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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練車

096練車

楊凱後來跟蘇佑安掰扯了半天,也沒能說服她老老實實地收下這份兒大額資產,最後他乾脆說:“無外乎就這樣三種情況,第一種,等你畢業了,我們結婚,這是我們的共同資產,所以你無需拒絕;第二種,我們沒結婚……額,我實在想不出來如果我活着還沒娶到你是怎麼個情況,除非我死了,那這就是我留給你的遺產,你就更得收好……”

蘇佑安本來聽得還挺認真,但見楊凱一本正經地將遺產兩個字說出口,氣得騰地站了起來給了楊凱三拳兩腳,而後推推搡搡把他趕了出去。楊凱猶自抗爭,說:“啊還有第三種,你不要我了,你把我拋棄了,那這就是我給你的紀念嘛!”

“嗵”!

楊凱被關在了門外,蘇佑安靠在門裡,心砰砰亂跳。想了想,從玄關櫃上拿下楊凱的錢包和手機,將門打開一條縫兒,遞了出去。“在我消氣之前,不許你出現在我面前,滾蛋,越遠越好!”

蘇佑安靠在門裡,順着門板滑坐到了地上,身體比大腦更直接地執行了心的指令,聽到他說那些混賬話的時候,跟在身體裡放了一把三昧真火似的,燒得她頭腦發暈,身體發軟。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懼,即便是楊凱這麼隨口一說,也讓她再次感受到又剩她一人的黑暗。

蘇佑安腦子亂做一團,乾脆什麼都不想,打掃起衛生來,收拾好了之後,細心地關好門窗反鎖了下,背起她的雙肩包,在回學校的路上心不在焉地走,直到她安全地進了學校大門,跟在暗處的楊凱才掉頭回家。

蘇佑安回到宿舍,換了身運動服,用根髮帶將頭髮束在頭頂。操場離宿舍不遠,她一個人到塑膠跑道上慢慢跑了起來,這是她以前就有的習慣,碰到情緒波動特別大的時候,就會一個人去跑步出汗,但這次,她卻很難平靜下來。明知道楊凱是在胡言亂語,自己卻做不到百無禁忌。她覺得有些挫敗,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變得這樣患得患失了。跑了幾圈以後她做了個表面上看來不太相干的決定,她決定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考幾個一直該考卻遲遲沒動作的證書。

於是,第二天,她一口氣報了駕照,導遊資格證兩項考試,並且參加了個攝影社團,準備也拍些美美的照片,至於楊凱和他的房子,索性就先不去管了。

研一的課程說起來不算少,她們三個人到學校報道後,費了些功夫才把宿舍調到一起,一對課表,能重合上的寥寥無幾,也只有上大課的時候能一起出入,其他都是各上各的,雖說她們三個專業相同,但方向確是都不一樣。蘇佑安的碩士導師是文字學的教授,剛一開學,就給她們佈置了熟讀《說文解字》和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的任務,要求自己的研究生會寫重要文字的甲骨文、金文、小篆一直到楷書的各個階段的字體。於是就見蘇佑安經常窩在宿舍裡寫寫畫畫,被元寶嘲笑畫什麼鬼畫符。元寶和橙子的專業方向是語言學,只不過元寶偏向語法,橙子的則是語言教學。三個人在研一的課程上還有些重合,從研二開始,基本就各忙各的了。

蘇佑安寫完了當天的甲骨文之後,拿出考導遊證的材料開始複習,宿舍裡這會兒沒人,橙子去找許庭輝約會去了,元寶和她的新吃友一起遊竄於大街小巷探訪美食。兩人大概也以爲蘇佑安肯定會被楊凱騷擾,也就沒管她,難得的讓她清閒一個晚上。導遊證本身並不難考,需要付出精力的是旅遊英語。蘇佑安的口語還不錯,但聽力一直是她的一大魔障,她掏出耳機,一邊一個塞進耳朵,全神貫注地聽了好幾篇,直到覺得累了,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她換了首舒緩的鋼琴曲,放鬆下來。

這個暑假,回家見到了小西、伊一當然還有肖騏,在一起瘋玩了幾天,她們中間默契地沒有人提起林墨,也沒有人提起涵婧,就連說到楊凱的時候,都有絲絲不自然。除了辰辰在大三那年去了日本做交換生外,其他幾個人對事情的始末都有了解,但她們對楊凱不算熟悉,心底對蘇蘇和林墨這樣不清不楚地分開也都有些遺憾。

