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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動殺心

64.動殺心

兩人不約而同的衝進屋子, 雲初虛弱無力,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的躺在牀榻上, 口中含着的軟木早已被嚼爛, 吐在了一旁。

“雲初,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楚歆一把握住雲初的手, 輕輕捋着她汗溼的頭髮, “對了,你一定累壞了吧,想不想吃些什麼?”

雲初朝着楚歆的方向, 無力的笑笑:“原來,生孩子就像打仗一樣, 好辛苦啊。寶寶怎麼樣?”

小兔抱着孩子說道:“恭喜雲初姐, 是個大胖小子呢, 我先帶他下去清洗一下,稍後帶來給你。”

雲初點點頭, 將手伸在半空中:“孟姑娘,謝謝你。”

孟鬱兒趕緊上前握住她的手:“是你自己努力的,不用謝我,這還是我第一次接生呢,如果你真要謝我的話, 就讓我當這個孩子的乾孃, 可好?”

“你當乾孃?”楚歆忍不住嗤之以鼻, “你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吧, 到時候我外甥給你抱, 說不定還掉在地上呢,我可不放心。”

“你……”孟鬱兒冷哼一聲, “我夠不夠格,雲初說了算,關你屁事!!”

“得了,得了,你也該回宮了吧,我送你走吧。”說完,便不由分說的拽着她往外跑。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慕容緩步走到窗邊,怔怔的望着面色蒼白的雲初,執起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汗水,輕柔的彷彿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寶一般:“雲初,辛苦你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

“傻瓜。”雲初打斷他的話,淺淺笑着,“關你什麼事,其實是我這幾天偷偷吃了很多冰凍的水果,這幾日來肚子已經隱約有些不舒服了,只是我一直沒有和你們說而已。”

慕容知道她定是爲了安慰自己,才故意這樣說,心裡更是內疚,緊握住她的手:“剛纔我真的很怕,怕你熬不過去,我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

雲初嫣然一笑:“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那就把所有的愛都給寶寶,以後他的尿布就歸你來洗。”

“遵命!!”慕容吟笑意盈盈的回答着,眼內皆是滿滿的柔情。

“雲初姐,孩子已經洗好澡了,真的好漂亮啊。”小兔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放到雲初枕邊。

雲初輕輕撫摸着孩子嫩滑的小臉:“是嗎?”

“是呀,他的眉目之間雖然長的不像你,但是那小鼻子和小嘴巴,簡直與你如出一轍呢。將來長大,一定是個很俊的小公子。”小兔越說越開心,渾然沒有注意到雲初此刻的失神。

慕容俯下頭望着孩子,的確,他的眉眼之間像極了秋宸兮,此刻安靜的躺在雲初枕邊,半睜着眼睛,吮吸着自己的拇指,模樣可愛極了。

“寶寶,我是你乾爹,我們終於見面了,這位是你的孃親,她懷你生你真的很不容易,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好好的孝順孃親,知道嗎?”慕容吟伏在孩子身旁,輕柔的說着,忍不住親親他粉嘟嘟的小臉頰。

同一時間,雲初也微微低下頭,正欲親吻孩子,卻冷不防擦過一個溫熱的脣瓣,愣了片刻,頓時臉頰通紅,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慕容吟也呆呆的傻了眼,沒有想到自己擡起頭的一瞬間,雲初卻正好俯下頭。

“呃,你要吃些什麼,我去煮些清淡的菜粥吧,小兔,你替雲初擦擦身子,換身乾淨的衣裳,她現在還不能洗澡。”說罷便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小兔第一次看到慕容吟如此臉紅羞澀的樣子,不禁樂不可支,笑出聲來,她一邊將雲初扶起,替她把汗溼的衣服換了下來,一邊打趣:“雲初姐,你剛沒瞧見,公子的臉紅的就像蘋果呢,有趣極了。”

雲初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之後的幾天,棲霞谷的衆人都在糾結討論着同一個問題,寶寶的名字。

