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啊，你來得正好！”穆師長說，“大家都在談孩子訓練的事兒呢。”
楚政委笑着走進會議室，在穆師長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來：“是嗎？最近的訓練我都聽我們家楚師建說了，大家怎麼看？”
“有同志覺得不錯，也有同志覺得欠妥。”穆師長說，“陳營長，你再說一下你的看法吧！”
“好的。”陳營長說，“我剛纔說了，這種訓練方式非常不科學，對孩子的身體有很大的傷害，我是絕對不贊成的！”
楚政委笑道：“陳營長，你說對孩子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難道陳袍最近受傷了？”
“暫時還沒有，但是他肌肉非常痠痛，不排除以後有受傷的可能性。”
楚政委說：“我記得陳營長最近在負責新生入學的新兵訓練吧？每年新兵訓練都會練得新兵肌肉痠痛，一些人甚至無法下牀……請問陳營長，這是不是很不科學的訓練方式？”
陳營長突然覺得很尷尬，但楚政委是正師級政委，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領導說的話，他不能直接反駁。
雖然不能直接頂撞領導，但必要的辯解還是需要的。他平靜地說道：“報告首長，新兵都是成年人，身體已經發育完全；但孩子們年紀都還小，客觀情況是不同的。”
楚政委點了點頭說：“沒錯，客觀情況確實不同。但是據我所知，只有陳袍一個人產生了肌肉痠痛的情況，其他孩子經過前三個月的爬山，在目前的帶球爬山訓練中都表現良好吧？”
陳營長一愣，沒有答話。於政委和韓團長相互看了一眼，他們知道楚政委說得很對，於偉和韓步遠都沒有發生肌肉痠痛的情形。
楚政委繼續說道：“陳營長，你太過溺愛你家孩子了。之前三個月裡，除了每週參加一次爬山活動，就是讓他呆在家裡學習和看電視。你們加陳袍的臉色都越來越蒼白了。我說，你對新兵訓練的嚴格勁頭到哪裡去了？不讓孩子參加野外活動，纔是真的傷害他們啊！”
陳營長低下了頭。他知道楚政委說得很對。雖然溺愛孩子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父母，也就是陳袍的爺爺奶奶；但長時間的室內活動，確實讓陳袍的皮膚比別的孩子更白淨，也讓他的身體比別的孩子更弱了。
“首長您說得對，我卻是應該讓陳袍多參加戶外運動。”陳營長說，“但是這項訓練有沒有必要，是不是真的能提高足球技術水平，我也覺得有疑問。”
於政委也幫腔說道：“是啊，尤其是剛纔韓團長提出，帶球爬山是不是會有安全隱患？這個問題我們都很擔心。”
“哈哈哈哈！”楚政委突然笑了，“一羣當兵的大老爺們竟然還怕孩子們爬個山！真有意思！”
陳營長、於政委和韓團長都扳住了臉，感覺到了尷尬。
楚政委突然厲聲喝道：“是不是在這陸軍學院裡教書，都把你們軍人的血性給教沒了？”
三人“唰”地一聲站起來，身體挺得筆直：“報告！沒有！”
“沒有？”楚政委一臉嚴肅地說，“國家讓我們在陸軍學院教書，就是看中我們的能力和膽識，看中我們在之前任務中的出色表現！你們難道都忘記了當特種兵時候的艱辛和努力，忘記了當時付出的汗水和血水了？”
三人再一次大聲回答：“報告！沒有忘記！”
楚政委繼續訓斥道：“今天有寧連長在，有些涉及到國家機密的事情我不方便說。但是我希望你們幾個不要忘記，當年我們是經歷了什麼樣的腥風血雨、廝殺搏鬥，才能在這麼年輕的時候，走到今天的領導崗位，從而能夠在陸軍學院裡闔家團圓，幸福生活！”
三個人的臉色全都變了，這一瞬間，他們似乎也想起了當年那段鐵與血的青春歲月。這一刻，他們三人都覺得有些無地自容。是啊，跟自己當年的殘酷拼搏比起來，孩子們帶個球爬個山算個鳥事？
於政委率先表態：“報告政委！我錯了！我一定會好好教育我們家於偉，讓他端正思想，樹立吃苦耐勞的品質，努力訓練，鍛煉出具有軍人模範的身體和意識品質！”
陳營長和韓團長都是粗人，說不出那麼好聽的話，但他們也立正說道：“我們也和於政委一樣！”
穆師長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的觀點也和楚政委一樣。既然都是我們的孩子，就要有我們的樣子。整天白白淨淨坐在教室裡讀書，身子骨弱得像個油菜花似的，那像什麼樣子？不過並不是說他們就不用讀書了，正常的文化課程還是要保證的。總之，我們都是爲了孩子，一定要把他們培養成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人才！”
包括甯浩在內，所有在場的人都大聲回答道：“是！”
“好了，今天的會議就這樣吧。”穆師長說，“寧連長，你繼續按照張天師和歐陽北的計劃訓練，但是一定要保證孩子們的健康和安全，明白了嗎？”
甯浩立刻起立，挺直了身體回答：“是！一定保證孩子們的健康和安全！”
“散會吧……對了，還有一點……”穆師長這時纔想起另一件事。
