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澤和王伶這才含着滿意的笑容離開。二人一走,傅憐音就忙不迭的向雲天揚“示好”,感激他沒讓哥嫂下不來臺。
“夫人也別謝的太早,”雲天揚起身,負手而立道,“老爺我之前已經把話說在前頭,七姑娘的婚事不是三房決定的,因此,你別抱太大念想。”
“不管怎麼說,妾身在這裡替哥嫂一家再次懇求老爺能去一趟二房,”傅憐音說着又嚶嚶抽泣起來,“二嫂並非無情無義之人,咱們好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七姑娘拉扯大,她不會一點情面都不給……”
“這與‘情面’又有有什麼關係,”雲天揚反感的皺了皺眉,加重語氣,“這不但是信守承諾的問題,還事關二哥的遺命,豈可兒戲?!”
傅憐音見雲天揚變臉,便停止了抽噎,吸了吸鼻子道:
“這麼說……老爺,您方纔答應哥哥和嫂子的全屬應付?”
“什麼叫做‘全是應付’?”雲天揚這下真惱了,厲聲責問,“傅氏,你現在說話越來越不知輕重!我只是把話說在前頭,要你別抱太大念想,何時說過不去與二房了?”
“都是妾身的錯,一着急就管不住這張嘴了,”傅憐音哭喪着臉,道,“老爺只要答應去二房與二嫂做個溝通,妾身已感激不盡,別無他求。”
“嗯。”雲天揚輕哼一聲,不再答話。
傍晚,雲天揚真去了一趟二房,
雲天揚一回到西苑,傅憐音便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連連問:
“老爺,二嫂怎麼說的?老爺……”
雲天揚冷淡的搖搖頭。傅憐音煞時如同被破了一盆冷水,咬了一下脣道:
“二嫂是因我之故?還是覺得一航配不上七姑娘?”
雲天揚臉變得難看起來,擰着眉頭道:“都不是,只因事關二哥的遺命,任何人都不得忤逆,二嫂都決定不了,何況你我?!”
傅憐音扯脣冷笑:拿“遺命”當藉口的吧,誰知道月氏她安得什麼心,或者是對我有意見,所以一點情面都不給,讓我無法向哥哥和嫂子交代。月氏,算你狠!
她如是想着,佈滿細紋的鳳眸角微微抖顫,素白的面龐被一團黑霧籠罩,模糊不清,雲天揚見之,愈發嫌棄和不耐,同時像看出她心中的憤忿,冷嘲熱諷道:“夫人,你也忘了,多年前你我夫妻二人是多麼希望能與韓王府親上加親,可是到頭來呢,韓王和王妃眼裡只想與晉王府結親,根本沒把馨兒放在心上,我聽說那李郡主早在一年前就嫁做人婦,於是韓王和王妃纔想起七姑娘,”雲天揚一鼓作氣將多年的不滿傾瀉而出,“怎麼?真當我們馨兒無人可嫁,非得韓王府不可嗎?這世上,可不是隻有韓王一個王爺!”
雲天揚這話說得語速平緩,不急不躁,卻予人以強烈的震懾之意,傅氏彷彿又看到了身爲刑部侍郎的夫君如何的不畏強權,最後那句鏗鏘有力的警告,更令她心中沒來由的顫慄,嚥下所有的怨懟。
“夫君所言極是,一切均是哥嫂錯失良機,”傅憐音口是心非的遺憾道,“還有就是,也許七姑娘與一航沒有緣分……”她嘆口氣,耷拉着臉,“怨不了別人。”
雲天揚道:“夫人明白就好,韓王和王妃那兒就有勞夫人解釋一些,實在不行,照般我方纔的原話便是。”
原話?除非我想徹底斷絕孃家人這個後盾!
“妾身不敢,”傅憐音捏着帕子輕撫幾下眼角,淡笑道,“放心,這事交由我來辦,請老爺放心……”
大約過了十天半月,雲可馨帶着閃靈在在田莊小住的第三天,閃月突然毫無預警的闖進田莊小院裡,沒看到人就先嚷道:
“七小姐,閃靈,你們在嗎?快出來。”
從裡屋走出來閃靈,怨道:“閃月,什麼事咋呼呼的,七小姐在午休,小聲點兒。”
“快,快讓小姐醒來,”閃月眼底話裡滿是抑制不住的喜悅,“我保證她知道以後不生氣,還會感激我……”
“什麼事吵吵鬧鬧的。”雲可馨揉着眼睛,出現在西廂房的門口。
“小姐,你跟我來,”閃月不理會閃靈質詢的眼神,幾步上前拉過雲可馨的小手走到小苑中央,調皮的用手捂住她的雙眼道,“我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呢。”
“驚喜?”雲可馨一愣,莫名其妙道,“什麼驚喜?矇住我的眼睛幹嘛?”
