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推開房門,步履沉重的走了進來,就像背上揹着一座大山似的,看了看面色虛弱的力子,再看看趴在牀上動也不能動的關文,最後,目光還是回到了整個脖子和下巴都用夾板固定住的蒲陽,心裡就像有一羣野貓在死命的撓,都能聽到尖銳的貓爪子深深從肉裡面劃過的聲音,喉嚨裡就像堵了一塊石頭,不僅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許多。
蒲陽拍了拍自己的牀,示意陳默過來坐。
“你帶手機了嗎?”力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病牀上,問道。
“帶了。”陳默走到蒲陽牀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
“陽哥目前還不能說話,我們的手機都讓鄧潔給沒收了,你把你手機給陽哥,他想說什麼,就用手機打出來。”力子說道。
“好,還是你想的周到。”陳默掏出手機,調成便籤輸入狀態之後,遞給了蒲陽。
“陽哥,我先替你問幾個問題行嗎?”力子問道。
蒲陽點了點頭。
“咱們天陽的兄弟裡面,病情最嚴重的,就是我們四個了吧?”力子問道。
“嗯,其他的兄弟基本上在縣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左右就都出院回家歇着了,小刀和鄭軍稍微嚴重一點,都是刀傷,住了有一個月,不過現在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當時戰鬥其實進行的挺快的,火龍幫的那些傢伙出手重,咱們天陽的兄弟都是學生,根本扛不住幾下就倒地了,反而避免了遭受更重的傷害。”陳默說道。
“寧縣目前是什麼局勢?應該已經完全被你們寧安幫掌控了吧?”力子繼續問道。
“昨天剛剛肅清最後的掃尾工作,關林死了,火龍幫散了,只有一個龐龍捲着關林留下的錢跑了,具體捲走了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陳默說道。
“關林怎麼死的?”陳默說完,蒲陽晃了晃手機,上面寫着這樣一行字,力子本來還有問題要問,看見蒲陽的動作,就沒再說話。
“陽哥問關林是怎麼死的。此前我爸爸和市裡、縣裡的領導溝通的時候就得知,有大人物出面想要保住關林,想要徹底的除掉關林,除非先想辦法把他做掉,只要關林一死,火龍幫也就樹倒猢猻散了。我找到的人是洪興幫的劉昊南。”陳默坦白的說道。
“你跟洪興幫的那幾個人接觸,找他們去殺人?”力子難以置信的問道。
“嗯,劉昊南兄妹八人,不知道是腦子進水了,還是受古惑仔的影響太深了,心心念唸的就想混社會,之前想加入咱們天陽,陽哥沒答應,我就留了心思,和他們保持着聯繫,後來我爸爸說想找人做掉關林,我就找到了他們。”陳默沒有隱瞞的說道。
“那結果呢?劉昊南他們是高三的學生,應該已經滿16歲了吧?這個年紀殺人,夠判刑了。”力子着急的問道。
“他們追着關林砍了半條街,最後硬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關林給砍死了,當時關林剛從公安局門口出來,趙局長找他談話來着,出來之後就被劉昊南盯上,連帶着還有兩個保鏢,其中還有一個是從部隊退伍回來的老偵察兵,對了,龐龍的功夫就是他教的,結果,三個人全被劉昊南他們給砍死了,劉昊南他們也沒好到哪去,都受了很重的傷。”陳默說道。
“會判死刑嗎?”力子問道。
“當街砍人,而且是三條人命,性質太惡劣了,更何況上面還有那麼多人關注,事情已經不是我爸所能控制得了的了,也怪劉昊南點背,殺人的前幾天剛滿十六歲,法院那邊的結果已經下來了,主犯劉昊南,判處無期徒刑,另外的七名從犯,判處三年到十年不等有期徒刑,兄妹八個,一個沒跑,全進去了。”陳默說道。
“你爸爸就不怕喪盡天良遭雷劈嗎?教唆未成年人行兇殺人,闖下了禍卻又把人家棄之不顧,你當初就是這麼和人家談條件的?”力子毫不客氣的喝罵道。
“當初的條件是他們負責殺掉關林,然後劉昊南出來定罪,有我爸爸從中運作,最多判刑十年,後面還可以繼續想辦法減刑,事情成了之後,我爸爸會讓他們兄妹七人在寧縣出人頭地,等劉昊南從號子裡出來之後,劃給他一條街,讓他做老大,除此之外,還有二十萬買路費。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們居然在人來人往的街上追着砍死了三個人,直接導致全省範圍內的年終嚴打提前,嚴打期間,一旦犯案,都是會加重處罰的,我爸爸見勢頭不對,就選擇了明哲保身,沒有出面搭救他們。劉昊南死了,他們剩下的七個人肯定對我爸恨之入骨,就算我爸出面救他們出來,免除牢獄之災,那不是給自己找了個禍害嗎?還不如讓他們在裡面呆着,我爸還能有足夠的時間想辦法。”陳默低着頭說道,聲音也壓得很低很低。
