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肖見得胡離離去,心如死灰。張勇剛方纔吃得那鬼麪人一擊,顯然受了不小的內傷,正自調勻,卻再也鎮不住紊亂的真氣,又是一口淤血吐出。他見得方肖失魂落魄的模樣搖頭嘆息不止,道:“罷了罷了,她本就不是爲你而來,又何必強添煩惱呢?”
方肖此時心緒凌亂,饒是心思靈巧,畢竟未曾經歷男女情事,如何能聽得進師傅規勸。張勇剛見得他依舊一副呆木的神情,心下也是惋惜,上代的意氣情仇,到底還是牽連到晚輩。
“哈哈!解刀狂客怎麼也不會想到最想取你性命的人是誰吧?今天老道就和歡喜佛祖聯手,說不得要讓你今天葬身在此。”正自沉思,卻聽得有人一陣狂笑,說的話也是驕傲,正是先前和張勇剛拼鬥的那道人。
張勇剛聽得微微一眯眼道:“卻是我看走眼了,光顧着歡喜佛祖這等小丑,忘記了還有個大角色。天機隨雲,空空了了。當年泰山一別,人成個,今非昨。只是不知是什麼風能將老牛鼻子吹得到這裡?”
這話雖是輕描淡寫,在場中衆人聽來卻如平地一聲雷起,震得各人俱是一驚。一時間除去仍在神傷的方肖,衆人目光俱是看向那青衣老道。
張勇剛方纔輕飄飄的幾句話,點出的卻是當年武林中名噪一時的武林奇人:天機書生,隨雲和尚,空空道人,了了道人,隨便哪一個都有鬼神不測之能。他們當年曾在泰山論道,除卻勝負不論,即使時隔幾十年,仍有不少人知道他們。而眼前居然有一人就是空空和了了之一,讓他們如何不吃驚?
“哼,你倒是精乖,居然能認出老道來,還以爲天機教出來的都是眼高於頂之輩呢。”那道士見得衆人眼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有震憾有驚疑,依舊坦然自若,絲毫不因衆人揣測的眼神而有任何拘束。
“前輩自當年敗於家師手上,早就隱於江湖多年,今日不知爲何又來尋我的晦氣?可是當先師已然不在塵世便可隨意欺侮小輩?居然和歡喜佛祖這等佛門敗類聯手,傳出去就不怕辱沒了你當年立下的赫赫威名嗎?”張勇剛見得對方不否認,心中自是肯定了幾分。
“什麼?天機他死了?”那道人聽得張勇剛說道微微一愕,似是不信地仰頭望天道:“哼,當年天機書生接下我和師兄兩人聯手施展的‘若水決’,也算得上是驚才絕豔了,我那師兄對他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我未必心服,二十年苦練自是不能白費功夫,我可不管他是真死還是遁世。師傅死得早,自有弟子服其勞。”周遭人聽得他一番話,自是明白了其身份,居然是道門失蹤已久的人物了道人。
張勇剛聽得笑道:“前輩想要見識先師的武功卻是不能了,不過我身爲天機一門首徒,自是不能墮了他在世的威名。說不得讓前輩見識見識家師生前留待後世門人的武功,正顯我門中手段。”他說着便已是站起身來,動作顫顫巍巍,方纔所受內傷竟是不輕,起身愈半居然腳下微微一滑,幾欲跌倒。幸得身邊方肖雖心中悲痛,仍然本能扶住,纔不致失了臉面。
張勇剛對着方肖一笑,道:“你我師徒朝夕相伴近二十載,爲師教了你一半的‘解刀訣’,內功卻是半點未教與你。今日你那師叔對你下毒手,爲師不得已卻是將你師祖封印體內的‘浩然正氣’傳於你。這才護得你心脈,使你不致因我和你師叔兩股真氣加身而爆體身亡。可是這也讓那封印鬆動不少,你日後可要小心,若未悟得‘平天下’,不可妄圖解開封印,否則會有性命之虞,切記切記!”
