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了,貪過頭。
擡入墓室的沙旺心生後悔,看見了蒼穹頂部懸掛的棺槨,感受到一股股強勁的威脅氣息,心就像是在冰冷的海水中下沉。
嘭嘭。
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這一聲悶響就如同敲在他的心房,不由一顫,腦海中浮現了駝背大漢和黑衣人死後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地一般。
死亡的恐懼讓他打了一個冷顫。
可惜世間從來沒有後悔藥,錯誤估計的苦果只能獨自吞下。
踏踏踏。
有序的腳步聲在甬道迴盪,朝着墓室中樞的方向走去。
此時,沙旺沒有花費太多精力去注意甬道的情況,腦海是一片混亂,思緒很亂,根本不清楚方涯沒有馬上殺他是爲何。
渾噩中,他來到了中樞。
直接被丟棄在地上,血屍就轉身化作一片紅色的血流離開中樞,消失在沙旺的視界內,姿勢有些不雅。
渾身動彈不得的沙旺臉龐與冰冷的地面有着親密的接觸,想要掙扎,可又渾身無力,眼眸僅能看見浮在地面的灰白霧氣。
臉龐冰冷的觸覺讓他心頭的雜念爲之一散,驀然他聽到了一句話,隨即體內的禁制送開了一些。
“擡起頭來吧。”
他有着茫然,有着希翼,有着恐懼,身體很老實地爬了起來跪在地上,顫聲說道。
“方少,我該死,該死,你就當我是一個屁放了吧,日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強忍着不適和劇痛,頭顱緩緩向下叩拜着,臉龐的青筋如同黑色的虯龍不斷在蠕動,噁心得嚇人。
“不不,你說錯了,你不該死,反而提了我之前不曾注意的事,有功。”方涯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棺傳來,帶着一些喜意。
完蛋了,都開始說反話,有功,我要完蛋了。聽到了方涯的話,沙旺的心霍然感受腳底下的寒意直涌上來。
砰砰。
他在磕頭,仿是想以這一種方式求得原諒。
石棺蓋從內往後推開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失去了棺蓋的壓制,黑棺內的陰氣如同大小不一的觸手,朝着棺外逃竄。
蒼白的手臂向前伸出,速度快如霹靂,一瞬間就抓住無體無形的陰氣觸手,手臂在縮直接拉扯着方涯的身體支立起來。
他的皮膚比起之前更加蒼白,心臟的位置閃爍着黑色的光芒,黑得單調,彷彿是一個奇異符號,晶瑩如絲勾勒出祭壇模樣,祭品正是心臟,並把皆由陣法投射下來的月華之力全數吸入。
黑不溜秋。
連月光都無法掩蓋住陰心竅的神異。
撲通撲通
心臟的跳動聲極爲微弱,迸動的頻率也極爲緩慢,卻是帶着詭異的氣息,迸動之間直接牽動沙旺的心臟,這樣的迸動使得他的心臟根本承受不了。
心臟就像是被人狠狠涌了握住,使得整個心臟都變形了,絞心的疼痛,鼻孔像是被人掐住一般陷入窒息,難以呼吸在一瞬間,他感覺彷彿死神來到了他的身邊。
死神想要帶走他。
他磕頭的行爲制止了。
沙旺的身體青筋凸起,遍佈全身,頭顱不由上揚,臉龐極度猙獰,淚水根本控制不住從眼角流淌出來,彌留之際,他彷彿看到美妙的星圖。
星圖,好漂亮。
下一瞬間,他的身體痛楚如退潮的海水,飛快地遠離他的身體。
沒死吧。
方涯望着前方生機氣息快速下降的沙旺,有些意外,連忙驅使陰氣凝成咒符圍繞在他的身體,壓制住陰心竅的威勢。
老實說,他不是故意,對於未曾煉成的陰心竅,他並沒有太強的操控力。