小西經常對肖騏說:“蘇蘇和楊凱兩個不是真愛。”

開始肖騏總是嘆口氣搖搖頭,不發表意見,時間長了,經不住小西掛在嘴邊,也就附和幾句。小西總是說楊凱配不上蘇蘇,覺得他連初中都沒讀完就進入社會,一定是用老油條的手段哄得蘇蘇心花怒放,時間一長,兩個人肯定缺少共同語言,到那時候,矛盾、爭吵、距離感就會拆散她們。說到憤慨處,又翻出昔日幾個人一起的合照,翻過來覆過去地看,將攬着蘇蘇的林墨指給肖騏說:“看,明明就是夫妻相的兩個人!”肖騏瞥了一眼,修長的手指指着自己和小西,“確實是”。

有同樣擔心的不是隻有小西,因爲太想努力爭取到她身邊去,一直想陪伴她守護她,因爲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這些年來,楊凱一直在爲自己充電。他感興趣的東西很多,尤其是機械工程方面,他似乎有種無師自通的天賦,那些複雜的圖紙,看上幾遍就能清清楚楚。後來升到決策層,他只得把有限的時間放在市場營銷和工商管理上,公司安排他參加了幾次總裁班的培訓,他學得很快,也卓有成效,可是當事情像山一樣越來越多地壓在他身上,漸漸地就沒有時間系統地上課了。

到西安以後,楊凱一直沒有着急做什麼,唯一一件花了些心思的事就是用蘇佑安名字買了一套房,結果還把女朋友大人惹得發飆,算算有一個禮拜沒見到佑安了。楊凱倒不怎麼擔心佑安,她只是氣自己的口無遮攔,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這倒給了楊凱一個禮拜的時間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要做什麼。於是,在蘇佑安報了兩個培訓班的同時,楊凱也沒閒着,他多方諮詢,最後報了個成人自考,專業是酒店管理。報名之前庭輝問他,“老楊,你對機械這麼感興趣,怎麼不報個相關的專業?”

“之前做了汽車這行這麼久,也有些夠了,將來不想繼續這條路,我琢磨了很久,可能這是最合適的。機械,就權當是個興趣吧。”

庭輝想起橙子說這兩天蘇蘇跟楊凱生氣的事,調侃地笑他,“聽說你被蘇蘇攆出來了?蘇蘇對你那麼依賴,你小子怎麼惹得她大動干戈的?”

楊凱苦笑道:“說錯話了唄,我用她的名字買了套房,她不肯收,我也是隨便說說要不當遺產算了,她就火了,這不,一個禮拜沒理我了。”

庭輝聽得張大了嘴,“該,哪有你那麼說的,不過女人啊,也是不懂男人的心,對蘇蘇,兄弟你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楊凱拍拍庭輝的肩膀,“沒別人,我這輩子就是她了,還用得着有什麼保留嘛,她也沒錯,怪我,本來這房子就給她壓力了,再加上我那樣說,她肯定會生氣的。”

兩人此刻就坐在粉巷裡的一家酒吧,望着外面星星點點的燈火,碰了碰杯,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第二天,楊凱給蘇佑安打了個電話,響了幾聲之後,無人接聽。楊凱暗自詫異,這丫頭氣性這麼大,都一個禮拜了還在生氣,他盯着手機看了會兒,又撥通了橙子電話,才知道蘇佑安去練車了。楊凱問清了地點,隨即驅車前往。

心情不好的蘇佑安,在科目二的練習中遇到了瓶頸。之前看楊凱開車,就那麼一腳剎車一腳油門,手握方向盤掌控方向,不像有多難的樣子,怎麼到了自己這,就總是熄火,熄火,再不就是打輪的時候角度不對,倒車的時候直接出庫。

去練車之前,早都聽說教練們都是魔鬼,沒有一個好說話的,蘇佑安私底下想過若是教練對自己橫眉冷對沒有好臉色要怎麼辦,後來想想就當是抗壓訓練了,誰的學車生涯不被罵個狗血淋頭。蘇佑安懷着一顆慷慨激昂的心準備好了接受暴風驟雨般的辱罵,結果,結果,結果真的被罵了個生不如死。她想不出教練怎麼有那麼花樣繁多的辱罵人的詞彙,再去練車的時候,心裡跟懷揣着流氓兔一樣七上八下。

“打輪,打輪,把輪打死!打死知道是什麼不?”教練一把拽過方向盤,向左轉到了底,“大學生都像你這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都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蘇佑安沒吱聲,心裡默默地安慰自己,他是瘋子傻子二愣子,不生氣不理會。好不容易過了一關,下一項側方位停車的時候,教練再一次怒火衝冠,“回輪,回輪,看到那條線沒?看到的時候趕緊打回來,反了反了,哎你是白癡嗎!”

