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出現在霍至境身邊時,他驚得亂了手中的招式,長槍舞得霎時間力不從心起來。
他們此處所在的地方是一處緩坡,坡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枯樹立在那裡,他們在坡下,而西蒼的軍隊卻在坡上,因此仍是身處劣勢,他們統共出兵五千人,西蒼的軍隊少說也有一萬人,平日裡追隨霍至境的兵,武動自然都是不錯的,只是這般打法,當真是極爲吃力。
霍至境的長槍揮舞如風,逼走好幾個近身的人,才靠近了紅杉一點點,卻又有數人涌了上來,他丹田內沉着一股氣,此刻盡數涌到了喉頭:“喬紅衫,胡鬧!”他大喝一聲,殺了想要接近她的兩個的士兵。
西蒼軍中不少副將看見霍至境這般急眼,心中便猜測萬千,想着活捉了紅杉回去,於是紛紛涌了上去,紅杉雖有一身好武藝,卻架不住這般多的人,於是連霍至境的話都來不及回。
霍至境急紅了眼,拿着長槍硬是殺出一條血路,這才慢慢靠近了她。
“回去!”他大喝。
紅杉根本沒有時間分身乏術去看他,可嘴上仍是倔強道:“我不!”
霍至境從來沒覺得打一場戰這般艱難過,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算算時辰,這隊伍也該換了,他迅速轉頭朝紅杉喊:“撤退!”說完便拿馬鞭抽了一下紅杉身下的馬,馬兒一疼便往前衝去,而他自己也緊跟其後,卻跟身邊的副將打了個照面。
“將軍,王爺領着一百個侍衛將新的兵器送過來了,讓我們速速去換。”
新兵器?霍至境當真還不知道有什麼新兵器,遠遠已經能望見軍隊守備後方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他身後是整整十車的新兵器,墨王從不會做無用功之事,這兵器必然有大作用,霍至境一想到此處整個人的神經便鬆了一點。
莫雲深騎着那匹黑色的馬在整個戰場後方觀望,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紅杉身上,眼見霍至境和紅杉都在往回趕,他偏過頭,給了暗處文其一個手勢。
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在霍至境剛剛因爲兵器的事分神之際,紅杉的腿已被一箭穿過,霍至境只聽她似乎尖叫了一聲,接着便看見她即將落於馬下的身影,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停了,雙腿夾緊馬腹衝過去將她下滑的身子重新攬到了馬上,隨即狠狠抽了馬幾鞭,一路往回撤時用長槍解決掉蜂擁而上的敵軍。
戰爭還在繼續,他終於退到軍隊後方,這是的紅杉已疼得滿額的汗水,整個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她的眼睛睜了睜,卻終是昏了過去。霍至境只來得及看她受傷的腿一眼,便將她交給了莫雲深。
“王爺,麻煩你了。”他沉重的眼神最後定格在紅杉那張汗涔涔的臉上,隨即換了兵器毫不猶豫的重新殺回了戰場。
直到這時,文其纔過來,他看了看紅杉腿上的傷,“未曾傷及筋脈,骨頭卻不怎麼好,至多要養上好幾個月才能下地,現在坐馬車離開也是不可能的。”他將紅杉從莫雲深馬上抱了下來,動作注意着沒碰到她的傷。
莫雲深聽後,這才一拉馬的繮繩,朝大營方向而去。
清曉從霍至境帳中出來便直奔紅杉的帳篷,看到的卻是散落一堆的繩子,繩子中間斷掉的地方毛毛糙糙,顯然是被人磨了許久才斷掉的,這說明被綁的人是自己逃出去的。她心中當即一跳,忽然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紅杉逃出去當然是往戰場去的,紅杉的武功雖不能殺多少個人,但是在一堆武藝不精的士兵裡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她爲找霍至境而去,霍至境如果見到了她當然是要護照她的,清曉靜下心想了想,這才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仗總有打完的時候,紅杉雖然跑了,但總要被帶回來,是以她此刻也只有暫且先等着,她不過會使毒而已,若真是衝動得跟紅杉一樣去戰場,只會幫倒忙。
她坐立難安之時,紅杉卻比她想象中更快的被人帶了回來,看着便直至文其抱着紅杉進來的時候,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她注意到紅杉腿上的血跡,當即提了藥箱坐在她旁邊鋪開了銀針
“你可以出去了。”她不動聲色的對文其道。
文其沒有回話也沒有多留,很快便退出去了。
清曉這才用剪刀將紅杉染滿血跡的褲子剪開。箭在她膝蓋下方一點,入肉很深,位置很是巧妙,沒有傷及筋脈,卻是挨着骨頭過去的,雖沒有性命危險,但若是照顧不好,很容易留下病根。
清曉沒有猶豫,將一旁的藥準備好,取了銀針護住她腿上的幾處筋脈,又撒了許多的止血藥,然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動作迅速的拔出了箭,即使是昏迷中的紅杉也不免疼得嚶嚀一聲,深深蹙了眉。清曉動作迅速的將藥撒上,小心翼翼得纏上了細布上了木板,這才鬆了口氣。
看了一眼仍然昏睡的紅杉,她用袖子略略抹去了額上的汗,去一旁將一手的血污洗乾淨後纔有時間琢磨這件事。
紅杉如今這幅樣子,她最起碼半個月內是走不了了,馬車動盪,紅杉的腿只要稍有不慎,以後便會有病根,只是爲何會這般巧,在她馬上要走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紅杉的武藝得華清親傳,她雖時常偷懶,卻也絕非只是些三腳貓的功夫,輕功更是讓華清當師父的臉上有光,不至於連避開一支箭的能力也沒有。
想到此處,有人在帳篷外出了聲:“清姑娘,紅杉姑娘的傷勢如何?”
是莫雲深。
她當真是急糊塗了!抱着紅杉進來的便是莫雲深身邊的文其!這說明他們今日也去了戰場。
清曉掀了簾子出來,渾身都帶着冷意:“墨王爺,爲何是文其送紅杉回來的?”
“我與文其去送剛出來的新兵器給霍將軍,恰巧見到紅杉姑娘受了傷,霍將軍走不開,便讓我將紅杉姑娘帶回來儘快醫治。”他答得天衣無縫。
清曉緊緊的攥着手指,指甲陷進了掌心也不自知。她根本沒有任何立場,證據,去質問他,指責他。他也定然不會讓她找到破綻。長久以來,他都是這樣雲淡風輕的看着她淪陷,看着她設局,然後他輕而易舉的反擊,輕而易舉的給她設局。
太多太多的憤怒憋在她的心裡,卻也只能憋在她心裡。
“莫雲深,總有一日。”她的眼睛毫不閃躲的盯着他的臉,目光中的冷漠和堅毅像是石牆一樣生出了一種距離感,這是她第二次忽視他的身份,叫了他的名,相較於第一次的惱羞成怒,這一次她帶着一種賭命般的認真。她的話沒有說完,可彼此都清楚裡面的意思。
他沒有笑,只是神色溫柔,眼睛望着她,平靜的像死水,“清姑娘爲何這般討厭我?”
清曉嗤笑一下,一字一句的道:“這就要問墨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