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是專門和他作對吧, 早上才騙了嵇徹白鶴翎在平陽,光天化日之下謊言就被揭穿了。
夏侯巽:“……”
他悄悄看了一眼嵇徹,發現他並沒有注意自己, 看着白鶴翎彷彿很高興的樣子。
夏侯巽:“……”不開心!
白鶴翎渾然未覺, 看到夏侯巽十分開心, 平日裡沒多少表情的臉上也露出個笑模樣, 道:“阿檀, 你來洛陽怎麼不來找我?”
夏侯巽乾笑道:“前幾日有些事情,本打算事情辦完了就來找你,不想在這裡碰上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鶴翎指了指街對面,道:“我阿爹給我開了個醫館, 今日我過來坐診。”
衆人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到一座三層閣樓, 閣樓中間有塊匾,上書“濟世堂”三個大字, 白家果然財大氣粗,那匾額都是鍍金的。
衆人猶在心中感嘆,夏侯巽突然瞥見街角的茶樓裡出來一個人上了馬車,看背影與夏侯珏十分相似。
阿珏爲什麼會在這裡?
正想着,突然聽到嵇徹問白鶴翎道:“這濟世堂是你的醫館, 我們可以進去坐坐嗎?”
夏侯珏的事情登時被他拋諸腦後, 他豎起耳朵專心聽着嵇徹和白鶴翎的對話, 心中像是喝了一壺醋般酸澀。
白鶴翎道:“我剛從醫館出來, 要不去我府中吧, 我設宴爲你們接風洗塵。”
嵇徹道:“吃飯先罷了,治病最要緊。”
白鶴翎看了看夏侯巽, 瞭然道:“這倒也是。”
說着,兩人便並肩朝醫館走去,嵇徹道:“三年前你說阿檀的經脈難以再生,恐難永年……如今他的奇經八脈已經完全修復了,你看看他的身體還有什麼需要調理的地方。”
白鶴翎詫異道:“那樣的死脈都能恢復,這幾年你恐怕廢了不少心思吧。”
嵇徹淡淡一笑道:“是他自己不認命,一直不放棄。”
他們二人邊聊邊走,可此刻夏侯巽卻一點也不吃醋傷心了,原來阿徹是爲了他的病纔想和白鶴翎見面的,夏侯巽心中登時酸酸漲漲,又感動又歡喜。
旁邊的溫夜行道:“小太歲,你這表情實在……”他抖了抖身體,像是要把身上的雞皮疙瘩抖下來似的。
夏侯巽白了他一眼,溫夜行道:“原來你們不是剛認識啊,我還以爲他救了你一命之後,你便要以身相許了呢!”說完,他突然明白了方纔嵇徹的眼神警告。
原來他纔是舊愛啊!怪不得大俠那麼生氣呢?感情是將他當成新歡了……這個鍋背地喲,太冤了吧!
他摸了摸脖子,決定以後謹言慎行,不然那一刀下來……星岺掛在風中的樣子實在是他的噩夢啊!
說着,幾人便到了濟世堂醫館,白鶴翎替夏侯巽診了脈。
他按着夏侯巽的脈按了良久,雙眉緊鎖,沒有說話。
夏侯巽的心都提起來了,良久白鶴翎才道:“阿檀,你這個脈象……”
夏侯巽道:“怎麼樣?”
白鶴翎皺眉道:“你的經脈雖然完全修復了,但觀你脈象,左關沉伏,心氣虛旺,肝氣凝滯,肺經虛浮,乃是個陰虧之相。若是你以後要練武,切記不要練一些陰氣滯盛的武功,最好練一些陽剛之武,這樣陰陽調和有助於強身健體的,但切記不要急功近利,否則容易走火入魔。”
夏侯巽道:“若我練陰氣滯盛的武功會如何?”
白鶴翎眉頭一皺,突然感覺手背被人緊緊抓了一下,他知夏侯巽不欲讓嵇徹知曉,略一思考,沉吟道:“只怕雖容易上手,但卻會虧損身體。”
聽他說完,夏侯巽悄悄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白鶴翎避開他的眼神,微微嘆氣。
白鶴翎家中來個個小廝來叫他,說老爺那裡來了貴客要他去陪,因此他便和夏侯巽他們交換了地址,約好改天再盡地主之誼,三人同白鶴翎告別之後便回了劉府。
剛從劉家的右邊的角門進去,突然凌空飛出個人拿着劍就衝着他們刺過來,他的劍法十分快,夏侯巽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認得這把劍是庾棠的劍。
嵇徹熟練地夾住了庾棠的重劍,道:“我不和你比,你再練二十年也打不過我。”
庾棠點點頭,坦然道:“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和你比。”
這次嵇徹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道:“這樣,你和他比一場,若是能打過他,我便同你比。”
庾棠轉頭看了一眼夏侯巽,道:“好。”可他根本沒將夏侯巽放在眼裡,此人腳步虛浮,看上去就不是個高手。
庾棠提着劍便來砍夏侯巽,夏侯巽側着腰一彎,堪堪躲開了庾棠的劍鋒,旁邊的溫夜行都爲夏侯巽捏一把汗,這可是庾棠,能一劍破了瑤光劍陣的江湖新秀,小太歲能成嗎?他悄悄看了一眼旁邊的嵇徹,他面沉如水,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溫夜行不由得納悶起來,難不成是因爲他武學差看不懂其中的門道,其實小太歲比這個首陽宮首徒還要厲害?