恰是這樣,無意識的陰心竅造成的威勢讓他更爲震驚,僅僅是半成品的陰心竅就有了如此的神異。
雖然造成這樣的結果除了陰心竅本能的神異外,更有沙旺的實力太低的緣故,但也掩飾不了陰心竅的非凡。
呼呼。
沙旺輕喘着氣,有種死而復生的感覺,貪婪的呼吸着空氣。
“沒死就好,免得我還要浪費時間去重新找一個人。”方涯冷冷的說道。
聞言,沙旺的身體微微僵硬,有些懵懂,思索片刻,腦海頓時一激靈,有一點可以肯定,小命似乎保住了。
他,他的氣息。
他擡頭望着前方的黑棺,看見被陰氣咒符纏繞的方涯身軀,心中大爲吃驚,他從方涯的身軀上感知到了一股似人非人的氣息。
放棄了人身,真狠,在煉降頭禁術麼。
他的實力雖低,卻也聽說過降頭師的一個傳聞,傳言中頂尖的降頭師觀念分給兩派,兩派的分歧就在於以降頭師的身體煉製降頭術是否影響今後的修行。
一直以來,由於古往今來的降頭師堅持本命降修行,始終是佔據降頭師的最強力量,所以本命降爲降頭師修行的主流,方牡就是其中的一員。
不少降頭師在修爲無法再有寸進的時候,俱會嘗試以身體煉製成降頭,由於這一種秘法會令本命降的修行速度下降,以及一系列秘法的不成熟,或多或少有些致命的缺陷。
這一類的秘法也被稱爲降頭師的禁術。
禁術有一個鮮明的特徵,那就是從此不復爲人。
當然,這類的禁術,沙旺是隻聽聞卻不曾擁有過,這些禁術多數流傳在各大勢力手中,散修手中是隻有缺陷更大的禁術,且人數是鳳毛麟角。
他想要幹嘛?
他聽着奇異的呢喃,看見方涯手指尖纏繞奇異的晶絲,又看見方涯的手臂自動撕裂出來的皮肉化作一一條蠕蟲,撕咬着晶絲。
蠕蟲在相互撕咬,逐漸減少。
他怕了。
逃。念頭剛起,他體內的禁制驀然收緊,令他再一次動彈不得,眼眸流露出驚恐,死死望着方涯,見到了意味深遠的眼眸,極爲銳利,彷彿看穿他一樣。
沙旺的心頭仿是被針刺破,那一股氣直接泄了下來,臉色帶着沮喪。
叱。
方涯低聲冷喝,指尖僅剩的蠕蟲泛着藍色的光線,朝着沙旺飛去,直接鑽入他的頭皮,散發着奇異的氣息與他的靈魂糾纏起來。
蠕蟲則是在皮膚滑動,直接沿着血管來到了沙旺的心臟。
他的身體陷入痙攣,飽受着痛苦的煎熬,從他的口中散發着陣陣痛苦的廝叫,叫聲之慘,那叫一個慘絕人寰。
時間在過去。
汗水直流,沙旺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起,渾身溼噠噠。
“我可以放你走,當然這不是沒有條件,離開後,你繼續像今天一樣,引誘一些散修來我這裡,明白了麼?”方涯等待一會,看到沙旺呼吸平穩後,開口說道。
這一次沙旺的行爲就像是提醒了他,他缺屍源不假,但不一定要追求最好的屍源,雖然散修由於神秘力量的底蘊太弱,參差不一,極大部分人的身體作爲屍源比不上陰時屍和黑山的人犯。
散修的身體不失爲一時的良選,大不了以後慢慢更換更好的屍源。
這纔是他不殺沙旺的原因所在,是爲了放長線釣小魚。
“只要你好好爲我辦事,你體內的降頭術未嘗沒有解開的一天,我也不會虧待你,每引誘一批,我都會有賞賜給你。”
御下的手段,方涯還是十分懂。
給一根大棒,再給一個蘿蔔纔是物盡其用的正理。
“是。”
感受到體內的降頭,沙旺的臉色驀然變苦,生死操縱於他人之手,非常識趣的應了下來。
識時務者爲俊傑。
他雖不是俊傑,但他識時務。
方涯交代了一些要求,不耐煩的招手。
“去吧。”
說完,黑棺內的陰氣勢如沖沖,如雲海翻滾,席捲着黑棺蓋合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