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沒想到慕容衝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了,夏侯巽看着牀上躺着的身受重傷的嵇徹, 目光微微一黯。
若是被慕容衝發現嵇徹, 以他的聰明才智, 便會知道如今邪尊已經死了。慕容衝身邊高手雲集, 雖然他本人沒在人前顯露過武功, 但平日裡觀他舉止便知道他武功必定不弱,如今他和阿徹兩人都因爲昨天的大戰身受重傷,若是此刻落在慕容衝手上, 那必定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夏侯巽心念急轉,最終決定鋌而走險冒充林燎, 慕容衝並未接觸過林燎幾次, 但願不會被他看出來。
他摸出以前白鶴翎給他治療內傷的藥丸, 是藥總得管點兒用,他吞下去半瓶之後便開始調戲,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識海中的內功好像恢復了一點,有了些氣力。
夏侯巽環視四周,看着滿是血跡的牀鋪和倒在牀上人事不知的嵇徹,打算將嵇徹背到內間去, 那裡原本是林燎晚上修煉的所在, 因此裡面有個小圓榻, 如今正好將嵇徹關進去。
將嵇徹放在小榻上的時候, 突然從嵇徹的衣服裡掉出一個素色的瓶子, 夏侯巽將瓶子打開,才發現那裡面還有一顆金色的藥丸。
江湖中的藥與毒對嵇徹來說一般都是沒作用的, 因此嵇徹身上從來不帶藥,如今他將這藥丸千里迢迢帶過來,想必肯定是有用處的,夏侯巽將那藥丸倒出來,撕下一塊自己嚐了嚐,他嚐到了人蔘的味道,既然有人蔘,那便是對身體好的藥,因此夏侯巽死馬當作活馬醫,便將藥/丸餵給了嵇徹。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感覺嵇徹吃了要之後,臉色不那麼蒼白了。
做好這一切之後,夏侯巽喘了口氣,他胸前血跡斑斑,爲怕慕容衝看出破綻,他趕忙換了一身衣服。
夏侯巽正在準備的時候,門外慕容衝高聲道:“看到鬼縱大人倒在外間,昨夜想必發生了一場惡戰,敢問邪尊可有被宵小傷到,小官帶了上好的療傷藥,特特獻與邪尊,還請邪尊屈尊一見。”
夏侯巽心中嗤笑一聲,暗道,“這慕容衝倒是與時俱進,如今改叫瑤光爲鬼縱了,彷彿以前都不認識似的。”如今瑤光的屍體在外面,若是他今天不出去,說不定慕容衝就會帶人衝進來了。若不是林燎逆天的實力,慕容衝惹不起,他肯定會將林燎殺死,因爲這人已經強大到能影響朝局了,而且即便林燎與他合作,他也無法控制林燎,說不定什麼時候林燎就會成爲阻礙他計劃的最大障礙,慕容衝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夏侯巽不知道林燎髮現了沒,但是據他自己觀察,瑤光是假意投靠林燎,只是她爲的是慕容衝還是雲天青就不得而知了。
夏侯巽清了清嗓子,裝作暴躁不滿道:“大清早在本尊的門口聒噪什麼,本尊還沒死呢!”
說着,他便打開山洞走了出去,慕容衝果然在外面候着,他身後還跟着失蹤多日的夏侯珏,見夏侯巽出來,慕容衝趕忙上前見禮。
夏侯巽假意不滿地看了慕容衝一眼,對慕容衝道:“本尊是什麼人相見就能見的嗎?”說罷,又訓斥領路人道:“混賬東西,本尊定的規矩是想改就能改的嗎?”
見那領路人訥訥不敢說話,夏侯巽裝作不耐煩嫌棄道:“本尊也是一些宵小配見的,誰來請見本尊,本尊便只見他一人。說着,又斜睨了那領路人一眼,道:“你怎麼看着臉生,平常在這裡伺候的人呢?”