他摸着下巴繼續認真看起來,很快他便知道是他天真了。
兩人交鋒之時,小太歲一直未與庾棠正面對抗,庾棠提劍攻過來,他便耗子奪貓似的一直跑,能避則避,不能避創造條件也要避開……
對這場貓抓耗子的遊戲,溫夜行都看着替夏侯巽憋屈……
兩人在院子裡跳上跳下,你追我趕,庾棠輕功不如夏侯巽厲害,追不上他,夏侯巽身形靈活,就連他的劍氣也能巧妙避開……
庾棠被他抱頭鼠竄的小動作搞得煩透了,正欲放出氣貫山河的大招將他降服,豈料這時夏侯巽突然不躲了,他朝着他急速飛掠而來,堪堪擦過他的劍氣,一掌拍在庾棠的後心上。
那是柔弱無骨的一掌,輕飄飄如同羽落,庾棠便未在意,他正要回劍反刺之時,才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夏侯巽得意拍拍手,道:“嘿嘿,這下動不了了呀!”
庾棠眉頭皺起來,他以爲夏侯巽是用了什麼方法點了他的穴道,便試圖去衝破穴道,卻發現自己竟然用不了內功。他眉頭一皺,喝道:“你到底使了什麼妖法?”
夏侯巽道:“還能是什麼妖法?當然是要你乖乖聽我的話的妖法啊。”忽又狡黠一笑道,“我們來做個遊戲。”
說着他擡起手,在空中隨意劃了兩下,魚棠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接着夏侯巽的腳又動了兩下,庾棠的一隻腳也不受控制擡起來,整個人來了個金雞獨立。
夏侯巽哈哈大笑起來。
溫夜行:“……”
人有時候不能太得意忘形,就在夏侯巽彎腰捧腹大笑的時候,突然感覺迎面吹來一股涼風,吹動他的頭髮,他擡起頭便看見那庾棠神色暴怒,他的重劍堪堪停在自己的面門前咫尺的位置,若不是嵇徹徒手抓住了那劍鋒,只怕他的臉便要碎成八瓣了。
夏侯巽鬢角的一束頭髮悠悠盪盪,盪盪悠悠地從空中落在地上,他終於忍不住後知後覺吞了吞口水。
夏侯巽還未說話,嵇徹便對庾棠道:“他並無惡意。”
庾棠看着夏侯巽,突然泄氣道:“算了。”他少年得志,是孤竹君的關門弟子,首陽宮的首徒,又是庾家人,在南朝誰不對他畢恭畢敬,哪怕是在江湖,除了宗師級的高手,又有誰能壓住他的重劍之鋒?
所以方纔這個小鬼戲弄他的時候,他十分生氣,想也沒想便提着劍去砍他,若非嵇徹攔着,只怕那小鬼現下已成了他的劍下亡魂,越是拿着利器的人心中越是不能有殺念,否則便有墮入魔道的危險……他方纔被沖天的怒氣矇蔽了雙眼,現下清醒過來,想着雖然是那小鬼先招惹他,但他後面也不對,因此便只好算了。
庾棠未再與夏侯巽糾纏,他的主要目標是嵇徹,因此便對嵇徹道:“你說我打贏了他便同我打。”
嵇徹道:“好。”
說着,庾棠提劍攻過去,夏侯巽站在旁邊都能感受到魚棠那高漲的劍意裹挾着雷霆之氣衝着嵇徹而去,迴廊上的燈籠都被吹的搖晃起來,可立在劍氣中心的嵇徹竟然紋絲未動,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不曾晃動分毫。
庾棠的重劍走的是大開大合的路數,他本人平日裡看上去是個瀟灑的少年郎君,可一旦重劍在手,他周生便產生了一種氣吞山河的霸氣,彷彿只要手裡握着劍,便能遇佛殺佛,遇魔斬魔,遇到多強大的敵人也能無所畏懼,他對他的兵器十分信任,對自己也十分信任。
夏侯巽看着他,心道,“這也許就是註定走到武道之巔的人物,首陽宮首徒果然名不虛傳。”
可嵇徹面對庾棠來自四面八方的霸道劍意,竟然絲毫不懼,他甚至連刀鞘都未開,只用一柄麈尾迎戰,以柔克剛,變化萬千,轉眼就將那劍意消弭於無形,兩人你進我退過了幾十招。
夏侯巽暗自心驚:“這個庾棠竟這麼厲害,能在嵇徹手下過幾十招,當年殺天韻珠阿徹也不過用了一招而已。”
溫夜行暗自心驚:“這個嵇徹竟然這麼厲害,庾棠是首陽宮首徒啊|!他竟然能與他對招這麼多而不落下風,實在厲害。江湖上有這麼厲害的默默無聞的高手嗎?”
兩人各自想着,忽見庾棠收起劍往後退了幾步,道:“我輸了。”
嵇徹道:“你已經比上次進步許多了。”
被嵇徹誇獎了,庾棠顯得很高興,道:“我以前不知道武道巔峰到底是什麼?可與你過招這幾次,我才能一窺武道巔峰。”方纔他和嵇徹過招之時,便知道此次嵇徹是故意給他喂招指點,並沒有向上次一樣,一招擊敗他,敷衍於他。
嵇徹擺擺手,道:“武道無巔峰,上下求索,終會成一代宗師。”
庾棠還未說話,突然聽得一聲大喝:“好,說的好。”
院中四人轉頭,便看到山嵐君趙夢天和劉崇及夏侯珏三人一齊進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