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雲可馨愣住,輕眨着長長的眼睫毛,";可是,軍後,我……";
";怎麼?可馨不願意?";風吟瀟一臉遮不住的失望.
雖說在母親生前,自己曾表示過要在十八歲弱冠之齡迎娶七小姐,然而這三年的分離讓他嚐盡了相思之苦,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也不是,";不知爲何,看到他失望的神情,雲可馨突然感到不安,道,";是我有顧慮.";
";因爲二老爺?";風吟瀟緊盯着雲可馨鍥而不捨的問.
";不全是,";雲可馨深吸一口氣,許久才憋出一句話,";對不起,君侯,我,我不想成親.";
風吟瀟濃眉猝然擰起,低叫出聲:";不想成親?!爲什麼?";
他的腦海裡隨即閃過傅一航和童智宸的影子,目光黯淡,她是因爲他們當中的一個才拒絕他的麼?可她和他不是已經有";肌膚之親";了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她有些膽怯,不敢直視他震懾人心的眼瞳,面沉似水的側過身去,";但二伯父的遺命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望着雲可馨好似在極力壓抑着某種痛苦,並聽到她提起二老爺,風吟瀟心疼的不願再";相逼";.
";可馨,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風吟瀟冷靜下來,溫聲細語道,";你是不想嫁給我,還是不想成親?";
雲可馨非常肯定的回答是後一種:";對不起,君侯,我只是不想成親,而不是——";她很想說";而不是不想嫁給你";,但終究沒有說出口,風吟瀟卻聽懂了,僵硬的面部線條漸漸柔和起來.
";我懂了,";風吟瀟一雙墨眸恢復了之前的流光溢彩,";可馨,你還小,也許還不瞭解‘成家’的意義,我等你,給你時間……";
雲可馨苦笑:他真的聽懂了麼?他也許只知道她忌憚婚事的部分原因,卻無從知曉前世大婚之夜發生的一切,在今生還猶如夢魘般攪擾着她的心神,讓她只要一聽到";成親";,";喜酒";便要猝然戰慄——四姐雲嫣的婚宴上,她也是以茶代酒,滴酒未沾……
風吟瀟敏銳察覺到雲可馨情緒的起伏,好似沉浸在不堪回首的記憶裡,不能自拔,神情抑鬱.
";可馨,你怎麼了,";風吟瀟雙手板正雲可馨的雙肩,擔心的看着她,";是想到了什麼嗎?還是因爲我向你說親事而煩惱?";
";不,不是,君侯別緊張,";雲可馨盡力驅趕前世給她造成的陰影,道,";這和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情緒化’.";
";只要別是因爲我就好,";風吟瀟溫柔的說,";可馨,我一心只想給你帶來快樂,而不是製造煩惱,因此若真是因我之故,你一定要告訴我.";
在得到她肯定迴應後,他才霽顏的一笑.
風吟瀟試探性的伸手去牽雲可馨的小手,她猶豫了一下,沒再往回縮,他心滿意足的牽着她開始在小苑裡散步,走走停停,心無漣漪.
雲可馨暗自驚奇:只要他不提及婚事,她就會";很大方";的任他";擺佈";,或許潛意識裡深知自己給不了他什麼承諾,世事多變,怕傷了他的一片深情因而婉拒的吧.只是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呢?自己對傅一航和童智宸斷不會如此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甚至對傅一航沒有分毫猶豫和留情面,但對風吟瀟,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她這是怎麼了?
風吟瀟和雲可馨在田莊上盡享久別重逢的甜蜜,傅憐音卻在韓王府上對哥哥和嫂子訴苦——
";大哥,嫂子,憐音對不住你們,沒能說服二房——";
";這麼說,三老爺到二房溝通無果了?!";王伶扯脣冷笑,";我倒要懷疑他去二房了沒有?";
";嫂子,雲天揚的性子我瞭解,";聽到嫂子否定夫君,傅憐音連忙袒護,";向來說一不二,他答應的事絕不會敷衍,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人心隔肚皮,你怎麼就知道他真去了?";王伶一身素雅長裙,襯得一張臉殘酷的灰白,";就算如你親眼所見三老爺去了二房,但你能保證他向二夫人提了這事了嗎?";
";我,這,這不會——";傅憐音一慌——她是親眼看着雲天揚進了南苑,卻並未親耳聽到他和月氏談了些什麼,心虛道,";老爺他不會騙我的,大哥,嫂子,至少有一件事千真萬確,月氏的確固執的恪守二老爺遺命,很難說動.";
";這還不是妹子你搞出來的,";王伶氣哼哼的一個斜眼睨去,沒好氣道,";沒事弄什麼‘過繼’,報復也不是你這樣不計後果,";王伶說的振振有詞,完全忘了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爲,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傅憐音頭上,";‘竹籃打水一場空’沒報復成功不說,還讓人鑽了空子,你呀……";
傅憐音不是省油的燈,會甘心這麼任嫂子無端的指責和推卸責任,之所以一聲不吭的默默承受,只因不想失去孃家這個堅實有力的後盾.
