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和回春聽了這話,相視一笑,芳菲拿出一吊錢賞了那小丫頭,並讓她以後還來房裡伺候,她便歡天喜地的走了。
這計劃起初顧寧說的時候,是想讓柳青誤以爲那晚芳菲只是頭痛發作,不由自己跑出院落。但芳菲覺得要讓柳青消掉這念頭,還得更狠一點,只要有一點還令她懷疑,她便還會對芳菲出手。芳菲便想出得夜遊症這樣的招,夜遊症在這個時代很被人忌諱,這樣的人被視爲可以通靈,但又近似邪祟,讓人不敢靠近,又敬若神明。顧寧和回春堅決反對,因爲有了此病症,女子嫁不出去,男子娶不到妻,怕影響芳菲以後前程,畢竟這個時代,女子出嫁,並嫁個好人家是女子乃至整個家族的重大事件,女子從出生到出嫁這十幾年都要爲之奮鬥,可這一招讓芳菲再無出嫁的可能,她們怎會同意。芳菲只好答應,以後只要有機會,便會澄清此事,加之她本就有頭痛的症狀,就說大夫將之誤診便可,這才使她們同意這個計劃。
這邊柳青,鐵青着臉,命人將芳菲碰過的東西全部扔掉燒燬,還讓下人用艾草將屋子薰了個遍。柳青坐在榻上,想着這一連串的事,她那夜與趙管家歡好後出來,在門口的草地上看見兩個只有前半部分的腳印,把全家的人都排了一遍,最有可能且那晚半夜出門的只有芳菲,但又不確定那腳印是之前留下還是剛好在那夜留下的,再加上府裡也沒有傳出任何流言,她便想着試探一下芳菲,今日這一鬧,她覺得那晚不一定是芳菲,可能是哪個小丫鬟,膽子小不敢說出來罷了。這事她便放了心。但是這芳菲,看她點茶的功夫,柳青就很想除掉她,因爲這宅子裡的幾位待嫁的小娘子中芳菲是拔尖的,她若嫁的好再加上他爹是個將軍,以後若翻出舊賬,她們這一家子便性命不保。可是這如今,芳菲得了夜遊症,便不好下手了,她也怕這鬼魂報應到她身上來。這可如何是好?
芳菲的生活又迴歸了正規,只是府裡的人都聽聞她得了夜遊症,對她指指點點,就懼怕的要命,連三嬸孃都不讓若梅跟她玩了,一下學便讓若梅回家去。自從那件事後,過了半月,柳青將李府裡除了家生子以外所有不足十四的丫鬟僕人全部遣散了。
不知不覺,到了年跟前了,芳菲這幾個月來都能收到爹爹保平安的信和捎回來的一些好玩意兒,可是越接近年關她便越想念爹爹,她前世沒有得到過父愛,這一世這個父親給了她如此多的關愛,她真的很滿足很珍惜。在大年三十這天,大家全部都要去給那位半身不遂的祖父請安,芳菲自從爹爹走後在沒去見過祖父,之前見過幾次都是遠遠的叩拜一下便離開了。
清晨,天剛矇矇亮,芳菲便被回春叫醒,顧寧也因爲最近過年回家去了,爲了以防萬一,芳菲以給顧寧交作業爲由,讓丫鬟天天給顧寧送信,已報平安。被回春從被窩裡挖出來的芳菲,被丫鬟們侍候着穿衣、洗漱,等她朦朦朧朧睜開眼看到銅鏡裡自己小小的身影,嚇了一跳,她被打扮成了年畫娃娃,額,真是不忍直視。午飯過後,她便跟幾位姐姐哥哥來到祖父祖母的院子,準備一起吃晚上的年夜飯守歲了。
“吆,六妹妹來了。”說話的是大哥李若峰,那陰陽怪氣的調調着實令人討厭,也不知這位都馬上成年的人,成天跟她一個孩子較什麼勁。
“大哥、二哥、三姐、五姐好”芳菲懶得理他,便給他們行了禮不在說話,只有五姐若梅衝她擠了擠眼睛,芳菲也回了一笑。