方肖聽得他說得極是複雜,心神一陣晃盪,原來方纔那兩人在他體內比拼內力,其中還有這麼多兇險。就在那片刻功夫,自己居然在鬼門關門口轉了一圈。那鬼麪人擺下此局分明是要取了張勇剛的性命,方纔對其弟子方肖下手,竟然也是打定了主意擾亂張勇剛的心神,找準機會給予致命一擊。
想通這些,方肖心中不免一陣擔心,今天怕是難以輕易離開此地。那鬼麪人如此心機深沉,胡離方纔頭也不回便隨他而去,不知道會怎樣。但是想到今日之局胡離也有參與,想到她居然要致自己於死地,不免一陣寒心。
張勇剛見得他神識恍惚,心中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轉身瞥見一邊身軀僵直而立的紫衣女子,微微思忖,道:“姑娘,老頭子今日怕是難以離開此地。可惜丟下個呆徒弟,怕無人照顧。料得你也是被人所害,今日老頭子便救下你,望你看在今日相救的份上日後對他稍加提點。老頭子先行謝過了。”說罷左手輕揮,只見那袖子無風自舞,紫衣女子嚶嚀一聲,穴道便被解開了。
那紫衣女子真氣活動周身,發現沒有什麼異樣,心中大喜,對着張勇剛盈盈作禮道:“曾玉兒多謝前輩搭救,前輩所託,晚輩自當盡力爲前輩做到。”
這一聲“曾玉兒”聽得歡喜佛祖也是一愣,沒想到之前見到的紫玉仙子竟是假的,真的“紫玉仙子”居然一直在眼前。方肖聽得也是瞬間呆住,只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善!”張勇剛聽得滿面笑容,道:“原來是紫竹院的高徒,怪不得如此識禮。名門弟子,老頭子自是放心了。”
“紫玉仙子?就你也敢冒稱仙子?”方肖聽得卻是不滿地揚眉道。
“喲,這不是妹妹家的呆頭鵝嗎?怎麼就你一個呀?妹妹哪裡去了?”一行人正自疑惑,卻聽得一聲音如乳鶯出谷,嬌柔脆生,聽得人心中軟軟的舒服。
衆人本自看着張勇剛師徒和那曾玉兒,聽得這一聲只覺眼前綠影一閃,卻是一女子現出身形來。只見來人柳葉眉,高鼻樑,櫻桃小嘴的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笑容,襯着那一身綠衣綠裙,配着那隱約可見的賽雪肌膚,別有一種妖媚誘惑的風情。
“師妹?”這回開口的卻是那方纔一直在一邊不支一聲的黃蜂尾。
“師兄,是你啊!你好壞,揹着我又偷偷來殺人,把我一個人丟在萬毒谷不管。”來人正是青竹兒,她此時似是剛剛看到黃蜂尾,立刻笑意盈盈道,“我的呆頭鵝不見了,可是你將他偷偷帶出谷去的?我此番出谷可是爲找他而來,路上還碰到了兩個認識的呢。”
說着卻有兩人閃出身來,盡是番僧打扮,雙手籠在袖中,臉上似笑非笑。方肖一看,今日出現在眼前的居然都是舊識,眼前兩個番僧不是別人,正是無歡無喜。
“哼,你帶進谷中的那個人走了和我有什麼干係?你不好好呆在谷裡,倒是爲找他而來。”黃蜂尾聽得師妹一番數落心中已是不滿,又見得她身後跟着的無歡無喜,更是生氣。
“呵呵,師兄出來有事情,我出來自然也是可以找點事情的。這不,有人找我來殺人呢,我就和他們一起來了。”青竹兒笑着看向無歡無喜,無歡無喜卻是面色恭謹地走到歡喜佛祖面前道:“門主!”
“恩,來得正是及時。”歡喜佛祖見得手下突然尾隨青竹兒而來也不奇怪,將頭點了一點,無歡無喜便躬身站到其身後再也不語。
張勇剛見得,笑道:“敢情想殺老頭子的人還真不少,你們便來吧!”一語未罷,刀已經出鞘,帶起一道寒光向歡喜佛祖面門而去。
歡喜佛祖見得也不敢託大,“轉輪迴”嗚嗚作響,如同鬼魅一般淒厲高絕,震得方肖心頭一跳。他體內幾乎沒有一絲內力,只覺得那聲音震得自己心神動盪,胸口煩悶欲吐。正當他快支持不住之時,卻聽得兩兵刃相交之聲尖銳刺耳,直接將方纔那聲劃破,在場之人內力不濟者只覺氣血翻騰,均是不自覺堵上雙耳。方肖本就快到難以支撐的邊緣,卻覺得丹田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勁力涌遍全身,周身頓覺壓力一輕,舒適不少。
曾玉兒雖是名門之徒,見識到兩大高手兵刃相互交接之威也只覺心驚膽跳,連忙運起內力與那難聽的聲音相抗。她看到那青竹兒和黃蜂尾等人苦苦支撐到面色蒼白,再瞥見方肖面色卻是紅潤,表情愈加輕鬆,心中也是忍不住驚疑:“難道他會有這麼深厚的內力?”
此時場中之人只見得歡喜佛祖“蹬蹬蹬”連退三步,胸中一口鬱氣堵塞,一時竟是動彈不得。那“轉輪迴”上的轉輪突然不再轉動,張勇剛哈哈大笑,面色竟是不變,道:“此小道耳,安能與我天機一門浩然之氣相抗!歡喜禪功本是佛門高深功法,卻被你曲解,實在是暴殄天物啊!”說罷,他也不再停手,一揮手中刀再次上前,無歡無喜見得他欲要再動手,臉色齊變,大喝道:“匹夫敢爾!”
張勇剛見得他倆亮出兵器上來,毫不退縮,高聲叫道:“傻徒弟,看清師傅的‘解刀訣’,天機一門今後榮辱可就盡系你身了啊!”
方肖聽得立時抖擻精神,睜眼細看張勇剛迎戰無歡無喜,卻聽得耳邊一陣詭異的陶隕聲響起。
張勇剛身軀微微一顫,那一刀居然慢了一拍。無歡無喜雖是迎向對方的招式,見得他那刀慢了一下,也不多想,立時拉過歡喜佛祖閃身退出了戰鬥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