“既然是驚喜,當然不能事先得知咯,”閃月縮了脖子笑道,“我鬆開手,直到我數到三,七小姐才能睜開眼睛哦。”
雲可馨深知閃月調皮,時不時都會想法子逗人發笑,是大家的開心果,想來今天又是“換湯不換藥”的讓她笑,於是便順了她的意。
閃月慢慢鬆開手,一面數數,一面輕盈的小跑到閃靈身邊,當她數到“三”,從小苑門口走進一個身材昂藏挺拔的男子,緩緩走向雲可馨,閃靈險些驚叫出聲,讓閃月捂住了嘴,連拖帶拽的拉進了屋裡。
雲可馨睜開眼睛,正要責怪閃月“戲弄”她,卻因見到眼前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半晌,她瞠目結舌道:
“君,君侯……”
他比三年前高出了許多,原本清白俊逸的臉變成彷彿鍍金似的小麥色,透着陽光,健康,果敢,一雙墨眸比以前更黑更亮,宛如黎明到來前的兩顆啓明星,耀眼,奪目,挺直的鼻樑折射出主人的堅毅,弧度有質的薄脣剋制的微抿着,脣角含着淺笑——血腥殘酷的戰場廝殺並沒有讓他變得粗魯無禮或是目中無人,反倒愈發溫文,令她的心,再掀波瀾。
“是我,可馨!”好似夢幻般,風吟瀟癡癡的望着面前令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七小姐,亦是激動的說不上話來。
她長個兒了,從前纔到他的肩頭,如今已到他的下巴處,比之三年前更加漂亮的錐子臉,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一對宛如平湖秋月的明眸裡,泛着點點水光,是因爲他的出現麼?風吟瀟的心砰砰亂跳的想着,當他目光落在他記憶中薄軟香醇的櫻桃小脣上時,剛毅的俊容透出一抹可疑的紅,他真想再……
但眼前佳人的輕輕一句打斷了他沉溺的遐想——
“君侯何時歸朝的?”雲可馨發現他的墨眸似乎在她脣上“徘徊不去”,心有靈犀似的猜到他想到了什麼,臉一紅,慌亂中問出一句。
“昨日深夜,”風吟瀟的目光黏着眼前的軟玉溫香,勉強抑制了心中的“蠢蠢欲動”,緩緩開口,“一回到宮裡,便向皇帝稟報此次征戰情況,又處理了一些公務,方纔來找可馨。”
在雲可馨要張嘴說話時,風吟瀟像看出她的心事一般,不緊不慢道:
“雲恪還在宮裡,接受皇上封賞,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雲恪當上殿前副指揮使了……”
儘管雲可馨心中已有了前世的答案,但在親耳聽到風吟瀟說出來之際,還是剋制不住內心的雀躍,水眸亮了又亮,驚呼道:
“真的嗎?皇上真的冊封雲恪哥哥了?”
“冊封了,冊封了,”風吟瀟溫柔的迴應,隻字不提自己戰功或封賞,他黑亮的眸子裡只有她因開心而泛紅的小臉,怦然心動道,“鄂國公府應該得到消息了。”
哥哥封賞了?!如前世一樣當上了副指揮使,這個位置對於初出茅廬的武狀元實屬不易,想必雲恪一定立了不少戰功,皇帝也對他器重有加而加官晉爵,只是接下來的襲爵會不會又引起宅內之爭呢?她有些不安。
“君侯,謝謝你這三年來對雲恪哥哥的照顧,”雲可馨暫時拋卻心事,笑道,“沒有你,就沒有云恪。”
“小傻瓜,”他忍不住伸出手,親暱的撫弄着雲可馨的青絲,謙遜道,“雲恪真是大泰和難得的將才,韃靼一開始很頑抗,到後來只要一聽到雲恪的名諱,便丟盔卸甲的落荒而逃……”
“哦,這麼誇張?”雲可馨相信哥哥的實力,卻也因風吟瀟的描述而好奇的小頭一歪,小脣輕揚的梨渦淺笑道。
“那是當然,”風吟瀟忽而微一頷首,身子往她面前傾,兩人的臉一如三年前那般捱得很近,“我爲何要騙可馨……”他每說一句,熱燙的呼吸就會噴灑在雲可馨嬌俏的小臉上,他忽然壓低聲音,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可馨,我想你,三年來,我無時不刻的思念你,心都疼了。”
雲可馨心一跳,深呼吸:她要回應他相同的話嗎?不可否認,三年來,她也曾無數次想起他,想起他兩世不變的款款深情,懷念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可是如果要她把這些表達出來,卻又“無從下口”了……還是她潛意識裡的某些顧慮在“主宰”着自己不要太流露感情?
雲可馨的內心在激烈的掙扎着,鬼使神差中,她謹慎的回了一句:
“可馨也思念君侯和雲恪,希望你們凱旋而歸,如今見你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裡,聽到哥哥不但毫髮無損的歸朝,還因屢立戰功獲得封賞,可馨心中已無憾。”
風吟瀟聽出雲可馨話裡的“閃躲”之意,但也捨不得追問,薄脣輕揚,一字一頓道:“可馨,還記得我三年前對你說的嗎?我返回京城的頭一件事,就是娶你,如今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