“龐龍怎麼會跑掉?”蒲陽打字問道。
“應該是關林被劉昊南他們追殺的時候就意識到事情不好,着急忙慌的給龐龍打了電話,我爸帶人清洗火龍幫地盤的時候,關林保險櫃裡的錢全都被卷空了,已經找了一個多月了,寧縣都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到。”陳默回答道。
“金佔財擋了你爸的路,被你爸搬到了,關林想打你爸的主意,也被搬到了,現在呢?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我們天陽了?卸磨殺驢,恩將仇報,還是早就導演了一出鷸蚌相爭的好戲,借火龍幫的力量把我們天陽也給打散,以後你爸的寧安幫,就可以徹底的在寧縣一手遮天了。”力子紅着眼睛咆哮道。
“力子,你聽我說,你身上有傷,你別激動!我承認,我爸的確是利用了天陽,從一開始除掉金佔財的時候,就是在利用天陽,這次火龍幫能垮臺,最主要的***,也是他們大規模的砍傷了數百號學生,隨後的倒賣毒品之類的罪名,其實只能算是落井下石了。但是我爸也沒想着卸磨殺驢,更不會恩將仇報,天陽和火龍幫火拼,的確是我爸想看到的局面,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陽哥你相信我,那天收到你發的短信,我是真的想和兄弟們並肩作戰的,可我被我爸囚禁了,出不來,如果我在的話,說什麼也不會讓陽哥和龐龍單挑的,陽哥也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陳默自責的說道,聲音也有些顫抖。
蒲陽晃了晃手機,打出了一行字:“以後,我還敢和你做兄弟嗎?”
“陽哥!”陳默看完手機上的字,直接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放聲大哭。
“陽哥我錯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在我心裡,我真的是把陽哥當做大哥來看待,還有力子,還有大頭、於冰,我從來不敢忘記自己是天陽的人,我爸爸在寧縣有實力不假,我可以做寧安幫的繼承人不假,可那都是我爸爸的東西,不是我的,但天陽不同,他是我們兄弟幾個從無到有,一點點打拼出來的啊,就像我們一起撫養長大的孩子一樣,我已經給我爸說過了,他的什麼狗屁寧安幫我不要了,我只想和大家在一起好好經營只屬於我們的天陽,陽哥你一定要相信我。”陳默跪在地上,抓着蒲陽的手說道。
陳默的哭聲引來了護士和樓道里散步的病人,護士推門而入,還沒等她說什麼,力子就從牀上跳起來,把護士推了出去,在門口不停的和護士解釋着什麼,最後驅散了所有看熱鬧的病人,進門,反身鎖死,又躺回到牀上。
“我相信你能容我,但是我怕陳叔他容不下我。”蒲陽打字道,看着陳默痛哭流涕下跪道歉的樣子,饒是蒲陽心硬如鐵,也是不知不覺的留下了兩行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不會的,你相信我陽哥,不會的!
我爸已經得到了所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只要沒人和他爭和他搶,我爸真的已經滿足了,我這次來,也是帶着誠意來的,八家網吧,還有兩家酒吧,整整十處店面,還有現金,五十萬,之前所有陽哥欠我爸的錢,全都一筆勾銷,我爸再給陽哥五十萬。
那八家網吧和兩家酒吧都是現成的,手續都辦好了,設備齊全,只需要稍做裝修就可以開門營業,還有寧安苑的那家檯球廳,我爸送給陽哥了,以後不用再交租金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補償陽哥,補償天陽在這次火拼中所受的損失,代表着我爸爸的誠意,我爸知道我和天陽的關係,他只會幫着天陽發展,絕對不會除掉天陽的,陽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陳默一邊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張紙,紙上寫的內容,是類似於合同的東西,陳默剛纔所說的所有條件,都清清楚楚的寫在上面,尤其是那兩家酒吧和八家網吧的具體位置,具體面積,都一目瞭然,最後還有陳克的簽字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