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自御道上走過，凌非擡頭淺笑輕輕邁過那堵過高的紅色門檻，再向前走了九步才撩了下襬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朗聲道，“新科狀元凌非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鳳宇忍不住撲哧一聲便笑出了聲，靜寂的金殿上甚是惹眼。
鳳淮帝溫聲道，“都起來吧。鳳宇，你笑什麼？”
“回父皇，兒臣只是見小非中了狀元，一時欣喜失了規矩。”真是丟臉，那也叫三拜九叩嗎？
凌非笑道，“宇親王怕是在笑凌非行禮不周全吧。陛下，凌非自小生於鄉間野裡，從未有機會一睹天顏，今日能有此天大的恩寵，實在是激動的難以自控。有不周全的地方，還請陛下恕罪。”
真是個有意思的小東西，鳳嘉淮笑，“凌非不必拘禮。倒是凌非的文章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妙文啊。”
“謝陛下誇獎。”
“凌非，你有意爲官嗎？”
“嗯，”稍稍沉吟，凌非望着鳳淮帝道，“凌非說實話陛下不會怪罪吧？”
“不會。”
“陛下見諒，凌非的父母都年紀大了，不想凌非離得太遠。”
“大膽凌非，你在跟陛下講條件嗎？”
凌非鳳眸一斂，笑道，“這位大人怕是聽錯了，凌非是在說出實情，哪一句是在和陛下講條件哪？”
“無知狂生！”
“這位大人，無憑無據便是誣陷，在我朝律典中輕責刑仗，重了可是要判刑的。”凌非笑得極淺，“就算陛下仁愛寬厚，大人也不應該太過分不是。”
“你……”
“我怎麼了？”
鳳瀾忙笑着拉和，“徐大人和狀元郎各讓一步，以後大家同朝爲官，都爲陛下做事，還是和氣的好。”
“瀾兒說的是。”鳳淮帝笑問，“凌非，朕看過你的文章，也喜歡你的才學。倚你自己的意思做什麼官合適呢？”
凌非瞪大眼睛，半晌才脆聲道，“凌非也沒做過官，不大清楚誒。皇上辨人無數，就爲凌非做主吧。”
鳳淮帝笑，“戶部尚書紀莘瓷要回家守喪三年，正好缺個戶部尚書，就由你來做吧。”
“我？啊不，凌非的意思是凌非年紀尚輕資歷尚淺，會不會難以服衆？”這麼大的官，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會，”鳳淮帝笑，“朕看你年紀雖小，卻資質聰穎，你儘管放開手做，有事自然有朕爲你做主。還是說你喜歡混日子的閒差。”
“天地君親師，除了天地，陛下最爲貴重。陛下讓凌非擔此重任，是凌非的福分，凌非叩謝陛下隆恩。”凌非嗑了個頭，見鳳淮帝示意纔起來站於一旁。
“至於徐援、慕榮景，就先在翰林院供職吧。”鳳淮帝擡手道，“今晚的瓊林宴，衆舉子和三甲頭名都要去，諸位愛卿也爲湊湊熱鬧。”
“微臣遵旨。”
散了朝，好些人向凌非致賀。
鳳宇、鳳瀾一左一右的將凌非劃爲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小非，你可真夠大膽的，真是嚇死我了。”
“都怪你平白無故的嘲笑我。”凌非轉頭道，“鳳大哥，你可要幫幫我，我又沒做過戶部尚書，可不要辦砸了。”
“嗯，不過你也要小心點兒，不要動不動都把人得罪光。”父皇定是極看重凌非，否則不會把這戶部尚書給他做，不過，這小子也太囂張了些，真是頭疼。
“我也不是有意的，那老頭子真是不禁逗。”凌非嘻嘻的笑了幾聲，“我稍微說了兩句就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鳳瀾——”
鳳瀾轉身，笑道，“原來是鄴小侯爺。前些天聽說鄴候爺身體略有微恙，不知現在好些了沒？”
鄴玄的眼睛沒離開凌非半分，伸手便在凌非嫩嫩的小臉兒上狠捏了一把，“鳳宇，這就是你的白癡小師弟吧？”
揉揉被捏痛的臉頰，凌非斜着眼睛盯着面前這位高大俊逸的男子瞧了半天，才道，“你就是鄴玄吧。你幹嘛擰我，很疼的。”
拍了拍凌非的頭頂，鄴玄大笑，“還是個矮冬瓜！”
乾巴巴的眨眨眼，凌非根本不管還是在皇城之內，哇的一聲便大哭起來，抓着鄴玄的袖子死都不肯鬆手。
鄴玄睜大眼睛，兩手無措，天知道他只是看這小傢伙可愛才來逗逗的，“你……你別哭了，是，是我不好。”
“你纔是矮冬瓜……嗚嗚哇……”
“非，非兒，別哭了，鄴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喜歡你纔開玩笑的，是不是啊，鄴玄？”鳳瀾忙擡袖拭去凌非臉上的淚痕。
“是，是這樣。”鄴玄足比凌非高上一頭，忙低頭道歉，“對不起啊，凌非，以後我再也不笑話你了。你別哭了，皇宮向來肅寧，哭得太大聲總不好。這樣，我請你吃飯，算賠禮道歉行不行？”
抹了抹眼睛，拿起鄴玄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凌非嘟囔道，“我纔不要你請，以後不許你再欺負我。”
“不欺負不欺負。”
扯扯鳳瀾的袖子，凌非道，“鳳大哥，我們走吧，不要理這個野蠻人。”
鳳瀾笑，“別這樣，鄴候爺沒惡意的。”
“玄兒。”那聲音中含着淡淡的威嚴，鄴玄忙轉身笑道，“爹，你怎麼來了？”
“皇上召我進宮下棋。”鄴少桓年過四十，五官粗獷，不似鄴玄眉目養眼，笑問，“剛纔怎麼了，狀元郎哭得好大聲。”
“沒什麼，”凌非低頭一副委屈的模樣，“鄴小侯爺說他喜歡我，就來擰我的臉還笑我是矮冬瓜。我是有點兒矮，可以後會長高的。”
鄴少桓輕斥，“玄兒，凌非年紀小，你應該多關照他，怎麼還欺負人家，去跟凌非道歉。”
鳳瀾忙道，“小侯爺只是開開玩笑，無礙的。”
“爹，你看小非是不是很可愛？”
“凌非年紀雖小，不過他的文章你就是再過二十年也做不出來，別再讓我聽到你欺負他。”鄴少桓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爹，”鄴玄一把將凌非拽到鄴少桓面前，笑道，“我想讓小非做我的弟弟，你認他做義子吧。”
鄴少桓沉吟半晌，“小非的意思呢？”
“我？”凌非咬脣道，“我可以回去問問我父母的意思嗎？”
鄴少桓笑，“當然可以。行了，我先進去見皇上，你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