種方式,甚至綁架她,自己先佔有她,何必便宜了這幾個最底層的下三濫?”
“你不明白,奧德里奇,你不明白,我是說徹底得到她,並不是只有身體,我要她也像我愛她一樣,徹底全身心的愛上我,她是高傲的女人,並且已然心有所屬,我如果不從心底最深處擊垮她,徹底摧毀她的自尊,任何人也別想進入她的心裡,那扇門,就永遠也打不開。”
奧德里奇還是滿臉不解看着身旁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是一家之主,財富、權力不過是他掌中的玩物,任何女人都是吻着他的腳背,貼面而來,何須這樣自殘、自賤的方式?
“你沒想過,這樣即使得到了她,也是殘破不堪的身軀?”高文問道。
“維納斯也沒有雙臂,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只需要一個正當的身份和一棟房子,僅此而已。”
“那你以何爲生?”
“我還在哈佛上學時,就有無數家公司爭着錄用我,掙錢並不是問題。”
奧德里奇滿足了他的要求,這一段對話也僅限這兩個兄弟之間知道,即使多年後,真正關心這起事件的零星幾個人,如林啓,再來追查的時候,也無法知道,高文當時的動機,到底是什麼,有多麼變態了。
當然了,除了蘇海星,畢竟她就是那個最關鍵、最重要、之後把自己置身無底深淵的當事人。
林啓和郝正月駕車來到風城第四大道,來回轉了好幾圈才找到那所謂的“256”號,其實是隱藏在一處密林裡的外表極普通的宅邸。
林啓心想:“這裡也屬於芝加哥北邊了,這房子就是當年蘇海星爸爸買得那棟北郊別墅麼?還是她和高文結婚時住的,裡面曾藏有蘇衛東屍骸的,高文口中的祖宅?”
郝正月遞給林啓一把手槍,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兩人繞着房子轉了一圈,這是很普通的兩層小樓,也不是很大,大部分是灰褐色的木結構,周圍也沒有什麼鄰居,不知道256這個號牌是怎麼來的。
這裡是第四大道的盡頭處了,他們幾乎是挨家挨戶,從1號找到255號,根本就沒有什麼256號,如果不是林啓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到盡頭處的林子裡來轉轉,壓根也不會發現這裡還有個小屋。
兩人從後門破窗而入,傑瑞即使把這個地址給了我,應該不會有什麼機關陷阱之類的吧,畢竟我跟他又沒有什麼過節,林啓心想。
屋子裡面的裝飾陳列也很普通,不過基調很昏暗,而且似乎長年沒有人住過,桌上、地上,落了滿滿的一層灰,在這樣的密林中,月光也很少能照射進來,兩人一人一個手電,在這山村老屍片場般的木屋中緩慢的搜尋。
二樓也沒有什麼新奇的地方,兩個臥室裡的木牀,牀腿都已腐爛的滿目瘡痍了,兩人又走下來,回到起居室,郝正月問林啓:“那個華清幫的傑瑞只給了你這麼一個地址?”
“是啊。”林啓又把那紙條掏出來翻天覆地看了一遍。
“以他跟蘇海星的關係,有沒有可能不願讓別人查到關於蘇海星當年的這一段……冤孽?”
林啓想了想,說:“有可能,但我寧願冒着被他唬弄的風險,也要親自過來看看,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的心結,眼看着就要解開了,實在無法半途而廢。”
郝正月也知道林啓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沉思道:“不如這樣吧,你給傑瑞打個電話,說現在已經到這裡了,看他怎麼說,你們往日冤枉、近日無仇,他存心耍你,也該到此爲止了。”
林啓心想也行,於是掏出手機撥通了傑瑞的號碼,很快聽筒裡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對面人聲鼎沸,似乎到了酒會的**,傑瑞尖着嗓子叫了一聲:“喂,什麼事?”
林啓也大聲說了一句:“我到了你說的房子這了……”
“你等一下……”過了一會,電話裡環境安靜了許多,“好了,你說吧。”
“這屋子除了陰森一些,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你想讓我找什麼?”
