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俊美的鬼舞辻無慘, 依靠血鬼術,注視着月清的行蹤。
他森冷狠絕的眼眸,在看到月清和炭治郎微笑着握手後, 散發着隱隱的怒意。
他是我的東西。
炭治郎, 這個殺鬼人, 很礙眼。
敢碰月清, 他想親手把炭治郎的雙手摺斷。
這時, 鬼舞辻無慘聽到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
“你還不明白嗎?這是對你的懲罰。”
鬼舞辻無慘的聲音透着冰冷與狠毒:“你是誰?”
那聲音輕飄飄地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想讓月清在你面前死亡嗎?”
“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你已經經歷了很多次了吧。
每一次月清都會在你面前而死, 這種滋味怎麼樣呢?”
鬼舞辻無慘語氣涼薄,冷笑道:“一個不聽話的月清死了, 還有下一個聽話的月清。”
“你確實, 無可救藥。”
那聲音冷冷地道, 隨後鬼魅般消失了。
鬼舞辻無慘陷入了漫長的回憶之中。
他有一世遇到月清時,還是個人類。
那時, 鬼舞辻無慘是個貴族少爺,卻被病痛折磨得脾氣暴戾。
因爲久病,他面色蒼白,配上深邃的眼眸,如同一個厲鬼。
他無法望盡春花秋月, 夏花冬雪。
他看到的風景永遠是單調的屋內華貴設施, 刺鼻難聞的藥水味。
這天, 醫生來看他。
他咳得厲害, 咳嗽聲悽清冷冽。
他的身體劇烈顫動起來, 發出了令醫生手腳發冷的刺耳慘叫。
“啊……啊!————”
地板已被鬼舞辻無慘咳出的鮮血浸透。
他面色慘白,虛弱地緊緊皺眉, 倒在了牀上。
良久,醫生嘆了口氣,說他身患絕症,命不久矣。
月清是那時穿越的,他從空中掉了下來,砸在了鬼舞辻無慘的身上。
鬼舞辻無慘身體贏若,被砸得劇烈咳嗽起來,甚至咳出了幾滴鮮血。
月清充滿歉意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真的……真的萬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瞬間,來了幾十個人,圍住了月清。
然而,月清不費吹灰之力,把那羣人都輕易打敗了。
鬼舞辻無慘臉色一沉,他擁有如此強健的身體,爲何要卑微地對他連連道歉?
月清看着鬼舞辻無慘瘦弱單薄的身軀。
無慘咳出的大滴鮮血染紅了地面。
月清真心實意地擔憂道:“你沒事吧?”
他溫柔而關心的眼神不似作僞。
月清流露出了明顯受傷的表情:“抱歉,我不該冒犯你。也許,你有難言之隱吧。”
鬼舞辻無慘的怒氣淡了一些。
爲什麼,在月清小心翼翼的道歉下,他的怒氣緩緩消散了?
沒等他繼續思考,月清就悄然消失了。
又過了許久,月清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時,醫生對他嘆氣說着:“非常抱歉,你命不久矣。”
鬼舞辻無慘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絕望而又脆弱。
這是他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的表情。
然而,月清卻在那時出現了。
鬼舞辻無慘的聲音竟然有着一絲淡淡的苦澀:“你都聽到了?”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哀樂。
月清卻搖了搖頭,道:“不要放棄啊,我相信你會恢復健康的。”
“相信我會恢復健康?”鬼舞辻無慘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
這個時候,他居然露出了真的有幾分像人的感情一樣的神情。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體……那次讓你受傷了,真的很抱歉。”月清依舊小心翼翼地道着歉。
“抱歉……有什麼用?”鬼舞辻無慘淡淡地道,“抱歉,能讓我活下來嗎?”
“爲什麼我……非得死不可啊?”
鬼舞辻無慘道,他的聲音有着一絲絕望痛苦。
此時此刻,他像千萬個即將死去的人類一樣,絕望而痛苦,脆弱而無助。
“你一定會有救的!我真的很抱歉當時掉下來砸到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幫助你活下來,就當是我的歉意吧。”
鬼舞辻無慘面無表情地聽着他不斷道歉。
月清不斷道着歉。
“醫生,真的沒有讓他恢復健康的方法嗎?”
