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假如青春不散場 > 假如青春不散場 > 

057發燒

057發燒

“哥”,祝美俯下身喚道。

林墨沒動彈,還是趴在桌子上,沒個平日裡活泛的樣子。

“出去走走唄,你看你憋悶的勁兒,跟怎麼着了似的。”

祝美也算是瞭解林墨,知道他倔勁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可是看他一日日的不說話不玩鬧跟丟了魂似的,和平日上躥下跳的林墨判若兩人,心裡也是着急。

辰辰瞥了一眼祝美,見她尷尬地下不來臺,又氣又惱的樣子倒覺得心裡暗爽。再一擡頭,和窗外蘇佑安的目光碰了個正着,待要說話,見蘇蘇擺了擺手,做了個別出聲的手勢,慢慢收回了目光,走了。

就狀態而言,蘇佑安比林墨適應得要好一些,關波對他們的管理確實要更嚴格一些,時間被佔據得滿滿當當,每個人都被動員得跟吃了興奮劑一樣,連那一年高三衝刺練習冊的封皮上,都寫着“足球出線了,申奧成功了,WTO入世了,高考提前了!”的宣傳語。

高三前的這個暑假,按照慣例,只會給大家放一個星期,從七月下旬開始,高三的學生提前進入備考狀態。燥熱的盛夏,窗外的知了叫個不停,正午時分的太陽熱力十足,把本就昏昏欲睡的學生們曬得頭昏腦漲。

在關波的高壓之下,沒人敢在學校裡明目張膽的在一起,林墨也怕給蘇佑安惹麻煩,加上擔心老媽再來個突然襲擊,兩人在一起聊聊天的時間都屈指可數。高三上學期的主要任務是快馬加鞭把課程先學完,然後用大部分時間強化複習。整個高三年組籠罩在一片高強度的大氣壓下,經常見到有些學生吃飯的時候都撈着一本字典,嘴裡嘟嘟囔囔的“to do or doing”.

一個學期就在忙忙碌碌中飛快地流逝,一輪複習下來,蘇佑安的短板仍是數學,當函數、集合、拋物線糅合在一起的時候,她看見了一隻怪獸咆哮着向她衝過來,自己卻無力招架。高三下學期第一次模擬考試,蘇佑安的名次掉了十餘名,頭一次出了第一梯隊。

這樣的成績滑坡,已經足夠驚動蘇佑安的父母了,女兒從未讓他們在學習上操過心,這樣的退步使他們感到焦急不已,可是見到女兒悶悶不樂的狀態,也不忍心再過多地苛責什麼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接到了關波的電話。

當天晚上,蘇佑安回到家以後,被父母叫到客廳談話。

“安安,你這次的成績退步了很多啊,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嗯,沒什麼,就是數學,覺得很難,尤其是大題,沒什麼思路。”

蘇佑安的父母雙雙是那個年代的天之驕子,大學生,他們可以理解女兒在學習上碰到瓶頸,但是不能接受女兒早戀分散精力影響成績,下午和關老師的談話使他們意識到,有可能是感情因素影響了安安的成績,這才覺得要和安安好好地談一談。

可蘇佑安這次考砸了,還真是不關林墨的事。進入高三,就算平時不愛學習的人也會被身邊的氣氛帶動,分秒必爭。林墨和蘇佑安兩人約好要考到同一座城市,即使不是同一所學校,也不至於兩地分離。分班之後,兩個人能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有時一週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候。

也因此,當父母把話稍稍挑明的時候,蘇佑安反應激烈地給出了“沒有”的答案。

“爸,媽,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但事情確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分班之後,關老師抓得嚴,幾乎沒有空閒時間。我明白高考對我的意義,不會讓別的事情牽扯我的精力。”

父母對視一眼,蘇佑安的爸爸開了口,“安安,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有些事情我們可以放一放,但有些時機,過去了就不再來,既然你都瞭解,我和媽媽就不多說什麼了。至於數學,你看看要不要幫你請一位輔導老師?”

“先不必吧,爸,我可能只是暫時不習慣綜合性的數學題,我再努努力,多做些題,也許就好一些了。”

蘇佑安開始了題海戰術,每天放學回家都快九點半了,她對着一大疊厚厚的數學習題開始鑽研,有時候累極困極,趴在桌子上,或是向後一倒,就睡着了。還有些時候晚上到家困得實在堅持不下去,臨睡前便把鬧鐘定到早上五點鐘,扒開眼睛先做一套數學試卷。這樣高強度的練習持續了半個月,蘇佑安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

父母談話這件事,蘇佑安沒有告訴林墨,她想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銳減,沒必要再用這些事情去佔據珍貴的相處時光。林墨這次的成績還是老樣子,不上不下,他在全校大榜上看到佑佑下滑的名次時,比見他自己下滑還難受。他一直等着佑佑跟他說一說,可遲遲沒等到。

這天晚上,蘇佑安去辦公室找老師,出來的時候,路過樓道拐角,被人一把拽了過去。

“馬上就打鈴了,林墨你幹什麼!”

“佑佑,你……” 林墨再見到蘇佑安的臉色時,突然住了口,他仔仔細細上下端詳了佑佑的臉,“怎麼搞的?你幾天沒有睡過覺了!”

蘇佑安推開林墨越靠越近的臉,“我沒事,你看走眼了,這兒的光線不太好。”

“蘇佑安?” 林墨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你男朋友的眼神沒問題,智商更沒問題,你現在的狀態如果叫做沒事,那你有事一個給我看看。”林墨一口氣說了這些話,微微有些激動。

蘇佑安愣了會兒,半晌伸出右手,踮起腳尖,輕輕地拍了拍林墨的頭,“乖,不生氣哦!”

