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啓話音剛落,洛星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瞪着他,半晌才道:“你還做過戰地記者?什麼時候的事啊?在哪裡啊?有沒有上過前線?都有拍到什麼?有沒有采訪過誰?”
林啓機械的一一答道:“好像快十年前了吧,非洲中部地區,平時只在後方,前線沒有怎麼上過,拍到過很多東西,也不能叫採訪,只能說接觸過最重量級的人物,唔……**軍和反**軍的領袖都有吧。”
洛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說話的表情都誇張了許多,三分驚訝還着七分崇敬,不可思議道:“前輩呀,你你你……你怎麼淪落到這裡來了?”
林啓淡淡道:“什麼叫淪落,換個生活方式罷了。”
洛星登時又做出理解的表情,瞪着崇拜的眼神說道:“對對,一定是慘絕人寰的事物看得太多,對這個世界太失望了吧……這這,怎麼能讓你做我的助理呢,太開玩笑了吧,攝影機扛着累不累?還是我來吧。”
說着竟然真得要動手接過林啓肩膀上的機器,林啓趕忙讓了一下,說道:“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怎麼突然打了雞血似,趕緊回座位上去吧,馬上要開始了。”
洛星忙道:“是是,前輩教訓得是,早知道你還有這故事,我就不接這活了,還不如採訪採訪你呢。”說着戀戀不捨得往回走,還三步一回頭,“等一下結束了你別走啊,我要採訪你的。”
林啓暗暗搖頭:“我是你的助理,能走到哪裡去。”只得道:“知道了,你快去吧。”洛星才放心的坐回到位置上。
發佈會一開始,先是閃光燈輪番轟炸,把那個叫盧比旺的科學家黝黑的膚色印得錚錚發亮,停頓了幾秒鐘盧比旺纔開始緩慢發言。
林啓把機器放在架子上調試好,便站在一邊發呆了,這種工作對他來說過於簡單,只要保證攝像頭一直對着盧比旺就可以了,其他諸如切換鏡頭的工作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林啓懶得弄了,本來不是什麼重大新聞場景。
林啓一邊偷懶划着水,一邊東瞅瞅西看看,見前面的洛星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還時而往回頭看看,好像真得怕林啓突然跑了似的,林啓只得幾次眼神示意,畢竟這樣太不禮貌,這個發佈會人本來就少,還有個三心二意的,誰見了都得生氣。
這時盧比旺正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滔滔不絕:“……該小行星是人類歷史首次被發現,它的直徑約爲400米,近橢圓形……唔,其實更像一顆花生,目前在太陽系軌道以每秒16.82千米的速度運行,距離地球已經小於一個天文單位……”
盧比旺的發言很機械枯燥,林啓對天文科學不太懂,只大概知道天上有什麼星座,對應哪天出生的日期,還是歸功於這段時間在八卦週刊的浸淫,所以也不太理解這個發現有什麼意義。
不過從周圍其他人慵懶、無所謂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
旁邊有的攝影師小聲的給林啓解釋,太陽系類似的小行星有一萬多顆,這一顆不論從直徑、價值、軌道都不是什麼出類拔萃的,談不上什麼新奇的地方,林啓這才恍然大悟,等於在黃沙堆裡找到一粒沙子。
那就更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了,盧比旺的發言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林啓三魂七魄早就開始神遊了,心說還不如呆在報社辦公室裡做做文字的工作,至少需要動腦筋,否則一旦閒下來,他又會胡思亂想,要麼想蘇海星,要麼想趙天明。
就像現在這樣,林啓環顧會場裡的所有人,感覺似乎一切都不那麼真實似的,每個人都在針對一件無意義的事情做機械的工作,他站在最後,看到的大多是別人的後腦勺,他在想,這些人在這裡到底幹什麼,他們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麼,他們的家人、愛人、朋友呢,難道不應該趁着有限的時間陪在他們身邊麼,這纔是生命存續的意義啊。
林啓正想到這裡,旁邊那位剛剛給他介紹這顆新發現近地小行星的攝影師同行突然說了句:“唉,要不是爲了那點車馬費,誰願意每日每夜的追這些東西拍,沒辦法啊,家裡的老孃要養,老婆孩子也要吃飯,少一頓,老婆就要跟別人跑,連孩子都看不起自己。”
林啓不知這人怎麼突然發這麼句牢騷,看他的長像也不是那麼苦大仇深的人麼,只是自己剛剛想到這一節,頓時自嘲得笑了笑,這人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似的,一句話說出來像是在扇自己耳光,他們當然想陪在家人身邊,誰不想呢,爲了生計嘛。
現在是記者提問的時間,林啓記得車上的時候洛星就興沖沖的翻看自己的筆記,似乎在溫習整理自己想要問的問題,結果臨到現場,卻連站起來的動作都沒有做,只是不時回頭看看林啓,看來她今天是準備和林啓死嗑到底了。
最終發佈會結束的時候,林啓印象裡只記得小行星以發現者的名字命名,就叫做盧比旺星,其他的內容實在是回憶不起來,整個發佈會連半個小時都沒有用到就結束了,散場後才三點半的樣子,看時間還早,洛星也不急於回報社,而是拉着就地參觀了一下這個天文博物館,一路像個小學生一樣,問這問那,多數是林啓在非洲做戰地記者的事情。
只是時間過於久遠,很多細節林啓實在是記不清了,只描述了一個大概,反**軍有多殘暴不人道,戰後如今屠村,以及當地人的生活風俗習性等等,並沒有說出多少有價值的信息,甚至只是些籠統的概括,沒有說到實質性的東西,饒是如此,洛星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在這個姑娘眼中,這樣的體驗簡直是生命是應當濃墨重彩好好記一筆的事情,因此任何事情。哪怕是當時一個小小的感受,對她來說都是極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