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我不知道我本來就不擅長說一些表露心意之類的話,還是之前因一直鑑於我和明棋之間的身份,一直壓抑着不敢說。
可今天,我既然都把長梧殿的人遣走了,就沒打算再壓抑自己。
明棋自我說完這句話起便一直沉默,一直到熱騰騰的長壽麪出鍋也沒有反應。
我把面乘起後便端去了用膳的偏殿,等回頭也不見明棋跟上來時,便搖了搖頭,回了小廚房找明棋。
彼時明棋還坐在在臺前,竈眼裡的火也因沒添柴火而熄滅了。
我走到明棋面前,把他手上的柴火拿下,丟在地上,伸手牽起了他的手。
明棋在我牽起他的手後。便瞬間擡起了頭看我,只見他目光緊盯着,嘴巴張了張,似乎有話要說。
“明棋,我知道你現在有話要說,也有很多問題要問我。只是不管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都等你等下吃過麪後再說。”我見狀,便立刻伸出了另外一隻手,按在明棋脣上。“在你吃完長壽麪之前,我是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
而在我這話剛說完後,明棋的雙眸便一收,脣上的呼吸也是一頓,我捂在他脣上的手都能感覺到他脣間的冰涼。
“走吧!”我說完便放開了捂在明棋脣上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大概是因爲我說過在他吃完長壽麪之前不會回答任何問題的話,明棋在我拉着他往外走的時候也沒拒絕。
我一直拉着明棋走到偏殿,之後又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長壽麪本就剛出鍋不久,在我把明棋按在椅子上坐下時,碗裡還冒着熱騰騰的熱氣。
我在明棋坐下後便把面推到了面前,又把玉筷放進他手裡,之後才走到明棋對面坐下。
“快吃吧。吃完後,我就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我在明棋對面坐下後道。
我看到,明棋在我這話後,握住玉筷的手便立刻一緊,接着只見他擡眸看向我,目光在我臉上流轉了好幾回,之後才底下了頭,開始吃我給他做的長壽麪。
我看到明棋終於開始吃麪後,便雙手放在雙膝上,坐在那兒,笑着看着明棋。
長壽麪只有一根,中間不能咬斷,吃時如果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咬斷,然後被視爲不祥。
不過明棋的禮儀是宮中最好的嬤嬤教的,投手舉足間全是優雅不說,用膳的技巧也自是不低。
於是不過多時,一碗只有一根麪條的長壽麪便被明棋吃光了。
“現在可以回答了吧?”吃完長壽麪後,明棋放下筷子,看着我道。
“當然。”我聞言點頭一笑,答,“不過你應該有很多事想問,你想我從哪裡開始說?”
“爲什麼不肯喝解藥?”明棋問。
我聞言卻是一笑,沒有直接回答明棋的話,反而問了明棋一句:“明棋,你知道當年,我爲什麼會進宮嗎?”
“奉聖命。”明棋在我話後答。
我聞言卻搖了搖頭。
“明棋,你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當年該進宮的那個人,不該是我。”我一邊搖頭,一邊笑着說。
我能看到,在我這話後,明棋的雙眉便一蹙,不過沒有開口打斷我。
“當年你父皇下旨說讓秋家之女進宮,可不知是忽視了,還是因其他原因,當時的聖旨上,只寫秋家之女,並沒有寫進宮之女的具體名字。”我說。
“按照常理,進宮的女子應該是秋家嫡女。加之當時我被養在秋家偏院中,除了秋家人外,外人並不知。是以外人都以爲秋家只有一個女兒,那就是長若。”我又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初該進宮的那個人,是秋長若?”明棋聞言蹙着雙眉,朝我開口問。
“不錯。”我在明棋的話後點頭。
“那後面怎麼變成了你?”明棋見我點頭後便問。
“因爲長若哭着跟父親說她不願意進宮,因爲秋李氏跟父親說捨不得長若小小年紀就守寡。”我答。
“所以就換成了你?”明棋問。
“不錯。”我點頭。
“你沒有拒絕?”明棋問。
“沒有。”我答。
“爲什麼?”明棋又問。
“拒絕,那是有話語權的人才有的權利,在我父親眼中,我和陸姨娘並不具有這個權利。更何況、”我道,只是話卻沒說完。
“何況什麼?”明棋見我不說完話後,便立刻追問道。
我看着明棋那副似乎很關心答案的樣子,於是又是一笑,道:“何況父親還重新寵幸了陸姨娘,還說會治好陸姨娘的眼疾。”
“就這樣?”明棋聽到我的答案後便蹙起了眉,似乎不滿意我只因這點便答應進宮。
“這樣便已經夠了。”可我卻還是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秋錄是生了我的親生父親,是秋家家主,他決定了的事,陸姨娘一個不受寵的姨娘的改變不了,我一個不到十歲幼女也改變不了。”
“我曾經想過,要把我不是嫡女的事捅出去,可是後來想了想,不現實。”
“因爲我當時不過是一個才幾歲的小丫頭,只要秋家一口咬定了我就是嫡女,是秋李氏的嫡出女兒,外人便不會信我,只會信秋家。”
“我反抗不了秋家的決定,父親又承諾了在我進宮後會對陸姨娘好,會想辦法治好陸姨娘的眼疾,如此,不是便已經夠了嗎?”我說完便又是看着明棋一笑。
而明棋則是不出我的意料,在我這一笑後,雙眉又是蹙得更深。
“所以,你這些年是爲了陸姨娘才願意在這個宮裡呆着,而如今既然你已經知道陸姨娘走了,是以你便再也不願意再在這宮裡忍耐下去了,對嗎?”明棋蹙着眉問我。
我聞言卻是笑了笑,沒說話。