";嫂子教訓的是,妹子也是追悔莫及,";傅憐音一面腹誹一面在嘴上道,";但現在再提過往已沒有意義,我現在只想着如何去挽回局面.";
";都別說了……";久坐一旁宛如雕像的韓王傅越澤緩緩插進一句,道,";二夫人既要恪守二老爺遺命,咱們也不能勉強,";他微頓,眉峰掠過一絲陰霾,語氣也隨即轉冷,";再說她現在就算想與韓王府結親,我們還未必答應.";
王伶和傅憐音俱是一愣,不明白傅越澤話裡的意思.
";剛從宮裡頭傳出消息,雲恪當上殿前指揮使了,";韓王道,";但你們知道他是怎麼當上的嗎?";
";不是說雲恪在戰場上軍功卓著才被聖上封賞的麼?";傅憐音驚異道,";怎麼,難不成另有‘隱情’?";
";也許,";韓王不冷不熱道,";但妹子可知雲恪這小子膽子有多大?他竟敢處決你二哥的愛將範坤.";
";範坤?";王伶道,";就是上次在武舉上輸給雲恪,屈居榜眼的武生?";
";是的,範坤是二弟最得意的門生,非常器重,本打算這次歸朝後就稟明聖上加官晉爵,以鞏固傅家在朝中的勢力,哪知雲恪這小子竟然——";
傅越恆眼底寒光閃爍,語調森然,";因此二弟說不願與二房結親,甚至整個鄂國公府都爲他所不容.";
";那雲恪爲何會處決範坤?不會是職位之爭,私下處決的吧?";傅憐音一聽大哥口風越來越不對,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下緊張.
";私下處決?量他也沒這個膽!";傅越澤握緊了手下的桌沿,忽而語氣一鬆,咬牙道,";前方得來消息說是範坤這小子自己不爭氣,面對來勢洶洶的韃靼軍隊節節敗退,到最後居然臨陣脫逃,因而被雲恪給處決,而云恪又是鄂國公府二房嫡長子……";
";罷了罷了,二房個個都是狠角色,我們惹不起,";王伶鳳眸眯得怵人,";再說我們堂堂韓王府,想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高門嫡女比比皆是,又不是隻有七小姐,";她想起上次在三房低聲下氣的求親就一肚子火氣,";若不是航兒這傻孩子,王爺和我能不能看上她還是一回事.";
傅憐音雖覺得嫂子說話刻毒,翻臉也快,但因爲說的是雲可馨,心下又覺得解氣,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容詭譎起來——
";大哥,嫂子,有件事妹子一直忘了告訴你們,聽說那七小姐與清遠侯關係‘’,甚而還有‘私情’,於是如果月氏堅持二老爺的遺命,把雲可馨許配給錦盒裡定下的親事,她們母女二人必產生矛盾和隔閡;若是順了七姑娘的意思嫁給風吟瀟,那麼我倒要看看月氏怎麼面對二老爺所謂的‘遺命’,再瞧她還有沒有臉來面對我們……";
";怪不得沒把航兒放在眼裡,原來早有‘私情’";王伶冷笑,言辭宛如最毒的蛇信,愈發肆無忌憚,";小小年紀居然也學會和男人‘勾勾搭搭’,這樣的女子娶回家只怕也不得安生,我還是趕快勸航兒懸崖勒馬的好,";說着她扭頭向傅憐音投去一個半真半假的親密目光,";妹子,謝謝你來告訴哥嫂這些,到底是自家人.";
傅憐音淡淡一笑,心下長吁一口氣——她終於達到了目的,既沒讓哥嫂產生反感,責怪她無能,還巧妙的把火";遷";到了二房,如今有了與自己";同仇敵愾";的傅氏家族,還愁日後打不垮二房麼?
";嫂子這話說的,";傅憐音笑道,";雖說妹子‘嫁雞隨雞’,但這心還是向着孃家人,出了什麼事,也只有你們會站出來替我擔下一切,哪像鄂國公府,一窩白眼狼……";
傅氏在與其孃家人刻薄二房,放浪的編派雲可馨與風吟瀟的";私情";時,雲天揚趁她不在府裡,特意去了一趟二房——三年來擱自在心中的憂慮不能再放任無視了,一定得對二嫂說說,讓她拿個主意,否則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