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剛走出房門,大伯他們便圍了上來,問祖父同她說了什麼,芳菲便一一同他們說了,沒有一句隱瞞,因爲這時不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之後被柳青又發揮成什麼樣就不得而知了,再加上她跟祖父說話時,全程有兩個婢女在旁邊,別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她說完還一臉天真的問送她出來的婢女,對不對,見到婢女點頭稱是,才作罷。這樣便當衆坐實祖父與她說了什麼。
大家見婢女都已承認,便一陣沉默。
“哈哈哈哈”大哥李若峰忽然笑了起來說,“我爹跟幾位叔叔都分到了田產和鋪子,你爹爹只得一個硯臺和一根毛筆,哈哈哈。”
幾位叔伯見他如此,一臉尷尬。大伯更是一腳揣在了他屁股上,說:“混賬,你這沒腦子的在這胡言亂語什麼呢。”
“我沒說錯嘛,這不是事實嗎?”李若峰騷了騷後腦勺,很是委屈。
這時,繼祖母從院外走來,大家趕緊恭敬站在一邊行禮,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大伯將剛纔的是同柳青說了,柳青嗯了一下,對芳菲說:“菲兒來,你把硯臺和筆拿來祖母瞧瞧。”芳菲只得上前,將東西奉上,旁邊嬤嬤接過遞給柳青,柳青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遞給旁邊的嬤嬤,嬤嬤拿在手上也翻來覆去看了半晌,衝柳青搖搖頭,柳青這才露出笑意,對芳菲說:“菲兒,祖母只是好奇你祖父爲何單單給了你爹爹這兩樣東西,你看幾位叔伯們,拿着這李府一半的財產,你爹爹卻什麼都沒有,還給你說什麼你爹爹前程光明的話,他這是自信你爹爹將來過得會很好,不像你這幾位叔伯,沒了祖父的家產怕是連日子都過不下去。”
這可能是實話,這幾位叔伯,被這位繼祖母嬌養長大,爲成全她自己慈母的名聲,樣樣都由着他們,生生將他們捧殺了。她是得了名聲,還讓這幾位叔伯對她言聽計從,你看這話說出來,沒人恨她,卻對芳菲的爹爹更加記恨了,似是覺得祖父瞧不起他們,更偏愛李承恩似的,可李承恩是一分家產都沒得到啊。真的是。。。
柳青笑着將手裡的硯臺和筆遞到芳菲手裡,芳菲雙手接過,這會她身邊爹爹不在,顧寧不在,她是孤立無援,她只得裝作什麼也沒有聽懂的樣子,說:“是啊,祖父真小氣,怎麼只給爹爹這兩樣,又不能吃又不能換錢的,頂什麼用。”說完還氣鼓鼓的嘟起嘴。幾個大人,見她如此,便調節氣氛般笑了起來。
“好了,大家這會也乏了,偏廳和廂房都收拾出來,該去歇息的歇息,幾個孩子不想歇在院子裡玩會吧,我去廚房看看,年夜飯做的如何了。”
“我也去吧”“我也去吧”幾位嬸嬸趕緊跟上,幾位母慈子孝的走了,幾位叔伯也相約去廂房下棋,大哥一把摟住二哥李若雲的肩膀,讓他陪他去樹上打鳥,二哥一臉的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跟去了。這位二哥其實也是位有意思的人,他讀書很好,很受王先生稱讚,但他平日裡很是低調,不出風頭,也不出去遊玩,一心撲在讀書上,聽說他準備參加後年的科舉,全家對他寄予厚望。
這邊只剩下二姐和五姐,五姐跟芳菲年紀差不多,又是真正的小孩子,自是天真許多,這便歡天喜地的拉住芳菲的手,要和她去玩,二姐李若蘭見她倆如此,一臉的鄙夷,很是不屑的雙手抱了在胸前,哼了一聲,低聲罵了句幼稚,便甩了手,進廂房找幾位叔伯去了。
