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這張照片是誰幫你拍的？”
伊一從林墨手裡接過來，看了一眼，“怎麼樣？是不是拍得不錯？讓小英幫你們倆也拍一張吧，立等可取哦。”
“你說這照片是小英給你拍的？張小英？咱班支書 ？” 蘇佑安不敢置信，回過頭問林墨：“不可能吧？沒道理啊！”
林墨又拿回照片，拉起蘇佑安，“那張還在你那吧？咱們去比一比。”
甜品店，林墨把兩張照片一起放在桌子上，“都是富士的相紙，尺寸、光面都一樣，應該沒錯了。”
“可是，我還是不大相信，林墨，她怎麼會？”
“佑佑，我得去找一趟小美，我必須問問她，這張照片，她到底知不知情，她和張小英，到底是說好的還是別的什麼。”
林墨有種挫敗的無力感，張小英於他，是一起考到八中的初中同學，能一直在一個班裡，也算種緣分。兩個人交集不算多，但比一般同學，還是多了幾分熟稔。林墨不算粗線條的男生，對張小英偶爾的示好，也有些微感受，可他從未放在心上，不是誰都有祝美那樣的殺傷力，他想着過了這段也就好了。
當伊一說這照片是張小英拍的時，直覺告訴林墨，就是她。
林墨一口氣喝乾了杯子裡的水，玻璃杯重重地落在了桌上。蘇佑安感覺到林墨的窩火，拉過他的手，坐得離他近了一些。
“這有什麼可氣的，是與不是，都改變不了咱們的心。”
“佑佑，咱倆之間，怎麼這麼多溝坎？” 林墨實在是不耐煩這些小把戲，忍不住出口抱怨。
蘇佑安拉開他的外套，把耳朵貼在林墨的胸口，輕輕地說：“虧你還是醫學世家，心電圖打出來的心電波，若是一馬平川，那人不就慘了。”
聽了會兒林墨的心跳，蘇佑安突然在趴他心口說：“林墨，你，愛我嗎？”
兩個人交往了一年多的時間，說過喜歡彼此，喚過老公老婆，發過山盟海誓，也有過甜言蜜語，唯獨“愛”這個字，卻從未說過。也許當時年紀小，總覺得這是個太嚴肅的字眼兒，說了，就不能變了。
蘇佑安耳邊傳來了林墨“咚咚”的心跳聲，感受到林墨的緊張，她的手心也攥出了汗。可她還是清晰地又問了一遍：“你，愛我嗎？”
林墨一直沒出聲，他的心隨着蘇佑安的話劇烈地起伏，好一會兒，平緩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聽到了佑佑的再次發問。
林墨把頭垂得低低的，一字一句地在蘇佑安耳邊說道：“我，愛，你。”
說完，林墨的心裡豁然開朗，他忽然覺得釋懷了，祝美的折騰、張小英的照片，這些和心底的聲音比起來，什麼都算不上，既然如此，那還在意什麼呢。林墨摟緊蘇佑安，深深地覺得這個女孩兒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是要捧在手心裡一輩子的寶，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和帶着月牙傷疤的眉梢。
蘇佑安擡眼，“嗯，林墨，據我診斷，你剛剛的心跳頻率證明你沒有撒謊，姑且相信你的話吧。”
林墨尚未回過神，還沉浸在剛剛自己製造的浪漫裡，被蘇佑安一句話氣個半死。
“蘇佑安，你要跟我比誰更會煞風景嗎？” 蘇佑安雙手被林墨一手固定在胸前，掙不出來，眼見着被林墨另一隻手解開辮稍的皮筋，下一秒，蘇佑安的髮型被鼓搗成了爆炸的雞窩頭，林墨放開她，躲得遠了點，指着她笑得前仰後合。
蘇佑安顧不上追殺林墨，她來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蘸了點清水把自己的頭髮理順。望着鏡子裡的自己，耳邊始終迴響着剛剛林墨說愛她的聲音。想着想着，臉又燒了起來，她索性把水流開大，洗了把臉。
出來時，蘇佑安的頭髮披在肩上，她朝林墨伸出手，“拿來。”
林墨把皮筋套在自己手腕上，搖頭，“佑佑，我都沒怎麼見過你散着頭髮，今天不要紮起來吧，好看！”
蘇佑安眼珠一轉，推他坐在高些的吧椅上，自己則坐到他身前一個矮矮的墩子上，遞給他一把梳子，“那你幫我梳好。”