不一會,大伯二伯三伯他們及各位嬸孃從祖父的房中出來,他們臉上都表情嚴肅,氣氛很是微妙,一瞬間幾個小輩都不在吭聲,趕緊低頭,生怕被罵。大伯他們在芳菲幾人面前站定,說:“你們幾個都悄悄的別吵鬧,進去給你們祖父請安吧。”
“是”大家異口同聲答道。
幾人依次進入祖父的房間,最前面的說李若峰、李若雲兩兄弟,最後是芳菲,芳菲一進祖父的房間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撲面而來,甚至讓人有點窒息,順着前面幾位哥哥姐姐的縫隙裡,芳菲見到了躺在牀榻上的祖父,他的臉色真是難看,已是黃中泛青,嘴脣已無顏色,看起來時日無多。芳菲掃了一圈屋子,就看見兩個丫鬟低頭站在牀榻兩旁,屋裡再無其他人,繼祖母也不見人影。
“祖父,我是若峰,今天便是年三十啦,若峰今晚給您守歲,祝您長命百歲,福壽綿長。”接下里,二哥和兩位姐姐也如此,給祖父見了禮,祖父連眼睛都未睜,只是嗯了一下。
輪到芳菲,芳菲也低下頭,照着如此說了一遍。幾人見祖父毫無反應,便告辭準備退出,突然,祖父說了一句:“芳菲?是承恩的孩子嗎?”
“祖父,是的。承恩是我爹爹。”
“你們出去吧,我給芳菲說兩句話。”
說完,他們四個滿臉疑惑的出去了,只留芳菲一人。芳菲走到牀前,坐在牀邊的矮榻上,伸手握住了祖父的手,道:“祖父,我是芳菲,您是哪裡不舒服嗎?”芳菲見祖父眉頭緊鎖,嘴脣微微顫抖,便問道。
“唉,我這身體我自己知道,已時日無多了。我近幾日時常夢見你的親祖母,我記得我擡她進府時,年歲尚小,又生的貌美,還給我說要把我侍候進棺材呢,可是她都入土了這麼些年,我才準備去見她。。。”就說這麼兩句,祖父便氣喘吁吁。歇了一會,祖父才說道:“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你爹爹了,他肯定爲當年的事對我懷恨在心,我恐怕是等不到你爹爹回來了,你去那邊的桌子上把硯臺和筆拿給你爹爹,告訴他,我愧對於他愧對於他母親,讓他不要再生我的氣。”
芳菲見祖父如此,心裡更難過了,道:“祖父,爹爹沒有生你的氣,他還跟我提起過,說您生他的氣了,氣他當年不辭而別去參了軍,他回來你都不肯見他。”
“我怎會不肯見他!咳咳咳”祖父一下情緒激動起來,咳了半天,旁邊的侍女急忙端來了茶,給祖父喂下,半晌祖父才喘出一口氣。見祖父如此激動,芳菲心下了然,肯定是柳青不讓爹爹見祖父。
祖父也明白過來,深深的嘆了口氣。盯着芳菲的眼睛說:“你去把硯臺和筆拿過來。”
芳菲起身將桌上的筆和硯臺拿了過來,這兩樣像是好久沒用過了,毛筆筆尖都硬了。祖父說:“你把這個硯臺和筆給你爹爹,告訴他,他現在已經是將軍了,一月的俸祿不少,前程也光明,我就不給他留什麼財產了,這個硯臺和筆是當初你親祖母買給我的,花了不少銀子,給他留個念想吧。芳菲,你記得別把它摔碎了!”說道最後一句話時,祖父重重的捏了一下芳菲的手肘,芳菲看着祖父的渾濁的眼睛,連忙點頭。說完,祖父邊讓芳菲出去了。芳菲捧着硯臺和筆很是小心的走出房門,心裡確想:這祖父是在分家產?給爹爹只分個硯臺和筆?她得趕緊寫信讓爹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