“有是有,青色彼岸花可以醫治。”
“不過,青色彼岸花需要付出人的生命纔可以摘到,需要用鮮血澆灌,讓人食用。”
鬼舞辻無慘的語氣透着淡淡的嘲諷:“你現在還要救我嗎?”
月清怔了怔,隨即堅定而溫柔地道:“要!”
“爲什麼……你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因爲,你露出了一種要求救的表情。”
“無慘,希望你,能看到更多的風景。”
陽光照了進來,月清溫柔地笑着道。
鬼舞辻無慘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直到醫生沉默地將月清的屍體和沾滿了鮮血的青色彼岸花交給鬼舞辻無慘時,鬼舞辻無慘萬年不變的冷漠表情纔有了一絲龜裂。
冷漠的面具龜裂後,他的臉是一種空洞的無助和脆弱。
脆弱?呵。
爲什麼我必須得死?
在醫生的沉默中,他嚥下沾滿了月清鮮血的青色彼岸花。
那曾經如暖陽般溫暖的血液,變得極度冰冷。
一開始,鬼舞辻無慘感覺身體沒什麼變化。
第二天,醫生替鬼舞辻無慘把了把脈,道:“你的病好了。”
“好了?”
鬼舞辻無慘的語氣中帶着從未有過的,不可置信的狂喜。
他這時纔看向醫生毫不喜悅的瞳孔,道:“那個少年在哪裡?”
“死了。”醫生努力平靜地道,眼神中充滿了憂傷。
鬼舞辻無慘徹底怔住了,死了?
爲了救他,死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他叫什麼?”鬼舞辻無慘問道。
“不知道。”醫生搖了搖頭。
不知道?
鬼舞辻無慘因復生而喜悅的臉頓時僵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綠髮少年的名字。
綠髮少年卻因他而死。
鬼舞辻無慘這樣殘忍無情的人,殺過無數人,折磨過無數人,都從沒慌過,懺悔過。
可是這一刻,他竟然有了一絲淡淡的後悔,淡淡的害怕。
他第一次有了比自己死亡更令自己害怕的事情。
後悔什麼?後悔有個傻子救自己而死?
害怕什麼?害怕一個傻子離開自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可他的心卻狠狠揪在了一起,抽痛得無法呼吸。
鬼舞辻無慘笑了起來,笑聲毫無歡喜,甚至不像笑聲。
反而像是一個垂死之人發出的哭聲。
他第一次輕柔地撫上月清的屍體,那屍體上血還溫熱着。
多麼溫暖,多麼美麗的鮮血啊。
可是鬼舞辻無慘的手突然極度冰冷,全身上下都極度冰冷。
好像死的不是月清,而是鬼舞辻無慘一樣。
死的也許真的是鬼舞辻無慘。
他的靈魂早已墜入暗無天日的地獄。
只留一具沒有心臟的空殼。
“把他的屍體保存在福爾馬林裡。”鬼舞辻無慘轉頭對早已嚇傻的醫生道。
無慘緊緊握住月清的雙手,這雙手還留有餘溫,帶着罪與愛的溫存。
“你叫什麼?”
可是到鬼舞仕無慘死前,都無人回答。
鬼舞辻無慘康復後,變得沉默寡言。
但是,無慘的僕人們都鬆了一口氣,因爲無慘再也不殘酷暴虐地折磨他們了。
鬼舞辻無慘死前,月清和他的最後一次對話不斷迴盪在他的腦海裡。
“爲什麼……你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體自己就動了起來。只是因爲,你露出了一種要求救的表情啊。”
那是,他行走在永無止境的黑暗中,唯一的一束溫暖的光。
鬼舞辻無慘緊緊抱着月清冰涼的屍體,心滿意足地死去。
死前,鬼舞辻無慘如水墨畫般精緻好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淡淡的笑容。
鬼舞辻無慘清晰地記得,月清說話時,那一頭充滿生機的眼眸,是鬼舞辻無慘多病慘淡的一生中,看到過最鮮活的眸子了。
鬼舞辻無慘再也無法看到。
一切美好的回憶,成爲過去後,都將成爲痛苦的回憶。
之前有多麼多麼歡欣雀躍,之後就有多麼多麼刻骨銘心。
縱使他身體恢復後,走過萬水千山,也再也沒有看到過那麼充滿生機的翠綠。
再也、永遠也、不可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