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
書房後殿的大牀上,夜白再一次的翻了身。
很奇怪,他明明很困很疲憊,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即便他閉着眼睛要自己靜心,但心就是莫名的不靜,人還像是丟了什麼東西似的,怎麼都睡不踏實。
難道我白天睡多了?
夜白不解的尋思,但回憶這幾日來,他除了瞌睡莫名變多外,也沒有說睡不着的,而且他這幾天每天下午也都睡了的,更何況,今天中午他只是剛閉上眼,蘇悅兒就來了,完全就沒睡成,實在沒道理現在睡不着啊?
夜白疑惑,卻沒有答案,他蹙着眉頭,又翻了身。
眼前應該有一片粉紅色的地方現在是一片的灰。
他愣了愣,撈開了被子,坐起身來,一個人在牀榻上悶了一會兒,便乾脆起身走出了後殿,到了前殿書房之中。
視界可以給他剪影,他憑此拿出了紙筆,可是落筆在紙上的字跡他卻看不到,於是只能就在那個紙張的方框內,一遍遍的寫着信手落下的字來緩解他這莫名燥熱的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寫了多久,殿門忽然一推,霍驚弦帶着疑惑的眼神走了進來:“王爺,您怎麼沒歇着?”
夜白低着頭,手依然在書寫:“睡不着。”
霍驚弦當即有些驚訝,畢竟王爺極少有睡不着的時候,他很多時候只是不睡,但要睡,也總會很快入眠的。
不過,當下無意間的垂下眼皮掃看到王爺寫在紙上的字跡時,他覺得,他似乎明白了原因。
那張鋪在桌上的紙上,寫滿了各種字詞,這些字詞是凌亂的,毫無章法的,也是散碎不相干的,可是,卻依稀將一個人的容貌隱約在了紙上。
凌冽的字,是她的眉。
溫柔的字,是她的眼。
剛毅的字,是她的鼻。
翩躚的字,是她的脣。
這是一張模糊的臉,因爲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寫滿字的紙張上,可這又是一張清晰的臉,因爲構成“她”的一切,都是濃墨重彩,讓“她”在密密麻麻中躍然而出。
“王爺,要我請九王妃過來與您一起休息嗎?”看透了夜白心中所念,霍驚弦輕聲詢問。
話一出,夜白手中的筆便不再遊走,他反而驚愕的轉頭“看”着霍驚弦:“爲什麼要找她來?”
霍驚弦眼神盯着的是桌案上的那張紙:“屬下覺得,您或許和她一起,就,不會睡不着了。”
“荒謬!”夜白立時否定,連手裡的筆也扔了。
霍驚弦見狀,自然上前幫他去收拾這些紙筆,而此時,夜白卻悶悶地開了口:“驚弦,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驚弦聞言一愣,隨即盯着那紙張上,他看得出,也認得的那張臉,咬了咬脣:“有吧!”
“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所謂的‘走進你的心裡’又是怎樣的?”夜白認真的問着,像是一個求解的孩子,可是霍驚弦卻給不了他一個明晰的答案,他說出來的只有一句話:“大約就是,希望她會好好地吧!”
夜白偏了腦袋:“好好地?就這樣?”
“嗯。”霍驚弦應聲,眼看着那紙張上的眉眼,眼裡有着一抹隱藏的柔色。
他喜歡着她,在秦逸睿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就發現了。
可是他沒有佔有的心,也不敢有佔有的心,所以他只是想她好好地,好好地在夜白的身邊,因爲他覺得,他們兩個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去吧!”夜白似乎對這個答案的空泛有些難懂,他輕聲言語着打發了霍驚弦繼續守夜,而自己則像是要更好的領會這個精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他愣了一下,立時轉身就往外跑,那生風的步子儼然向是出了事一般。
霍驚弦見狀立刻追在後面,可是當他看到夜白所奔的方向乃是後院的燕寢時,他便慢慢地減緩了步伐,最後,乾脆,停下了。
……
“呼……”蘇悅兒喘着粗氣坐在牀上緩勁兒,一旁臥着球球歪着腦袋看着她,似不明白她睡個覺爲什麼要大喊大叫一般。
奇怪?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蘇悅兒一臉的錯愕。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夜白這很正常,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夢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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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之前夢見他的每一個夢,不是看星星,牽手的浪漫,也會是她和他並肩戰鬥的依靠,從來沒有一次會是他在夢中變成了可怕的惡魔對着她張開血盆大口。
更不會夢見什麼血池,夢見身穿校服卻變成了一具枯槁的自己……
“嘭!”就在此時,她的殿門被一把推開,夜白如一道風一般竄了進來,直撲到她的身邊:“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嚴厲而急切的詢問裡,他的手已摸上了她的臉,當觸及到額頭一水兒的汗珠時,他的眉已緊蹙,而此時的蘇悅兒則是有些呆滯的看着他,似機械般的喃喃作答:“我,我做了個,惡夢,而已。”
夜白僵住,兩秒之後他的手離開了她的額頭,似是要轉身離開,可蘇悅兒卻一把撈上了他的臂膀,擡着頭看着他,用一種可憐巴巴的聲音說到:“夜白,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陪你?”夜白不解。
“嗯,我怕,那惡夢好嚇人的,如果留我一個在這裡,我會不敢睡……可是,我又好睏的。”蘇悅兒說着搖晃了夜白的手臂,全然的撒嬌之態。
想睡睡不着,他才體會了那種惱人的煩躁,聽到她又困又不敢睡,夜白的眉擠了擠,點了頭:“好吧,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這裡是他的王府,他不需要再似在皇宮和路上一般爲了讓那些所有的耳目相信他的傾心而時時刻刻的與她親近着,所以他自然而然的選擇了迴歸應該的姿態。
可是現在蘇悅兒要求了,陪她到安睡,他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他也睡不着不是?
“好。”蘇悅兒很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夜白能陪她一會兒是一會兒,她很知足,因爲她知道,一切都得慢慢來!
書上不是寫了嗎?對一個行爲的適應和接受,是七天,成爲習慣則需要二十一天,她現在怎麼也要把夜白給慢慢培養出來!
夜白答應了,又來得急,穿的本就是睡覺時的褻衣,因而當下蘇悅兒往裡挪了挪,一把就把還賴在旁邊的球球給撥拉到了腳下。
球球蹲在牀腳,看着兩人又躺在了一起,左看看右看看之後,耷拉着小腦袋,抱着自己的尾巴窩成了一個團!
那看起來份外失落的樣子,似乎在說:用着人家的時候就把我抱在懷裡,用不上就瞪腳邊,主人,你可不可以再勢力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