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片刻也不敢停留,收拾了東西,在吳豔梅和劉家明的陪伴下,連夜坐上飛機,飛回了涼州市。
再次踏上涼州這一片土地,我的心裡百感交集。
在電話裡,我只說我要回來,但是並沒有說是哪一天,也沒有過多的問慕先生現在的具體情況。
下了飛機的一剎那,我忽然覺得有一種“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感覺。
慕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他的傷恢復得怎樣?是完全的恢復了,還是落下了後遺症,他的母親,是真的去世了嗎?還有,呂曉瀾現在還在涼州嗎?是和他生活在一起,還是……
那些往事在我的心裡纏繞着。
我竟然有些不敢去慕先生的家裡了。
我們找了個酒店住下了,我讓服務員幫我找來五個月或者半年以前涼州市的各類報紙,然後我看到了關於慕先生大大小小各種方面的新聞報道。
我默默地看着,每一則消息也不敢錯過,每一個字都在認真地讀着。
我漸漸地看明白了,慕先生是在半年以前出的車禍,大概的時間好像就是我給慕夫人寄了婚紗照以後。
我給慕夫人郵寄了婚紗照,慕先生應該就和呂曉瀾訂婚,然後結婚了,爲什麼,卻出了車禍,看報紙上的各種報道,有說慕夫人當場死亡的,還有說慕夫人植物人了,但是慕先生和呂曉瀾只說受了傷,卻沒有說傷到了哪裡,到後來恢復如何。
我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我見了慕先生以後纔會知道了。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大腦在快速地思考着。
如果,慕先生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並且他和呂曉瀾已經結婚了,那麼,我就告訴他,我和劉家明也已經結婚了。
這樣,他和呂曉瀾心裡都會踏實一些。
如果,慕先生和呂曉瀾沒有結婚,他的母親去世了,或者還在世……我知道,等待我的可能是種種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只是,我已經沒有本事一一地去想,該如何應對了。
只是我在心裡拿定了主意,如果慕先生沒事,如果慕先生和呂曉瀾已經結婚了,我,就當是回涼州探望一下,作一個短暫停留,看看我的女兒,再繼續回廣州。
畢竟,廣州的福利院裡,還有那麼多老人等着我。
他們需要我,而這裡,似乎也沒什麼人需要我了。
小雪,估計早就把我忘了吧?
想起這些,我的心裡禁不住一陣悲涼。
我心裡清楚,我已經任何要求,沒有任何奢望。
此時此刻,我只想見到慕先生,見到小雪。
我來到了慕先生的家。
看門的阿叔還認識我,主動地幫我打開了大門。
站在院門口,看着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院子旁邊的房間,密密麻麻都是回憶。
我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按照我熟悉的軌跡,一步一步向慕先生的別墅門口走去。
站在房門前,我的心緊張得似乎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我讓自己沉靜了一會兒,聽見裡面傳出了小孩奶聲奶氣的說話聲,我的眼睛一下子溼了。
不想讓院子裡的人看到自己太過於失態,我知道我站在門口不走,本身就是一種讓人費解的行爲。
我努力地抑制着自己,默默地推開了房門。
我看見了慕先生高大的身影正背對着我,衝着小雪的方向站着,還是那樣的修長、高大、帥氣挺拔,小雪在那裡由表姨陪着玩小推車,看見我的一瞬,小雪停止了玩耍。
表姨認出了我,一下子呆在了那裡。
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沉寂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所有的人都那麼靜靜地保持着原來的姿態。
小雪先衝着我,納悶地喊了一句,“阿姨……”
我不由得向前走了幾步,慕先生站在那裡,仍然是背對着我,張嘴說話了,“秀兒!”
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了,嘩嘩地流了下來。
“秀兒——!”慕先生忽然回過頭來,眼睛平視掠過我的頭頂,茫然地張望着,手裡,是一根硃紅色鑲金的柺杖。
我站在那裡,呆住了!
慕先生的眼睛。
慕先生手裡的柺杖。
慕先生站在那裡,慢慢地舉起了柺杖,平着慢慢地向前揮舞着,以防觸碰到什麼物品。
“秀兒,一定是秀兒!”慕先生水平方向德揮舞着柺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我走了過來,嘴裡自言自語着,“一定是秀兒,除了秀兒,沒有人能有這麼輕的腳步……”
我的眼淚嘩嘩地如泉涌般地流淌下來。
“慕先生……”我喊了一聲慕先生,快步地嚮慕先生走去。
在距離慕先生一步之遙的時候,慕先生眼睛平視着前方,伸出了手臂。
我再也抑制不住了,飛跑着撲到了慕先生的懷裡。
慕先生。
我親愛的慕先生。
我最親最愛的慕先生。
我終於見到你了!
