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我放棄喝解藥也好,還是將後宮大權交給了李婉也罷,這些事都是瞞不住的。
因此這日下午長若又因李婉這事來了一趟,不過還是被擋在了長梧殿外。
而到了晚間的時候,明棋也終於來了。
“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你還想怎麼樣?”
明棋是帶着一身火氣來的,他一進長梧殿,看到坐在長梧殿正殿的我後。便朝我一聲怒吼,吼聲中帶着顯眼可見的怒氣。
彼時整個長梧殿的人都被我早早遣走了,整個長梧殿除了我便只剩明棋。
只有兩個人的偌大長梧殿顯得尤爲安靜,因此當明棋的吼聲響起時,本來便大的聲音顯得更大了。
我聽着迴盪在長梧殿裡的明棋的吼聲,看着明棋那一聲怒吼的樣子,在明棋噴火的目光下笑了笑。
“皇帝想知道答案?”我輕笑着看着明棋問。
明棋沒有回答,但在我的這話後,他臉上的怒氣便顯然可見的又盛了幾分,卻也被他死死壓住,沒有發作出來。
“皇帝若是想知道的話,那便跟哀家走吧。”我在明棋噴火的目光中站了起來。笑着說。
“去哪?”明棋見狀終於開了口,但聲音卻還是壓着怒火。
“皇帝去了便知。”我說,說完也不等明棋回答,話落便轉身往長梧殿正殿外走去。
身後的明棋在我轉身後似乎停頓了下,但最後還是響起了他腳步聲,他還是在了我身後。
我把明棋帶出長梧殿正殿後,也沒有出長梧殿,而是左拐進了偏殿旁的小廚房。
“皇帝怕是忘了吧?今日是你的生辰。”在走進小廚房的時候,我回頭望了明棋一眼,輕笑的說。
我能看見,在我這話落下後,明棋的腳步便立時一頓,雙瞳也急劇收縮了下。
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恢復了方纔那副盛怒時的樣子,什麼話也沒說,便抿着脣,跟在我身後進了小廚房。
早已被遣走光的小廚房裡自然是沒有人,我進了小廚房後便走到了廚房的案板前,看着案板上按照我的吩咐,準備好了的東西,回頭又是朝明棋一笑。
“皇帝,你怕是不會燒火吧?哀家教你燒火,可好?”我笑着回頭問身後的明棋。
“朕是皇帝,好端端的學什麼燒火。”明棋聽完我的話後自是張口便回絕道。
“你與其做這個白日工。還不如早點回答朕的問題。”明棋回絕完我後又是說,憤怒的臉上夾帶着不耐煩。
我聽着,卻又是一笑。
“怎麼會是白日工呢,哀家待會兒沒時間燒火,如果皇帝不會燒火的話,哀家就要忙不開了。”我笑着說。
“你就不能叫人進來幫你?”明棋在我話後壓抑着怒氣問。
“不想。”我聞言直接搖了搖頭,說:“皇帝你沒發現嗎?哀家早已把長梧殿裡的人都遣走了。”
“你可以叫他們回來,或者朕給你叫。”明棋道。
“可是我不想。”我聽後,自是再次搖了頭。
“秋長蕪!”明棋聽到我的話後,怒氣再也忍不住了,只見他大喊我一聲後,便朝我吼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可我卻似乎是沒有看到他臉上的怒氣似的,聽到他的怒吼後不但沒半點異色,反而又輕輕一笑,道:“方纔說過了呀,今日是皇帝的生辰。”
“朕早就說過了的,今年不辦生辰宴。”明棋在我話說。
“哀家知道。”我聞言點頭答道。今年因我身體的緣故,明棋早早就告訴了,他今年的生辰宴不辦。
“不過生辰宴不辦,長壽麪還是要做的。”我說完又道,說着便看着明棋,問:“難道,皇帝連長壽麪也不想吃?”
“不想。”明棋在我話後脫口回答道。
“爲什麼?”我聞言依舊笑着看向明棋問。“去年皇帝你還還因哀家沒又給你做長壽麪而與哀家置氣呢,怎麼今年卻忽然就不想吃了?”