這個林墨喜歡，他接過梳子，輕輕地梳理起佑佑帶着自來卷兒的頭髮。蘇佑安低着頭坐在前面，手裡倒沒消停，碰碰這，摸摸那。
“佑佑？”
“嗯？”
“你說，像不像我給你抓蝨子？”
蘇佑安也不惱，她竟然點點頭，“黑猩猩嗎？”
林墨還在笑，“這可是你說的，我不要緊，委屈你了啊。”
蘇佑安按住他的手，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揹包，然後俯身摟住了林墨的脖子。
“親愛的黑猩猩，你慢慢在這捉蝨子吧。我先回家洗澡去，記得走路別摔了啊。”
林墨覺得不對，一伸手，卻沒抓住佑佑，眼見着蘇佑安揹着書包一蹦一跳地從後門走了出去，他胡亂地把桌上的照片往包裡一塞，擡腿就要追。
“咣噹”一聲。
林墨扭着身子，看見剛剛自己在坐的吧椅倒在了地上，自己右腳的鞋帶不知什麼時候系在了凳子腿兒上。
“蘇佑安，你這個禍害。” 林墨蹲下身，見自己的鞋帶被系成了九連環，沒有半小時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裡了。他沒有忍痛拋棄這雙球鞋的打算，只得坐在地上，一個扣一個扣地老老實實地解。
“林墨！”
甜品店的小李哥走過來，笑着說：“蘇蘇剛纔讓轉告你，說你解開鞋帶大概要半小時的時間，也就消氣了，可以去算賬了。”
小李哥是這的老闆，和林墨他們都很熟，看着他吃癟的樣子，大呼過癮。
林墨瞪他一眼：“再笑，再笑我就吃霸王餐。”
小李哥不在意地拍他肩，“沒事，哥請你，你都請哥看戲了。”
林墨走出甜品店，直接去了祝美家。到了樓下，剛要給她打電話，卻見她拎着抖垃圾走了出來。林墨閃身，攔住了她。
“哥！你找我？嚇我一跳。” 祝美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小美，我有話要問你。”
“嗯，什麼？該不會還是那天的事吧？” 祝美也不裝傻，跟林墨直來直去。
“嗯，那天的照片，是你找人拍的嗎？” 林墨開門見山，盯着祝美的表情，眼睛都沒眨一下。
“照片？什麼照片，誰的照片？” 祝美滿臉疑惑。
林墨見祝美這反應，心裡有了數，如果是祝美，她臉上藏不住那麼多心事。
林墨想了想，轉身要走。
“哥，什麼照片？你把話說清楚，我可不扣別人的屎盆子。”
林墨也不想瞞着祝美，便從包裡掏出那張圖書館一層的照片，“給，就這個。”
祝美看着皺巴巴的照片，上面是自己吻上林墨的掌心，她寶貝似的摩挲着照片，嘀咕道：“這是誰拍的啊。”
林墨接着問：“那你當天在圖書館遇見咱班同學沒？”
祝美使勁地回憶了當天的情景，“遇見了吧，好像還不少，是咱班同學嗎？”
林墨點頭，“可能是吧，今天又出現一張照片，和你手裡的這張一樣。伊一說，是張小英拍的”。
走之前，林墨跟祝美說：“小美，算了吧，不管她本意是什麼，不是你做的我便很高興。回去給祝嬸帶好，咱們春節見。”
祝美難得乖巧地答應下來，目送林墨走後，轉身上了樓。
除夕之夜，蘇佑安跟着爸爸媽媽回了農村老家，年味兒十足，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炕上打撲克、看春晚，蘇佑安心裡卻對林墨十分想念。她披上外套，來到小院裡遙望夜空，那一會兒，她想到了很多人，林墨，涵婧，楊凱，伊一，他們的臉龐像過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耳邊迴響的卻是林墨那玩世不恭的聲音，一會兒卻又變成了鏗鏘的一字一句的“我愛你”。
十一點，接神的炮竹聲拉回了蘇佑安的思緒，她晃晃頭，回到溫暖的屋子，盤腿坐在了熱乎乎的火炕上。
林墨和祝美兩家一起，在林墨家裡過年。這是祝美一家回國後第一次在國內過年，今年也巧，大年三十下午居然都能湊齊，只有林墨爸爸要在三十晚上值班。