“叫夏小云吧。”楚歆第一個提議。

孟鬱兒將手中的瓜子丟在他臉上:“不好聽,一個男孩子,取什麼雲啊?”這幾日孟鬱兒一得空便會來棲霞谷內小坐一會,還帶了不少宮內的補品給雲初,“我看叫夏瀾,波瀾壯闊,多氣派。”

“還波瀾壯闊呢?那怎麼不叫夏壯啊??”楚歆譏笑着說,結果又得了一臉的瓜子殼。

“名字氣派不氣派並不重要,只要這個孩子多福多壽多健康多快樂,這樣就好!”慕容吟一邊替雲初剝桔子,一邊笑着說。

“要我說啊,既然大家都希望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多多益善,那這個孩子的乳名就叫‘多多’吧,雲初姐,可好?”小兔在一旁樂呵呵的建議着。

“這個乳名倒也不錯,多多,多多,叫着還挺順口呢。”雲初笑着點點頭。“至於名字,反正孩子現在還小,倒也不急,等師父回來的時候,讓師傅來決定吧。”

衆人都點頭稱是,便也不再糾結於名字問題了,棲霞谷內笑聲不斷,一派其樂融融的氣氛。

夜晚的逍遙莊,靜謐安和,滿天星斗閃爍着光芒,像無數銀珠,密密麻麻鑲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銀河像一條淡淡發光的銀帶,橫跨繁星密佈的天空。

柳鳶拿着自己繡好的荷包朝悠然居走去,從小到大,她最引以爲傲的就是自己的繡工,悠然居內,宸兮並不在此,或許還在書房吧,鳶便在內堂坐下,數顆夜明珠點綴着屋內一派明亮。目光無意一瞥,發現案几上的鎮紙下,壓着一幅畫,好奇心使然,便走上前去,頓時整個人呆愣當場,一時間,方寸大亂,心亂如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難道墨婷所說的,宸兮已然對雲初動情了,是真的?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鳶趕緊放下手中的話,走出內堂,安坐在外廳的椅榻上。

“鳶,你怎麼來了?”宸兮走上前去。

柳鳶甜甜的笑着:“這幾日宸兮哥哥總是很忙,所以我來看看你啊,對了,這個荷包是我繡的,漂亮嗎?送給你!”

宸兮接過她手中的荷包,紫黑色的底色,用金線繡着麒麟,形象生動,栩栩如生,這麒麟在所有的動物中,是最難繡的,比龍更甚。而且針法極其複雜,是非常考驗繡工的。

“很好看。”他拉着鳶,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攬着她的肩頭,“不過刺繡太傷眼睛了,你也才恢復沒幾個月,可不能大意。”

鳶的心有一瞬的恍惚:“我就想爲你做點事兒,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荷包而已,不會傷眼睛的,你放心吧。”

宸兮怔怔的凝視着她的雙眸,下意識的伸手撫摸她微顫的眼簾,鳶順從的閉上眼睛,接受着他的輕撫,心裡卻突然閃過一個讓自己不寒而慄的想法,他,透過這雙眼睛所看的人,究竟是自己?還是這眼膜的真正主人??

一個溫然的吻落在眼上,一下一下的輾轉輕柔,竟從未留意過,他是如此熱愛親吻自己的眼睛,他的心,果真遺落在她身上了嗎?

“今晚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回傾柳水榭吧,早點睡。”宸兮鬆開了手上的力量。

鳶默然的點點頭:“宸兮哥哥,你別太辛苦了,也要早點睡啊。”說罷便起身,緩步朝悠然居外走去。

見鳶走遠了,宸兮這才起身,朝花園裡走去,這幾日,朝中的事情都按照他事先預計好的發展,可自己沉靜的心,卻依舊如那深海中的暗涌,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澎湃。而撩撥他此般心緒的,便是那個愛他如斯,卻又恨他如斯的女子,夏雲初。

派出去的衙役們,幾乎將宛城內外挖地三尺,卻依舊不見蹤影,難道她就真的如雲一般,來去無蹤,聚散無憑嗎?

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經過,他擡頭望去,很是熟悉的臉,好像是……,對了,雲初的貼身丫鬟,梅香!

