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捏着手中的密函，鳳瀾嬌好的眉毛微微的皺了起來。
“有什麼事這麼重要嗎？”凌譽一進門，便看到鳳瀾拿着手中的密函出神。從鳳瀾手中抽出信函，凌譽也有些驚訝，“大皇子怎麼可能請得動泠煜宮？泠煜宮地處極偏，雖勢力大，卻從不插手朝廷上的事呀？”
“但這是鄴家的消息，不會有錯。”鳳瀾想到信函上鄴玄親提的極密二字，心中就有些不安。
信函在凌譽手中化爲粉塵，凌譽冷笑，“即然如此，就加緊腳步送大皇子去該去的地方吧。”
科舉完畢，鳳淮帝賜宴御花園。
現在鳳宇、鳳椋的皇位之爭越發激烈，兩派的元首人物碰到一起，真是要冒出火來了。
倒是始終陪在鳳椋身後的凌塵盯着凌非沉聲問了句，“非，在鳳王府過得還好嗎？”
凌非點頭笑道，“很好，二哥惦記了。”
凌塵便再不言語。
鳳椋看凌非的目光卻更加銳利，笑，“這些日子不見，小候爺出落得更加水靈了，真是恭喜二弟了。”
周圍的士子們都聚了過來，切切私語着，凌非也不惱，只笑，“一張臉而已，不過是副臭皮囊罷了，紅顏白骨又有什麼差別？大皇子玩笑了。”
凌非這話透着股子出塵的味道，再加上和善的笑容憐人的臉龐，理所當然的贏得了衆人的好感。
“讓大家看笑話了，”鳳瀾示意大家散了，轉而對凌非道，“非兒，我還要帶你去見個人。”
鳳椋自討無趣，也走了。
在御花園的角落裡，有一人獨自舉杯暢飲，見鳳瀾走近，起身行禮道，“參見瀾王。”
“吶，粱卿，人我可是帶來了。”
凌非疑惑是望着鳳瀾，這有他什麼事嗎？
拉着凌非坐了下來，鳳瀾笑，“粱卿對你仰慕已久，很想見你一面，我看今天的宴會是個不錯的機會……”
“哥！”話間，鳳宇也來了。揉揉凌非的頭，鳳宇笑，“還是我家小非魅力大啊，連粱卿都吵着見你一面。”
“嘿嘿，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主角一開口，自然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凌非乾笑，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呵呵，”鳳宇朝粱卿笑笑，“沒關係，小非就是這樣，習慣就好了。”
鳳瀾卻是笑而不語。
粱卿幽深幽深的眼睛卻在凌非的臉上掃來掃去，看得他好不自在。“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粱卿微笑，溫和道，“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纔能有幸見上小候爺一面的。”
“原來我這麼值錢啊。”凌非道，也笑了，“那先生覺得凌非如何？”
“這錢花得值了。”粱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將一封請柬交到凌非手上，“這是家師的帖子，若是小候爺有空到離州，請抽空到家師府上與家師一敘。”
凌非細細的看了，驚訝道，“哇，是知秋先生啊，唉呀，小落兒在先生那兒還好吧，沒有闖什麼禍吧，有沒有被人欺負啊，學習還好吧，知秋先生喜歡小落兒嗎？”
凌非一連串的問了下來，惹得粱卿一陣輕笑。
“呵呵，我好像太急了。”
“葉落在先生那裡很好，沒有闖禍，當然更不會被人欺負，學習也很好，先生很喜歡他，雖然他啓蒙是有些晚了，但先生說那孩子資質極佳，定會有出息的。”粱卿笑着爲凌非一一解答，渾身上下散發着知性的光芒。“不過，”粱卿轉言，盯着凌非認真說道，“那孩子身上有股難馴的戾氣，所以先生遲遲不敢將最深奧義傳授與他。”
啪！
凌非拍桌而起，冷冷道，“這是什麼意思，我將葉落送去就是希望他能學有所成，我相信即使有那股難馴的戾氣，葉落也可以控制，若是知秋先生還遲遲不肯教授他所謂的最深奧義，我現在就派人將葉落接回來，省得在那裡白白浪費時間，葉落已經荒廢了十年，我不會允許他第二個十年也跟着荒廢掉。”
太過激動，以至於凌非沒有發覺那個漸漸走進他的身影。
緊緊的抱住凌非，葉落伏在凌非的背上哽咽道，“凌非，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心中的酸澀緩緩涌出，轉身將葉落抱住，凌非落淚復又笑道，“當然想，如果想回來，我可以親自教你！”
埋在凌非的懷裡，葉落靜靜的流着淚，很久，才擡起頭來，搖搖頭，“不用，我會遵守諾言，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知秋先生的認可。”
“傻子，”擡起葉落的頭，讓他看着自己，凌非道，“你不需要那狗屁認可，記住，別人對你好一分你還他十分，反之，若是敢對不起一分，就還他百分,這纔是真理.那種人人稱頌的倫理道德，喜歡就遵守，不喜歡就踩在腳下，一切有我在呢，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不能讓自己受委屈，你明白嗎？”
“凌非，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還是想回離州。”葉落堅持。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但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那裡過得不好，否則我就親自到離州去抓人，知道嗎？”凌非笑。