那人顫抖着道:“回稟邪尊,昨天晚上山上出現幽綠色的火,好些個兄弟們被那鬼火擊中都死了,活着的人不多了。還有鬼縱大人……”
夏侯巽聽見鬼縱的名字,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道:“一個叛徒,死不足惜!!!”
那領路人又戰戰兢兢道:“邪尊,那昨天晚上死掉的兄弟……”
夏侯巽露出一個邪笑,道:“他們不是死了,只是成爲了本尊身體的一部分,這是本尊給他們的獎勵,難道你對本尊有什麼不滿嗎?”
那人顫抖地更厲害,道:“小的不敢。”
夏侯巽彎下腰逼視着那人,直到看到那人抖如糠篩,才滿意道:“滾,帶着平陽太守的人下去吧。” 他想讓夏侯珏離開,一方面是實在看着他礙眼,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與夏侯珏實在太熟悉了,他留在這裡難保不會被他發現什麼。
慕容衝聞言,也未表現出什麼不滿,反而對夏侯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着下去。夏侯珏看到慕容衝的示意,衝着夏侯巽和慕容衝點點頭,並未辯解什麼順從地跟着那領路人離開了。
只剩他們兩個之後,慕容衝笑容可掬,拱手衝着夏侯巽道喜道:“看來邪尊昨夜有奇遇,恭喜邪尊神功大成。”他以爲那些人都是因爲林燎練邪功被吸/食魂魄而死的。
夏侯巽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高貴冷豔笑容。
二人相攜進入室內,慕容衝知道林燎這樣的宗師不屑於世俗的寒暄,便直接開門見山道:“敢問邪尊,我們之前所談之事考慮的如何了?”
夏侯巽故作深沉道:“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
之前林燎和雲禪道人密談的時候,他和林燎共用一個身體,五感相通,自然也是知道的。林燎當時想讓北朝送給他一座宮殿和一百個武林高手送給他做藥人,這修建宮殿很容易,但若是抓武林高手送給邪尊做藥人,那是萬萬不能的,肯定會引起江湖動盪,影響朝局和人心向背,且苻堅雖是氐人,但是他受儒家文化影響深遠,自然不會答應這樣慘無人道的條件。
果然,慕容衝道:“我朝陛下有令,若是此次邪尊可助我們,就在長安爲您修建一座比阿房宮還豪華的宮殿,尊奉您爲大秦國師。”
夏侯巽冷笑一聲道:“那宮殿再大,本尊又沒有□□,住也就住一間屋子。至於這國師這種虛銜,對我更是一點用也沒有,頂多也就死了之後有個榮封。只是,本尊已經是死了一次的人了……”說罷,他狡黠一笑,湊近慕容對他眨眨眼道,“告訴你,死了之後那些香火供奉你收不到,至少本尊死了這幾百年就從來沒收到過一張紙,所以我要那些榮華富貴有什麼用?”
慕容衝:“……”他是真的想懟回去,說不定是從來沒有人給你燒過紙錢吧!!!
夏侯巽坐直身子,道:“平陽太守還是回去再同陛下商量商量後再來找本尊吧!”言罷竟是要送客的意思。
慕容衝不動聲色看了夏侯巽一眼,笑容不變道,“既然邪尊如此說,那小官便回去將您的要求再同陛下講一講吧。”
夏侯巽笑了笑,沒說話。心裡想的都是趕緊支走慕容衝,他好帶着嵇徹離開這裡找地方療傷。
慕容沖沖着他行禮之後,轉身便走了,夏侯巽暗暗鬆了一口氣,豈料他這口氣終究是鬆得太快了,只見那慕容衝上了兩階臺階之後突然一個後空翻直朝着他而來,他手中寒光一閃,夏侯巽朝右邊滾了滾,才勉強躲開他的梅花鏢。
只是他內功雖然回來了一點,但是終究不是慕容衝的對手,很快就被制服了,他將一把匕首架在夏侯巽的脖子上,道:“夏侯郎君,好久不見了。方纔你演的太好了,我差點就被你騙過了。”
夏侯巽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平陽太守纔是好演技,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慕容衝明豔一笑,道:“方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