“你不是想知道結果麼?怎麼,以爲我在耍你?”
“是有一點,第四大道根本沒有256號,我是順着路一直往下找,在盡頭的林子裡找到一座木屋,還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一個,所以跟你確定一下。”
“恩,那就沒錯了,接着找吧……”說罷欲掛電話。
“等一下,”林啓心裡有些焦灼,“你至少提示我一下吧。”
“好吧,其實我告訴你吧,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你要是願意多花點時間陪陪大姐則實在的多。”
“所以你這還是承認在耍我了?”
傑瑞語氣有些不悅道:“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之前跟你說了那麼多關於大姐的陳年舊事, 都是她的隱私,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我卻告訴你了,並不是因爲李探長或者外八堂的人打了招呼,而因爲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誰,大姐這些年不容易,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理解她,而不是隻有費恩一個。”
“你能說簡單點麼?”
“我操,你個愣木魚,大姐當年怎麼看上你的,好啦好啦,你去廚房,第三個櫥櫃門下面有個水錶,打開看看就知道了。”之後掛斷了電話。
林啓和郝正月兩人又摸到了廚房那,第三個櫥櫃門下果然有一個水錶,外表跟普通水錶倒是沒什麼區別,兩人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個精巧的機關,從側面彈出來一個九宮格的電子按鍵。
郝正月摸着下巴:“這是……密碼鎖?”
林啓想了想,說:“不會就是256吧。”說罷便按了下去,只見身後傳來響聲,廚房的地面迅速一級一級的下陷,形成一個樓梯,林啓和郝正月對看了一眼,走了下去。
這個地下室顯然就要比上面的風格更有現代感和科技感,倒是跟之前那個被金柯蘭炸過的醫療檢測中心的實驗室差不多。
當然除了這些以外,也有一些別緻的地方,例如地下室的一角擺放了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的玻璃器具,林啓和郝正月走近了些,發現這器皿比這兩人還要高出一米多,下面的底託也不知是什麼合金制的,約到膝蓋的高度,裡面裝滿了鏽紅色的溶液,咕咚咕咚冒着氣泡,好像在沸騰的模樣。
“是血麼?”郝正月喃喃道。
“爲什麼?”林啓問道,心想:“存這麼多血漿有什麼用?而且看上去跟粘稠的模樣,肯定也有其他化學溶液吧。”
郝正月身子側了一下,給林啓讓出視線,和林啓兩人一齊打着手電照過去,見這圓柱形器皿旁邊還有一個病牀之類的儀器,只是寬大的很,上面並排躺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也不知是死是活,都被剃了光頭,臉色已是白裡泛着青,胳膊上扎着輸血管,和天花頂上的“黑匣子”般的儀器相聯,再連接到那圓柱形容器的頂部,不知是給這三人輸血還是放血。
林啓正看得莫明其妙,郝正月又開始檢查其他地方,沒過一會,驚呼了一聲,林啓急忙調轉送走去,一句“怎麼了”問出來,自己也驚呆了。
只見那圓柱容器的正對面,放着一個鋼製的三角架,上面掛着一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人皮,這人皮完整得連毛髮都沒有缺少一根,似乎是一整塊剝下來的。
“這就是高文麼?還是那個比利?”
“不管是誰,我想我知道傑瑞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沒有任何意義。”林啓有些懊惱。
“不,於我而言,還是有意義的,我是個警察,這無疑就是個案發現場,我想我該採取必要的措施。”
“你是中國的警察,這是美國的地界,也歸你管麼?”
“我是國際刑警,至少,我也該通知本地的警方,林哥兒,千萬不要犯糊塗啊,就算對蘇海星來說,這裡就是她仇恨的源泉,你不覺得是時候讓她放下了麼?”
林啓沉默了片刻,郝正月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當時嘆了口氣,又想到:“這人被剝了皮,那屍體放在哪了?”想到這,突然感覺後背冷嗖嗖的,只覺得身後的巨型容器、那濃稠的液體內,有一雙眼睛,正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