“行啦行啦，好囉嗦！”葉落不耐煩道。
“切，你以爲我喜歡，誰叫我就你一個兒子呢，子不教父之過，你沒聽說過啊！”凌非涼涼道。
“沒有。”葉落老實道。
“呵呵，你當然沒有聽說過，我這是告訴你，別出去被人欺負給我丟臉。”
是夜。
粱卿嘆道，“凌非就這樣教育葉落的啊？怪不得說葉落身上會有那種難馴的戾氣！”
敬謝不敏。
“是啊，不知什麼原因，小非將葉落看得極重。”鳳宇笑，“不過，小非是真真正正的在培養葉落，不然，也不會把他送到知秋先生那裡去。”
“你知道先生爲什麼讓我來嗎？”粱卿問。
“知秋先生的心思我哪裡猜得到？”鳳宇白了粱卿一眼。
“因爲先生說凌非此時最需要我這樣的人，這樣可以避免鳳淮卓家的滅門之禍。”粱卿淡聲道。
“停停停，”鳳宇大叫，“我怎麼不明白，你說明白點好不好？”
“鳳宇，現今形勢，你們雖然得到了鄴家的支持，但鳳椋將徐閣老拉攏了過去，這招雖然不高明卻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可以趁機將自己的人安插在三部，再加上卓氏的力量，鳳椋仍會勝你一籌，而凌非一心想讓你登上皇位，你認爲他會怎麼做？”
鳳宇不語。
“那你認爲，是除掉徐閣老容易些，還是弄掉卓家容易些？”粱卿問。
“卓家。”
“對，因爲徐閣老代表的是天下的人心，天下士子，朝中官員，出自徐閣老門下的不知凡幾，就連當今右相凌誦也要尊一聲恩師，凌非不會傻到去動徐閣老，所以他在等着你父皇出手，可是徐閣老在朝中樹老根深，要剷除他的勢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時間太長吧，你們又等不起，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毀了卓家。卓家握有鳳淮的兵權，奪取兵權的最佳方法是什麼？”
“戰爭。”鳳宇道。
粱卿點頭笑道，“對，讓卓家人帶着那四分之一的軍隊出征，然後，藉機將卓家連根拔起。”
“但戰爭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這個凌非可是個高手，因爲他連理由都想好了，要不葉落這顆棋子豈不是白廢了。十年前，葉景惟將軍死在了酈國人的手裡，所以與酈國再次交戰並非不可能。葉落到時必會上疆場爲父報仇，凌非是不會讓葉落無頭銜上沙場的，他會暗中幹掉卓家人，讓葉落取而代之，至此鳳淮一半的兵權就會落在葉落手上，而葉落呢，他自小在皇宮長大，對皇后恨之入骨再加上他與凌非的淵源，他必然會把軍隊中的卓家人的勢力剔除的一乾二淨。”
“等等，爲什麼說是一半的兵權？”鳳宇問，難道……
粱卿笑，“如你所料，玉符根本就是個幌子，那個組織的忠於對象只是葉氏。”
“真的？”
“知秋先生這麼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粱卿繼續道，“到時那場戰爭，不管葉落是勝是敗，卓家的滅門之禍肯定不能避免。那時，凌非對大皇子，不過是場貓捉耗子的遊戲罷了，什麼時候玩膩了，凌非揮揮手，大皇子的勢力也就完了。”
“天哪，”鳳宇拍拍胸脯，道，“你怎麼把小非說的這麼可怕？”
粱卿還是那副溫和的笑，“可怕嗎？不過，你沒發現凌非的眼睛太過清澈了嗎？”
“清澈有什麼不好嗎？”
“通常來講，這種清澈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未經事事的無知，另一種則是經過了大痛大悲，這世間已經很少有什麼可以再打動他或吸引他了，所以也是清澈。凌非是不是無知，你比我更清楚。”粱卿緩聲道。
“但小非很愛我哥和凌譽的。”鳳宇道。
“那也許這就是他會爲你費盡心機的原因吧，因爲他愛鳳瀾，而鳳瀾一心想幫你登上皇位。”粱卿恍然大悟，道，“鳳宇你也真是好命，有個這麼好的哥哥。”
“沒辦法沒辦法，嫉妒吧。”鳳宇笑，好？？？將這麼重的擔子給他扛，這是好啊？？“對了，那你來就能避免啊？”
粱卿搖頭。
“那你來幹什麼啊？”
“因爲卓家對先生的父親有恩，所以先生讓我前來與凌非談些條件？”
“什麼條件？”
“留下卓家的最後一滴血脈，先生會將葉落培養成凌非所需要的人，再有我會留下來幫你，直到你取得帝位。”粱卿輕聲道。
“非兒讓我來告訴二位一聲，他要知秋先生將畢生所學半點不剩的教給葉落，還有非兒希望粱卿先生留下來做鳳宇的第一任宰相，以十年爲期。”凌譽從暗處走出，低聲道。
粱卿苦笑，“凌家人還真是不吃半點虧，好，你告訴凌非，我答應了。”
待凌譽走後，鳳宇方碰碰粱卿的身子，“誒，你好像不是這樣好說話的人哪？怎麼這次答應的這麼痛快？”
“因爲現在沒有人可以阻止凌非。”
“非兒很早就將這一切計劃好了嗎？”
凌非伏在鳳瀾的懷裡，輕輕的點頭，“也不是很早，只是初步設想而已，形勢是會變的，不過大概應該差不了。”
“非兒是因爲我才爲鳳宇做到這一步的嗎？”
“也不全是，只是人需要做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我只是喜歡耀眼的光環而已。”
說完，凌非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