穆師長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至於那個張天師的拜師儀式什麼的……還是等他們練出點樣子，再說吧！”
“撲哧”一聲，在場的軍官們全都笑了。甯浩努力忍住自己的尷尬，敬禮回答：“是！”
……
……
排除了干擾因素，孩子們的訓練繼續進行。
經過幾個禮拜的練習，每個孩子都能靠自己的毅力帶球走到山頂了。
於是，歐陽北很快調整了訓練的強度。
現在，不但要求大家帶球到山頂，更要求登山的速度。
如果在兩個半小時之內無法登到山頂，就算失敗。
失敗的孩子，必須回到山腳下，重新不計時間的登一次山。
兩個半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是不帶球的登山，他們都可以輕鬆地在時限之內抵達山頂。但是現在帶着球上山，就不好說了。
如果按照穆嶽第一次登山的效率，抵達山頂無論如何都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
想要加快速度，就容易出現失誤。一旦出了失誤，讓球滾下了山，就根本不可能在規定的時間裡完成任務了。
第一天的定時訓練裡，孩子們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在這個壓力之下，他們都各自制定了登山的方案。
他們性格不同，就採用了不同的戰術。
穆嶽和楚師建依然按照之前的方式穩妥前進。
寧軍和韓步遠是兩個急性子，加快了速度往山上衝。
至於於偉和陳袍，從一開始就不期望能完成兩小時的任務，乾脆落在最後慢慢上山了。
甯浩已經不敢大意了。這一天，除了歐陽北之外，他還找了另外五個新兵來陪練。六個新兵，每個人監督一個孩子，最大化保證他們的安全。
歐陽北跟隨的是穆嶽。對於這個師長的兒子，就連歐陽北也心生佩服。不僅僅因爲他每次都能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更因爲他心態成熟穩健，遇到任何困難，總能有條不紊地安排自己的處理方案，靠堅韌的毅力和恆心達到目標。
更玄妙的是，穆嶽的身上似乎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讓歐陽北感到十分親切。跟隨穆嶽在山路上前進時，他竟然隱隱回憶起自己小時候在龍虎山上踢球的感覺。這種與天地萬物化爲一體的親切感，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他身上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先天之氣？歐陽北腦子裡剛冒出這個想法，又苦笑起來。這都什麼時代了，還相信張天師這套神神叨叨的說法？他從小在道觀長大，卻從來沒有看到什麼神仙鬼怪的蹤跡，反倒見識了許多道士們裝神弄鬼的騙局。雖然他的身世頗具神秘色彩，但他本人卻一點都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糟粕思想。
“不管怎麼樣，還是好好教這些孩子們踢球吧。辦好了這件事，從穆師長到寧連長都會記得我的功勞，在部隊裡一定會更好混的！”他穩了穩自己的心緒，繼續專心帶隊訓練。
歐陽北跟隨穆嶽和楚師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就在這時，他看到寧軍一臉沮喪地從山上走了下來，在他身後，還跟着那個監督他的新兵戰友。
看到他們，歐陽北笑了：“怎麼？又把球踢飛了？”
寧軍鬱悶地無以復加，連話都不高興說，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就向山下走去。
幾分鐘之後，韓步遠也忿忿不平地走下山來。他看到歐陽北，大聲叫道：“兩個半小時根本不可能啊！從你們這裡上山，根本來不及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下山去。看到這一幕，歐陽北、穆嶽和楚師建都知道，他也把球踢下山了。
穆嶽和楚師建對視一眼，心中有些忐忑。目前這條山路他們已經走得非常熟悉了。韓步遠並沒有亂說，如果依照目前的速度，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兩個半小時之內到達山頂。
“必須加快速度了！”穆嶽和楚師建相互點了點頭，加快了腳下的速度，開始加速登山。
可是，速度一塊就容易出錯，沒幾分鐘之後，楚師建的球磕到了路上的石子，擺脫了他的控制，一路隨階梯滾下山去了！
“哎呀！”楚師建驚呼一聲，立刻跟着球向山下跑去！跟隨他的新兵也跟着他朝山下奔跑。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處。
這下，山路上只剩下歐陽北和穆嶽了。穆嶽看着歐陽北，臉上竟然露出一副兔死狐悲的哀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