“是之前在別處吃過了嗎?”我問完後不等明棋回答,又道。
明棋聞言卻抿了抿脣,沒有回答。
我看着明棋這個樣子,又是一笑,然後道:“就算是吃過了。也再吃一次吧,說不定、”我說到這裡卻是頓了頓,在再次一聲輕笑後才搖了搖頭,接着道:“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呢。”
我說完便看着明棋。臉上揚着盈盈的笑意。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笑得太難看了,只見在我笑着看向明棋的時候,明棋臉上方纔還在盛怒便如潮水般頃刻褪去。
“你!”盛怒褪去後,明棋皺了皺眉,神色壓抑的看着我。
我看着明棋這個樣子,又是一笑,然後便轉身走向竈臺。
我將竈臺前的引火松樹葉點燃後放進竈眼中,之後放了幾根木柴進去架好。等竈眼中的木柴在松樹葉的引燃下,越燒越望的時候便轉頭看向明棋。
“皇帝你看,燒火其實一點都不難的,哀家已經把火點燃了。等下皇帝只要適時放木柴進去便不會熄火”我看着明棋說。
我看着明棋這個樣子,又是一笑,然後便轉身走向竈臺。
不過我雖看到了,卻沒說。我把明棋按住坐下後,便出了竈臺前,走向了竈臺後。
明棋自方纔起便一直看着我,這會兒也是,他在回頭看他後便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我,不過在我的話後便見他雙眉一簇。
“秋長蕪!”明棋蹙着眉喊了我一聲,那聲音裡有怒氣,也是無奈。
我看着在這一聲後便脣角緊抿的明棋,走到明棋面前拉了明棋一把,拉着他一直走到竈臺前才停下。
“皇帝就當幫哀家一個忙吧,哀家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我把明棋按在竈臺前的小凳子上坐下道。
不過因爲那個凳子太矮,而明棋身量又過高。是以當明棋被按在那小凳子上坐下時,我似乎從明棋緊抿的脣角里看出他的不適與不情願。
不過我雖看到了,卻沒說,我把明棋按住坐下後。便出了竈臺前,走向了竈臺後。
我將竈臺上的鍋蓋揭開,舀水洗過鍋後,便把案板準備好的東西搬到了竈臺上。
給明棋做長壽麪是我早已做熟了的,因此此刻在手下動作不停地時候,我卻反而沒有看自己手下的動作,反而是看着竈臺前的明棋。
這個時候的竈眼裡的火燒得不少,當那些火光照在明棋臉上時。也不知是不是有點熱的緣故,明棋的臉上竟然被照樣出來緋紅色。
而也是因爲這份緋紅色,讓明棋雖然脣角還是緊抿,可臉上的神色卻絲毫柔和了許多。
我看着神色柔和的明棋,笑了笑,再次開了口。
“皇帝還記得哀家第一次給皇帝做長壽麪是什麼時候嗎?”我笑着開口問。
而坐在竈臺前的明棋聽到我這話後雙眉便又是一蹙,而後點頭嗡聲答道:“記得。”
“是你進宮快一年的時候。”明棋答完又道。
“是啊,那時你才九歲呢。想不到轉眼就這麼大了。”我在明棋的話後點頭笑道。
明棋聞言沒有接我的話話,不過他的臉上卻出現了些許沉思之色來,也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當年的情景。
“皇帝你大概不知道,其實那時刻哀家挺忐忑的。”我笑完後又道。
“我做的長壽麪雖然自己覺得很好吃。可卻從來沒有給別人做過,也不知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帝你會不會嫌棄我做的長壽麪粗鄙,難登大雅之堂,因此從決定給你做長壽麪起。到最後把長壽麪端到你面前時,哀家都擔心的不得了。”我說。
“我沒有。”明棋在我後道。他話雖沒說全,但我知道他是在說他沒有嫌棄我給他做的長壽麪。
“嗯,哀家知道。”因此我在明棋的話後便點了點頭。然後道:“哀家很高興皇帝你不但沒有嫌棄,而且還很喜歡。”
明棋在我這話又是沒有說話,依舊只是嘴脣緊抿,可手上卻拿了根柴火,按照我剛纔教的放進了竈眼中。
堂堂一國皇帝,竟然真的在我的話後,做起了燒火的粗活。
這樣的畫面,相信如果此時換了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感到尤其驚訝與震驚。
可是我看着明棋這個樣子,卻是沒有半點震驚,也沒有因爲明棋願意幫我燒火而高興,反而是忽然一嘆。
“不過這應該是哀家最後一次給你做長壽麪了。”我嘆道。
因着我這話,明棋拿住柴火的手一頓,之後便擡起頭看着我。
此刻的明棋眼裡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憤怒,也沒有了方纔的無奈與壓抑,這一刻的明棋,目光平靜的如同無風吹過的湖面。
我迎上明棋的目光,對上他平靜的雙眸,笑了笑,道:“不過長壽麪的方法哀家已經交給芳浛了,香料也一直是芳浛在種着,是以皇帝以後如果還想吃的話,就找芳浛吧。”
“當然,如果皇帝不想吃的話,就當哀家沒有說過這些話吧。”我說完又說。
明棋還是沒有說話,但我看到,他拿住柴火的手明顯突起了青筋。
我的目光順着明棋手上的青筋一直往上延伸,在再次投進了明棋的眸光中後,便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然後緩慢卻又堅定道:
“明棋,哀家這一輩子,只給一個人做過長壽麪,也只會給一個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