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幹得熱火朝天。林墨媽媽嘖嘖讚道：“不服老不行嘍，文秀，你看小美，穿個圍裙都美得跟公主一樣。”
祝美媽正在收拾條鯉魚，“可別誇她了，成天跟個假小子似的，也不像個女孩兒。”
祝美扎着手，在水池裡洗蘿蔔，“媽，你是我親媽不？有這麼說閨女的嗎？”
“這孩子，一天到晚地跟我貧。” 祝美媽媽寵溺地笑笑。
林墨媽媽看了一眼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打遊戲的林墨，“沒福氣哦，你看小墨，別說洗菜，他要是能吃完飯幫我收拾個碗筷，我都阿彌陀佛。”
林墨聽見廚房這邊的動靜，也湊了過來，“說我什麼呢？老媽。”
他從水池裡撿起一根黃瓜，“咔嚓”咬了一口，祝美急得去搶，“還沒洗乾淨呢！”
林墨不在意地：“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哪那麼多講究？”
祝美耷拉下臉，“哼，要是她說你，你可不就巴巴地聽話了。”
林墨一把捂住祝美的嘴，連拉帶拽地把她弄到客廳，“小美，別亂說話，小心被我媽聽見。”
祝美擦了擦手，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聽見怕什麼，哥，你討好討好我，要不然啊，不只聽見，我還能讓嬸看見呢。”
林墨沒理她，過了會兒卻琢磨出不對勁了，“小美，你什麼意思？”
祝美大模大樣地坐在太師椅上晃，“你猜。”
祝美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揹包，林墨搶先一步跳了過去，將包抓在手裡。祝美一下子撲了過去，兩人在沙發上扯了起來。
祝美爸爸和林墨爸爸在一邊下象棋，兩人碰到一起，如果不是在醫院，是一定要切磋一盤的。這會兒被他倆弄出的聲響驚動，看了過來。
祝美爸爸啞然失笑，“小美，別欺負你哥，快下來。”
祝美幾乎騎在林墨身上，林墨手裡的包卻舉過頭頂好遠，祝美伸長了手臂也夠不到。
廚房裡，祝美媽媽也看到了這一幕，她搖搖頭，“小美，你別鬧，快下來，也不怕你林伯笑話。”
祝美不幹，嘴裡嚷着，“媽你看，我哥搶我書包，不給我。你們都說我！”
林墨也不說話，比劃着做了口型，“是什麼？”
祝美別過頭去不看他，兩人僵持在沙發上，誰也不讓份。
林墨爸爸走了過來，踢了兒子一腳，從他手裡拿過祝美的書包，“小墨，女孩兒家的東西，你哪能什麼都看。” 邊說，邊把書包扔給了祝美。
祝美從林墨身上翻下來，拉着林墨爸爸的手晃了晃，“還是林伯最疼我。”
廚房裡傳出陣陣肉香，林墨吸吸鼻子，暫時不去管祝美。他來到廚房，伸手在盤子裡撈起一塊豬蹄，送到嘴裡。
“小墨，你現在長這麼帥，個子又高，有沒有小姑娘追求你啊？” 祝美媽媽邊裝盤，又塞了一顆鵪鶉蛋到林墨嘴裡。
“嬸，也就你，老是覺得我好，別人誰高看我一眼啊。” 林墨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們這麼個大小夥子，誰不喜歡啊，小墨，給我當兒子吧。” 祝美媽媽不忘拉戰友，端着盤子走到丈夫身邊，“你說好不好？”
林墨爸爸開玩笑，“小墨啊，送給你們做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齊活兒。”
林墨瞪了他爸一眼，好在祝美剛拿着書包進屋了，沒聽見。
林墨媽走了出來：“來來來，吃飯吃飯，都幫忙來收拾桌子了。”
林墨拿了掛大地紅和火機下了樓，兩家人圍坐在圓桌邊，祝美剛給每個杯子裡倒好酒，就聽見外面一陣噼裡啪啦的炮竹聲，還有林墨在走廊裡的叫嚷，“過年嘍！”
林墨站在門口，衝着客廳裡的人說：“爸、媽、祝叔、嬸，過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