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敲了蘇佑安一記,接過她洗好的梨咬了一口,說:“這就不分給你了啊。”完了衝她笑。
蘇佑安慣常喜歡文字遊戲,哪會不懂,咬了口蘋果,平復了下心緒,對林墨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這梨,不分便不分吧”。 林墨三口兩口把梨吞進肚子,走開了幾步,然後回頭說:“那便以身相許吧”!
蘇佑安背好書包回到隊伍裡的時候,大家已經吃完了午餐,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她找到何莉她們,坐了下來。眼前卻又浮現剛剛從小徑上下來的畫面。花樣年華的少男少女都有些夢幻情結,林墨這一出也算得上仗義相助,多少在蘇佑安的心裡激起了點小漣漪。算上之前字典那次,林墨這算是第二回幫自己度過難關了。她的目光又飄遠,落到了林墨的方向。毫無疑問,林墨是個義氣的人,蘇佑安把林墨劃入了自己特別好的朋友這個範圍。心裡想着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回報這“踩腳”之恩。
何莉的聲音拉回了蘇佑安的思緒,“哎,蘇蘇,你剛纔跑哪去了,我怎麼都沒找到你?” 蘇佑安拍了拍揹包“我帶的東西太沉,爬不動了,就在山腰等你們回來了。”她閃爍着眼神,不看何莉。何莉也不甚在意,拉着蘇佑安加入一羣女生的討論。
“我說,咱們班楊凱算是第一帥哥。”
“是啊,個子又高,棱角又分明。”
“可他太嚴肅啊,也不怎麼理人。”
“要我看,林墨不錯,你看他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大家都聽他的。”
“林墨很隨和啊,也很大方,嗯,要是選班長我就選他。”
“哎,蘇佑安和楊凱是同桌,你說說,他怎麼樣?酷不酷?” 王文文,一個短髮女孩兒拉着蘇佑安問道。
“啊”?蘇佑安沒想到會讓自己表態,“楊凱啊,開學一個月了,我們也沒怎麼說過話,他,他人還是挺好的,對了,他籃球打得特別好,有一次在我家附近的籃球場上見過他打球。”
又是一陣沸騰,籃球打得好的男生更容易加分,楊凱在小女生心裡又增加了點偶像氣質。
正說着,男生那邊傳來一陣喧鬧,大家循聲望去,好像是男生在掰手腕,這會兒已經比到最後一輪兒,是班裡的大塊頭姜戰輝和剛剛女生們討論的楊凱。這羣女孩子們也圍攏過去,觀賽助威。兩個人是剛纔經過一輪輪的比賽後最後的決賽者,此時,兩人各贏一局,三局兩勝,最後一局定輸贏。姜戰輝的額頭上青筋突起,明顯有些吃力,初秋的天氣不算熱,汗珠順着額角淌下來,可見是使了全力的。楊凱也憋着一股勁,眉頭緊緊皺着,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這隻手上。男生生來就好鬥,大人孩子都是如此。見班裡的女生圍了過來,男生們開始大聲的起鬨,女生門也在爲雙方加油。
力量的僵持沒有持續太久,最後姜戰輝手腕晃了一下,被楊凱抓住機會,猛地把他手腕壓了下去。姜戰輝累得躺在石桌上伸舌頭,楊凱站起身拍了拍他,說:“好樣的,我還比你大一歲呢。”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大家又開始了下午的旅程,這個下午,蘇佑安老老實實地和何莉他們在一起,做些女孩子都喜歡的事情,比剪刀手拍照,拾一些漂亮的樹葉夾在本子裡,在各種各樣的植物前歎爲觀止。晚上吃飯前,大家就坐上了返校的車。可能是累了,很多同學都有些昏昏欲睡,蘇佑安閉着眼睛,不小心也睡着了一下,就這麼一小會兒,她就做了個夢。夢裡她似乎在一座更高更陡峭的山上,前後無人,她想着等一會兒林墨就該出現了,卻怎麼也沒等到。她試着自己往下走,卻好像坐在一個像激流勇進的滑道的管子裡,極速下滑。手邊沒有任何可以抓到的東西,耳邊也只是呼呼的風聲,那種失重感讓蘇佑安很難受,想呼救,卻張嘴發不出聲音。她一下子從這個夢中醒來,低低地叫了一聲,雙手掙了一下,待回過神來,耳邊只有汽車行駛的轟鳴聲。
她的動作驚動了身旁的楊凱,回程的時候老師爲了方便清點人數,讓大家按照教室裡的座位在車子裡坐好。楊凱見蘇佑安好像是做了噩夢的樣子,低聲問她:“怎麼了?” 蘇佑安定了定神,看了一下週圍,同學們很多還在休息,自己可能吵到了楊凱,她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麼,做了個噩夢。” 楊凱在自己的包裡翻了翻,找出一條綠箭口香糖遞給蘇佑安,說:“嚼一個吧,放鬆點兒。”
蘇佑安道了謝接過,輕輕地剝開包裝,放在嘴裡,一股清甜的味道緩解了噩夢的恐慌。她又想起剛纔的夢,忍不住回頭去看林墨,剛一回頭,就看見林墨也正好在看她。林墨沒有睡着,剛纔蘇佑安的動靜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做了個口型問她:“怎麼了?” 蘇佑安沒答,只衝他擺了擺手,也開啓靜音模式告訴他“沒事了”。楊凱倒是把這出啞劇看在了眼裡。蘇佑安回過頭,見楊凱還在盯着自己,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是83年的?” “82”,楊凱簡單答道。“哦?那你比我大兩歲,我84的。” “我知道,我在入學表格上看到過。” 不等蘇佑安發問,楊凱自己說:“我上學晚了一年,五年級時又休學一年。” 蘇佑安點頭,心想怪不得楊凱看起來好像比班裡其他男生都成熟,原來是這樣。