我抱着慕先生,淚如雨下,“你,你……”我用手摩挲着慕先生的後背,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秀兒,你終於回來了。”慕先生抱着我,聲音顫抖地說着。
許久,許久……
我在慕先生的懷裡,就那麼緊緊地擁抱着。
我的相思,我的思念,此時此刻全化成緊緊的擁抱。
那麼真實,那麼真實,無數次我在夢中夢見了慕先生這張熟悉的臉龐,熟悉的身體,慕先生所有的一切,我都是那麼熟悉。
“秀兒,你回來就好了!”慕先生抱着我,激動的說着,“小雪,小雪……”
慕先生喊着小雪,小雪懵懵懂懂地過來了,納悶的看着我和慕先生。
我看着小雪,蹲下了身子。
可是小雪卻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鑽進了慕先生的懷裡,“爸爸……”
“小雪,快叫媽媽,媽媽回來了!”慕先生抱着小雪,急切地說着,“以前媽媽天天摟着你睡覺,你不是天天哭着找媽媽嗎?媽媽回來了!”
我看着小雪,張開了雙臂。
小雪猶豫了一下,有些猶疑地,最終撲到了我的懷裡,“小雪……!”
我抱着小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突然間放聲痛哭!
慕先生蹲下身子,抱住了我和小雪。
我又回到了慕先生的身邊。
幸福像漫山遍野的鮮花一樣,密密麻麻地把我包圍了!
我又一次徜徉在無邊的幸福之中……
多麼美麗,多麼美好……不是人間味道。
我本來是預備看看慕先生和小雪,如果……他和呂曉瀾已經結婚,那麼我準備馬上離去的。
可是,這個家裡根本沒有呂曉瀾的蹤影,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呢?
還有慕先生的眼睛,那一場車禍……
我心裡有太多的問題,慕先生看不見我,伸出手來摸着我的臉頰,告訴我,“秀兒,你還和原來一模一樣。”
我所有的計劃,在見到慕先生的那一瞬,全都不見了。
慕先生告訴我,留下來。
“曉瀾姐……”我看着慕先生,詢問着。
“她走了。”慕先生眼睛望着前方,淡定地說着。
我的心不知爲什麼,突然踏實了。
在來這裡之前,我反反覆覆地想着,設想着慕先生和呂曉瀾已經結婚了,而我來到這裡,只能是看看他們,儘量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忍住悲傷,然後儘量平靜地離開。
可是,現在慕先生告訴我,呂曉瀾已經走了。
我知道慕夫人或許已經不在了,即便再,現在很有可能是植物人了。
現在,我終於不用看任何人的目光,只需要慕先生說一句,“秀兒,你留下來。”我就可以留下來了。
忽然感覺心上的一塊大石頭,似乎不知不覺地被搬走了。
慕先生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而我,在他的身邊,似乎是那麼的和諧!
我可以幫着他拿東西,照顧他走路,不讓他一個人孤單的用柺杖踟躕着前行。
我看着慕先生,點了點頭。
我知道慕先生看不到我點頭,於是我溫柔地拿起他的柺杖,牽着他的手,走到沙發那裡坐下來。
慕先生拉着我的手,靜靜地坐着……
那一晚,我留在了慕先生身邊,在他的懷裡,一遍又一遍……
就像當年,我還是那個瘦弱的小女孩,初次來到慕先生的身邊。
慕先生告訴我,我走了以後,他瘋狂地尋找着我,找遍了整個涼州市,可是唯獨沒有想到我會去廣州。
他說那時他的生意每況日下,呂曉瀾在他們沒有任何承諾的前提下,主動跟父親提出幫助慕氏集團,一下子注入了兩千萬的資金,使得慕氏集團得救了。
慕先生告訴我,母親感恩於呂曉瀾對慕家的幫助,主動提出來讓呂曉瀾作慕先生的女朋友,因爲兩個人從小就認識,母親想讓他們直接訂婚。
“我不同意。”慕先生說着,重重地嘆了口氣,“母親問我爲什麼?我說,除非秀兒結婚了,否則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談婚論嫁。”
“可是我沒有想到,過了幾天,母親竟然拿出了你和別人的婚紗照……”慕先生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了,“我一看那婚紗照,明顯的就是假的,你穿着婚紗,站在那裡,笑得那麼苦澀……”
“我說婚紗照是假的!”慕先生說着,停頓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我抱着慕先生,眼淚洇溼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