“你過來!”他冷冷的道。

梅香自從那夜差點被屠殺之後,每次一看到宸兮都會忍不住的發抖害怕,這次見他主動召喚,強忍住心底的恐懼,盈盈上前跪拜:“莊主萬安!”

“嗯。”他沉吟片刻,把玩着手中的酒盅,“你跟了雲初也不少時間了吧?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梅香沒有料到宸兮會這樣問她,想了想說:“回稟莊主,奴婢是跟了姑娘好一陣子。她,她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自小沒有讀過書,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描繪雲初的好,所以便連道兩個“極好”!

“你手裡拿着什麼?”宸兮望到梅香手中端着一個托盤,上面蓋着一塊藍色的布。

“這,這是……”梅香猶豫着該如何說纔好。

宸兮站起身,微微彎腰,一手掀開藍色的遮布,托盤上竟然是一件鮮紅的嫁衣:“怎麼回事?”

“回稟莊主,這是雲初姑娘繡的喜袍,她讓奴婢教她刺繡,說,說想親手繡一件喜袍給莊主,可如今……”她不再言語,默默的垂下頭。

宸兮撫摸着這件鮮紅卻針腳生澀蹩腳的喜袍,這一抹紅變得那麼的刺目,就像一汪鮮血,刺痛着他的心,傻瓜,傻瓜……緊緊的拽着手中的衣服。

衝梅香擺擺手,讓她退下。

此刻夜色正濃,時光靜好,一盞孤燈,一盅濁酒,月色柔和淡然的撒向他,也許他直到此刻在真正明白過來,當初雲初爲自己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不是爲了藏寶圖,不是爲了權勢和富貴,僅僅是因爲愛他,這樣一個寧可自己傷痕累累,也毫無怨尤的選擇愛他的女子,竟是被自己深深的傷害着,辜負着,從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給他這樣的震撼,尤其是在見到那假玄玉的一瞬,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同她相比,竟是如此的卑劣。

白玉酒盅閃着隱約的光芒,昭示着它的高貴與稀有,卻在下一秒,化爲粉碎,玉屑紛紛揚揚的飄灑開,連同着酒香,在無盡的黑夜中瀰漫着,飛舞着。

“雲初,你究竟在哪裡?”宸兮望着無盡的蒼穹,喃喃着,眼內似有一抹破碎。

第二日,便是農曆二十四節氣中的小暑,氣候悶熱異常。

“咕咕,咕咕。”柳鳶正在書房內,替宸兮整理書櫥,卻看到窗邊停着一隻通體黑亮的鴿子,在細密的陽光下,黑色的毛髮閃着耀眼的光芒,不禁走上前去,冷不防的雙手捕住鴿子,白鴿與灰鴿見的多了,但這樣一隻黑亮的鴿子,還真是頭一遭見到,稀奇的很呢。

“小傢伙,是不是餓了?”她輕輕撫摸着黑鴿的羽翼,嘴角掛着恬靜的笑容。

“咕咕,咕咕。”鴿子在它掌心輕啄着。

“我造一個小籠子,以後把你養起來吧,可好?”鳶對着黑鴿輕柔低語,眼含笑意,柔媚的容顏在陽光下,更是美的讓人移不開目光。掌心中似乎擱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仔細一看,那鴿子的爪子上綁着一個小竹簡,難道這是宸兮的信鴿??

心裡有個聲音,似乎不斷的慫恿着她,柳鳶小心翼翼的從竹簡中抽出一張卷的很細的小紙條,慢慢的延展開來:

雲沉棲霞!

四個小字,再無多餘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呢?她疑惑的皺着眉,雲沉棲霞,雲沉棲霞。煞那間,她似乎明白過來了,雲是夏雲初,棲霞難道就是郊外的棲霞谷??原來宸兮竟從未放棄過尋找雲初。惱羞成怒中的她,冷不防將手中早已捏爛的紙條放入口中,狠狠的咬着,咀嚼着,最後吞嚥下,就好像是將雲初生吞活剝了似的。

“宸兮哥哥,你怎能負我?想和她比翼雙飛嗎?”面上凝聚深深的恨意和殺氣,“我偏要讓你們勞燕分飛!!”目光悠遠的望着西南方向:“棲,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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