蘇佑安被吼得頭暈眼花,完全分不清左右,她拉起手剎,推到空擋,長出了口氣,“你說誰是白癡?”

要是擱在平時,也許蘇佑安會再忍忍,再堅持一下,可也該着這嘴賤的教練點兒背,蘇大小姐心情極度不爽,受不了他再給火上澆油,偏這教練平時訓斥學員說慣了,嘴上一點兒不吃虧,對着蘇佑安這樣的青春美少女都毫不留情,他也瞪起了眼睛,“車上除了你還有別人嗎?”說着,還伸出根兒手指指向了蘇佑安。

說不上是因爲什麼,蘇佑安對於這個手勢極度反感,偏偏她從楊凱那學到的三招兩式中,掰手指頭是最理論聯繫實際的一招,這招她用過,還屢試不爽。於是下一秒,賤嘴教練就再說不出一個字,光剩下齜牙咧嘴了。

蘇佑安冷冷地問:“你就是這麼教學員的?”

那教練疼得說不出話,見額頭上的汗珠淌了下來,蘇佑安手上的勁兒收了收,又狠狠地瞪着他說:“你說誰是白癡?”

賤嘴教練教了那麼多學員,罵了那麼多學員,哪受過這樣的氣,最多就是有學員去店裡投訴,不痛不癢;也有跟他直接吵起來的,吵架卻從來都是他擅長的事;唯有這動手的,還是個小姑娘,就有點兒跌份兒了,他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就一直強挺着不肯吐口。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不肯讓份兒。眼看教練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他掙扎着用另一隻手去撥蘇佑安,混亂中兩個人都撒開了手,汽車手剎被放了下來,檔位也不知怎麼掛到了一檔,蘇佑安的腳卻好巧不巧地鬆開了離合,桑塔納緩緩地朝前溜去。

楊凱停好車走了進來,這個駕校練車場很大,教練車也很多,找一個人有點像海底撈針,他順着邊道往裡面走,眼睛一刻不停地在搜索,一個禮拜沒見到她了,也不知她氣消了沒。

十月份的天氣,陰天無風,車窗是搖下來的。楊凱對車的感覺好像天生有種第六感,或者可以理解成對於蘇佑安他有種與生俱來的直覺,練車場上楊凱見到一輛黑色桑塔納速度不快,方向卻左右搖擺,晃得厲害。他敏銳地感到不對勁,站下來極目遠眺,鎖定了車窗裡的蘇佑安。

蘇佑安沒想到自己和教練的爭執會把檔位和手剎都放了下來,慌亂中頭腦一片空白,忘了制動忘了離合忘了所有應該做的規範動作,旁邊的教練不說話也沒動作,冷眼看着蘇佑安焦急忙亂無措慌張,一副幸災樂禍小人得志的樣子,又加了句:“不是白癡,你就讓車停下來。”

蘇佑安眼眶裡一下子噙滿了淚,她咬緊嘴脣,逼着自己快速地冷靜下來,卻發現怎麼也分不清離合和制動,一腳踩下去,車速提了起來。

“佑安,剎車!”楊凱的聲音傳來,蘇佑安猛地擡頭看,他來了,臉上佈滿了汗珠,有些喘,他對佑安笑笑,邊跟着車跑。“我分不清了!”蘇佑安提高了聲音,“那就擡腳,什麼都不要踩!”

楊凱說着,伸手到窗玻璃那按下解鎖,後又從車尾繞到副駕駛跟着跑了幾步,拉開車門,緊接着拉下了坐在那裡的教練,一把搡到地上,自己則坐進了副駕駛。

楊凱低頭看看腳下,果然有給教練準備的輔助剎車,他左手摟過蘇佑安的肩膀,右手調整了下方向盤,緩緩一腳踩下了輔助剎車,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楊凱擰了下鑰匙,將車熄火。

回過頭來,就見蘇佑安可憐巴巴地向他伸出了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害怕”,蘇佑安出口的話裡帶了些明顯的顫抖,楊凱嘆了口氣,伸手將她緊緊地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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