林墨拍掉她的手,“佑佑,你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麼?”

蘇佑安頭低低的,“我沒事,林墨,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上次考試名次確實下滑了不少,可你看,我不是正在體驗勤能補拙嘛。”

“叮鈴鈴……”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蘇佑安看了看錶,示意林墨要走了。林墨倒也不攔她,低頭卻見她鞋帶開了,便蹲下來替她綁好。林墨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爲難,蘇佑安卻不好意思起來,也蹲下身子,伸手拉住他。

林墨笑了,“怎麼?害羞了?”

他們兩個站起身要走,林墨卻感覺到蘇佑安身形晃了晃,他伸手一撈,把佑佑抱在懷裡,順手探上她的額頭,果然,一片滾燙。“該死!怎麼發燒了!”林墨低低地說道。摸上去佑佑也就38度左右,可誰讓那是2013年的春天。非典的大環境下,發燒就成了人心惶惶的詞。

“病了怎麼不說?”林墨抱起佑佑,“走,回去收拾書包,我送你回家。”

“林墨,我不回家,你放我下來,讓人看到就完蛋了。”蘇佑安掙扎了兩下,身體卻虛得厲害,根本拗不過林墨。兩隻手臂軟軟地掛在林墨脖子上。

“傻瓜,要是讓老師和同學知道你發燒了,你就完蛋了。”

“嗯?我發燒了?沒啊,就是有點昏昏沉沉的,沒睡好而已。林墨,你不要小題大做,我還要回去做題呢。”

林墨抱着佑佑,輕輕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她的,問道:“你自己感覺一下燒不燒,我會騙你?”

蘇佑安突然想到了什麼,跟過了電似的,一下子從林墨懷裡跳了下來,“我發燒了你還抱着我幹嘛!”

林墨好氣又好笑地,“怎麼,纔想起來還有非典這回事啊,你要真是非典,早都傳給我了,等不到這會兒再隔離,正好,沒準咱倆能隔離到一塊兒呢。”

蘇佑安想去掐林墨的胳膊,奈何使不出力氣,“那也不行,你離我遠點,就算是普通感冒,也會傳染的啊。再說,我要是真發燒了,誰也不能保證就不是啊。”

林墨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要你少做兩道題,好好睡覺,我保證你很快痊癒,就你這成天兩點一線的,哪那麼容易就感染了。咱們區到現在也沒有一例。不過,佑佑,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每天睡幾個小時?”

蘇佑安身子一軟,又差點倒下去,“林墨,我好冷。”

林墨趕緊脫下外套,密密地裹在佑佑身上,來到校門外的小巷子裡,叫了輛出租車,把佑佑送到了家。沒到放學時間,蘇佑安的父親還沒出門,林墨把佑佑送到樓下,一直等到開門聲,佑佑爸媽的詢問聲和關門聲,這才轉頭回到了學校。

在家休息了兩天,蘇佑安睡得天昏地暗,把最近缺的覺都補了回來,再回到學校的時候,精神好了許多。下午經過四班門口,蘇佑安向裡探望,卻沒在他的位子上看到他。伊一看見她,很快衝了出來,“蘇蘇,你沒事了吧?這兩天把我們擔心壞了呢。”

“擔心什麼?怕我得了非典,把你們都隔離起來!”蘇佑安點着伊一的鼻子說。

“切!伊一不吃這套,有什麼能來解救我不用高考,儘管來吧!”

伊一看蘇佑安心神不定,露出狡黠的笑,“他去圍棋比賽了,代表咱們班,今天下午這場是決賽。老師說了,高三了,不許我們參加足球籃球之類的,怕摔壞了影響高考。”

伊一拉着蘇佑安,“走了,咱們去觀戰。”蘇佑安也想第一時間見到林墨,便拉拉扯扯地跟着伊一一起去活動室了。

棋盤上黑白二子擺得密密麻麻,看得出戰況激烈,林墨蹙着眉頭手執黑子,正落下一子,吃掉了周圍一片白子。周圍觀戰的同學有忍不住叫好的,再見到裁判“觀棋不語”的眼神後,都乖乖地做起了君子。

伊一拉着蘇佑安鑽進了圍觀的人羣中,蘇佑安見林墨沉思的樣子,靜靜地發起呆來,她眼前浮現出林墨那天抱着自己的樣子,和眼前這個坐在那裡下棋的人判若兩人。林墨的圍棋下得一直很好,這有賴於他小時候爺爺下棋,逼着他在一旁觀戰,觀着觀着就觀出門道來了,偶爾給老頭兒支了幾招以後,就被爺爺拉着對弈,林墨的叔叔大呼救世主來了,此後,林墨就掉進了水深火熱的棋童生涯,弄得一段時間他都不敢去爺爺家。

棋盤上就快擺不下了,林墨稍微沉思了一會兒,終於給這場平靜的狂風暴雨畫上了一個句號,當之無愧的棋王林墨在直起腰時看見了發呆的蘇佑安。周圍人都聚了上來準備再看看這盤棋局,林墨卻擠了出去。

“都好了嗎?怎麼不再休息兩天?”人多嘈雜,林墨俯在她耳邊輕輕地問道。

林墨見蘇佑安嘴脣動了動,無聲地吐了兩個字。雖然沒有聲音,但他一瞬間讀懂了——“想你”。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