“可你不是尋常秀女,你是太后,這一輩子,除了死,否則你便必須繼續在宮裡生活下去。所以,你是因爲這點,纔不肯喝解藥,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再待在這個宮裡,是嗎?”明棋繼續問我。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明棋問完這句話後。明明他的臉上還是一臉平靜,可我卻似乎從他的雙眸裡看出了一些憂傷。
“秋長蕪,這些年,在這個宮裡,除了顧及陸姨娘,就再沒有什麼人或者事值得你留下嗎?”明棋用他那雙被我看出似乎有些憂傷的雙眼看着我,沉聲問我。
我之前臉上本來是一直輕笑着。但是在明棋這話後,臉上的笑意便立刻一滯,之後便如潮水般退去。
“有的。”我輕聲答。
“是什麼?”明棋聞言立刻追我問道。
“是你!”我看着明棋那副似乎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樣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答道。
而在我的這話後,我能看到,明棋的身體便立刻繃直了,嘴角更是緊抿的成了一條直線。
“既然我也是你願意留下來的理由,爲何我還在,你卻再也不願意支撐下去?”明棋緊抿着雙脣問我。
“你的確是還在,可你,卻再也不是那個你了。”我說。“明棋,在你問我一聲長若如何時,你便不再是我留下的理由了。”
我說完這話後便將手擡了起來放在半空着。隔着虛空,一點一點的描繪明棋的眉眼,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明棋你說我無心,可你卻不知道,早在你十三歲初遺之前。我便對你生了不該生的心思。”我一邊淡笑,一邊道。
女子本就比男子早熟,我比明棋大,在明棋之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也是正常的。
“男女八歲不同席,在你初遺之前,我還能對外說與你親近是把你當小孩看,可在你初遺後。我便再也不能了。”我說。
當初發現明棋初遺後,我便驚慌的不得了,我怕被明棋看出我不堪的心思,擔心他會厭惡我,於是便推開了他,再也不敢與他太過親近。
“你那時總怪我突然不理,生我的氣,之後也不願意理我,卻不知,在我推開你後,每每看着你不高興的樣子,我的心裡又何嘗好受過?”
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畢竟是被我藏在心裡的人,當他之後真的與我一日日生疏起來後,若說我心裡一點都不難過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我再難過,再不好受,我也不能主動去找你,不敢對你說我心裡的心思。我害怕,害怕你會因爲我這些不堪的心思的而厭惡我,更怕在別人知道我的心思後。會讓我離開你。”
我與明棋畢竟是母子身份,而且還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后,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我對明棋的心思的話,我的這個太后之位便會廢去。
而被廢太后之位後,不但我會再也見不着明棋的面,陸姨娘那邊也會受我牽連。
“我便這樣一直守着你。雖然心裡的心思還是不敢對你,但只要想到,只要我的心思一天不被人說穿,我便還是能以太后的身份待你身邊,我的心裡便知足。”
“我知道你我今生註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也知在你這一生的生命中,總會有個不是我的女子走到你身邊,她會被你放在心裡,被你小心呵護着,愛着。”
“我也一直做好了這個準備,雖然每每想到這裡時,心裡就會止不住難過,可還是忍着。”
“只是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有一天你會突然我:‘母后以爲。秋長若如何’。我沒有想到過,那個人竟然會是長若。”
“明棋,我小時雖爲了陸姨娘進宮,也知道父親讓我進宮是因爲捨不得秋長若。只是我到底還是對他存在着一絲父女儒羨之情,總是以爲雖然她讓我替長若進宮,可他到底還是把我當女兒看的。”
“可是自他引你去見長若後,我便知,在他心裡,我與長若,到底還是不同,他到底,還是沒有把我當女兒看。”
“只是我對此雖然不甘,但也不意外,到底是習慣了。所以對於他讓我提長若守寡,卻送長若一生榮華的事,其實到底還是沒有多難過。”
“明棋,你大概不會知道,在長若進宮的這件事上,最讓我難過的,其實是你。”
“明棋你知道嗎?其實在楚布凡向你諫言的時候。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阻止楚布凡,我甚至希望,希望楚布凡能說服你。”wωω▲ ttkan▲ co
“只是當我看着你於楚布凡的諫言而不顧,還是執意要納娶長若的時候,我便知道,誰也阻止不了。楚布凡不能,我也不能。”
“明棋。前幾日你問我,我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在你心中的那個人,有可能是我。”
“明棋,你以爲,你不希望你心中的那個人是我?”
“可是,明棋。你告訴我,在見過了你執意要納長若進宮的樣子後;在你因爲長若一句想試試,就讓我把宮宴籌備之事交給長若,讓長若初步觸及宮權之後;在一隻差點殺死了我的狐狸小紫死後,你爲了不讓長若傷心,又特意花大力讓人去給長若捉來一隻與小紫一模一樣的狐狸的話,在看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寵長若的後,還怎麼敢想?”
“明棋,你告訴我,如果換做是你,在親眼看到了你對長若的那些好之後,你還敢想嗎?還敢奢望,在你心中的那個人不是長若,而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