晚上芳菲在祖父院子裡呆到後半夜實在支持不住,柳青才發話讓幾個小輩回去休息。芳菲如臨大赦趕緊回了自己的院落,第二天芳菲又被回春拉起來,去給祖父磕頭拜年,祖父以身體不適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芳菲只好轉頭給柳青及各位叔伯們磕頭,還有一些宗族裡的親戚,他們是來給祖父拜年的,芳菲又輪着磕了一圈,直到這些禮完,都已到晌午,芳菲真是累到腰都直不起來,只收了十兩左右的碎銀,唉,庶子就是不能比,那大哥他們收了一大袋呢。芳菲見沒有她什麼事,便匆匆吃了點東西,告辭回了自己院子,捂着被子睡了一大覺。等她醒來已是傍晚,這晚飯又得去祖父院子裡吃,年節裡,從初一到十五都要到他們院子裡全家一起吃飯,芳菲又得收拾去祖父院子裡了。芳菲今天到的早,她忘了拿些碎銀子,讓回春回去取,芳菲見院子裡沒人,她看見祖父的房門虛掩,便悄悄溜了進去,進去後發現除了躺在牀上的祖父外沒有任何人,芳菲擡眼看見,祖父顫顫巍巍擡起手,擡得不高又脫力落下,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芳菲趕忙上前,她看見祖父嘴上幹了一層皮,便趕緊從桌上拿來茶水,用勺子一點一點滴進祖父嘴裡,半晌祖父才長出一口氣。
“祖父,我是芳菲。您這是怎麼了?照顧你的那兩個婢女呢?”
祖父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牀旁的芳菲,努力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芳菲心裡一陣着急,一扭頭看見旁邊的矮榻上放着一碗湯,芳菲嚐了嚐好似是蔘湯,便趕緊又給祖父餵了幾口,祖父像是餓極了,咕嘟咕嘟的吞嚥着,將一碗蔘湯全部喝下才舒了一口氣。又過了好一會,祖父像是緩過來一會,聲音沙啞低沉的給芳菲說:“小菲,祖父怕是熬不過今夜了,你記住祖父同你說的話一定要將那兩樣東西交到你爹爹手裡。”
“嗯嗯,我一定會的,您放心。我已經送信給爹爹了,讓他趕緊回來,您要撐住啊,等他回來你有什麼話都可以直接跟他說了。”
祖父艱難的搖了搖頭說:“即使我等到你爹爹回來,我也不可能跟你爹爹單獨見面的,這是我想了很久纔想出來的法子,還是不要讓承恩見我了。。。”祖父眼角劃過一滴淚,消在鬢邊的白髮裡。
“祖父,我。。”
祖父艱難的用手按住了芳菲的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還是個孩子,你什麼都做不了,你不用心存愧疚,我聽奴婢們閒言說你得了夜遊症?”
“不是的,祖父,我只是爲了自保纔出此下策的。”
“好好好,不是就好,你這一策也是甚好,只要你爹爹在,不怕你將來嫁不到好人家,跟何況是假的。今晚你就演一出吧,我熬不過丑時,屆時你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就鬧起來吧,這樣你就安全了,至少在出嫁前她是不敢動你的。”
“祖父!”芳菲瞪大了眼睛,“我怎麼能利用您,這樣做呢?”
“小菲,別這樣想,祖父從來沒有庇佑過你什麼,我知道長這麼大不容易,受過不少苦,你就當祖父給你最後的禮物吧。”
“祖父!嗚嗚嗚~”芳菲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突然,屋外有聲音傳來,“小菲,趕緊走吧,別讓她們看見你。”芳菲拿起碗,起身從旁邊的窗戶跳了出去,順勢把手裡的碗和勺子埋在了窗下的土裡,芳菲又從祖父的屋後繞道去了花園,轉了一圈,才又從正門走進了祖父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