很快大家就回到學校,下了車,老師又叮囑了一番,就解散了。蘇佑安和楊凱道了個別,和何莉她們手挽手回家了,林墨和她們一道,路上,蘇佑安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到他那雙黑呼呼的阿迪達斯上。
很快第一次月考就來了,入學第一次大排位,同學們都很重視。初一的課程比較少,月考科目只有語文、數學和英語三門。蘇佑安入學考試是榜首,這次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不過她的學習一直沒有感到過吃力,所以也就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如臨大敵。和她一樣不太緊張的還有她的同桌楊凱,也沒見他怎麼複習,準備。蘇佑安見楊凱最喜歡上的課就是體育課,他把那顆籃球玩得像是長在自己手上一樣,很多時候,體育課就成了楊凱的籃球表演時間,經常會吸引一大堆女生來看。
林墨小學的成績很一般,甚至說一般都有點兒不好意思,再加上他的個性太隨意,嬉皮笑臉的當個孩子頭兒,闖了禍他首當其衝,老師自動把他歸類到差生那堆兒裡去了。其實林墨不笨,像很多調皮搗蛋的孩子一樣,他頭腦靈活,有很多小聰明,一起玩的時候,其他男孩都會聽他的意見,他有主見,人又仗義,會照顧身邊的朋友。和他一起玩的兄弟,都心服口服。可能是上了初中,人大了一歲,林墨開學以來在學習上還蠻用心,這考試來臨前的幾天,有股摩拳擦掌的架勢。
考試當天是禮拜五,上午兩門,下午一門,這第一次月考就結束了。一個年級只有四個班,200多名學生的試卷評起分來也很快。週末放假,再回來的第一個下午,白老師拿着一卷試卷,和一些材料走進教室。
“同學們,月考的成績出來了,一會兒會給大家發成績單。前面的一欄是你在班級的排名,後面的一欄是你在全年級的排名。”
同學們從第一座開始自動把成績單傳給後面的同學,拿到成績單的同學迫不及待的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沒拿到的翹首以待。還沒傳完,白老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同學們,這次月考我們班的第一名同時也是全校第一名,讓我們用掌聲給蘇佑安一個鼓勵吧!”
“啊?”蘇佑安還沒拿到成績單,雖然對自己的成績有把握,但也沒那麼充足的自信認爲自己還能獨佔鰲頭。這時,成績單也已經傳到教室的後方了,她先站起來,衝老師和同學們敬了個禮,然後坐下來,翻開成績單。
自己果然是第一名,前後兩欄裡赫然都是1,自己成功衛冕了全校第一的桂冠,蘇佑安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她往後面看去,緊跟自己第二名的是張曉英,然後是宋涵婧,她的總分第三,只比張曉英少2分。蘇佑安心想,看來自己是絲毫都不能鬆懈啊。她又往後看去,王鬆,何莉都在中游,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墨這次居然考到了全班第17名。蘇佑安有些驚訝,自己和林墨坐了那麼久的同桌,他通常都是在中等偏下的水平,17名雖然不算什麼特別優秀的成績,可這對於50人一個班來說,也是中等偏上的成績了,林墨搞什麼,怎麼突然就進步了這麼多?
蘇佑安繼續在心裡划着問號,繼續看下去,楊凱的成績排在了倒數幾名,他的英語成績十分不理想,數學和語文也和及格線遙遙相望。她偷偷地看了看楊凱,卻沒有在他臉上找到任何沮喪、失望的表情。察覺到她在打量自己,楊凱擡起眼,蘇佑安像是做賊被捉到了一般,卻聽楊凱說,“沒關係,我都習慣了。我不是學習的料”。
蘇佑安聽他這樣說,一下子想起了林墨,林墨和她坐同桌的時候,成績也經常在後面打魚曬網,但他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理由來解釋。蘇佑安記得有一次期末考試後,林墨考了個倒數第三,那應該是他考得最不好的一次。老師把他叫到走廊裡面談話,蘇佑安以爲回來的時候林墨好歹會有點垂頭喪氣,哪知課間回來後,和老師一起走的那段他表現得如喪考妣,扭過頭來嘴角就直接調成反向的弧度,跟廖飛吹牛:“就這些題,還能難倒我?老師太小看我了。” 廖飛不服氣:“誰考這麼點分來着?”林墨“啪”地一拍桌子,豪情萬丈地說:“我立軍令狀,下回我肯定考出……”然後一指蘇佑安,“下次,我要把蘇佑安拿下”!蘇佑安記得當時自己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兒,回了他一句“自不量力”。
想到這,蘇佑安回頭,見林墨正比比劃劃地跟前面的劉傑在交流些什麼。林墨見蘇佑安看他,忙收回比劃的手,衝蘇佑安先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又抱拳而握,輕道:“佩服,佩服”。
楊凱這是第二次見他們倆個在打啞謎,待蘇佑安回過頭來,便問她:“你和林墨原來認識?”
“哦,我們小學坐了好幾年的同桌,老熟人了。”
“怪不得,看起來挺有默契的。”
“是嗎?可能吧,在一起坐得久了,就會這樣。沒準以後我們也很有默契哦。”
楊凱有些失神,但很快眼裡又閃過一絲悵然,“但願吧”!
蘇佑安覺得楊凱的眼神裡有內容,但一時又想不出什麼,便低頭把成績單摺好,打算回家給爸媽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