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你不用擔心,我明天還要出去借錢,錢實在湊不夠的話,就把牛賣了,一定要讓娃上學”,父親說完狠狠吸了口眼。
母親憂慮的看了看父親的傷腿,但是第一次沒有反駁父親對家裡耕牛的處置。父親傷了,牛就是家裡的重勞力,農活根本離不開牛,平時都是小妹割嫩草給牛吃,那可是家裡的寶。陳振不敢想象如果家中沒牛的話農忙是會是什麼樣。
陳振心頭涌上一股酸楚,真想說不去上學了,但是看着父母殷切的目光,最終只能喏喏的說,明天去城裡打工掙點錢,父親看了半晌最後同意了。
第二天陳振還沒出門,姐姐一家來了,姐夫比姐姐大了10歲,顯得非常老相但是對姐姐還是非常好的,他們給陳振帶來了800元,說是給陳振上大學用的。
“你們哪來的錢”,父親着急的問。
姐夫吭哧了半天沒有說出來,還是姐姐低下頭說:“家裡也沒多少錢,小弟考上大學不容易,我和志成商量了,一定要讓他能上學,我們把豬賣了”。
“什麼,你們把豬賣了,它還沒長大,現在賣很虧得”,父親急赤着臉。
爲了給陳振湊錢,他們竟然把還沒長成的豬給賣了,那可是農家人一年的化肥錢和零用錢,還有妞妞的花衣裳,看着姐姐和姐夫被風吹雨打曬得乾裂的皮膚,陳振覺得愧疚無比。
陳振第二天就到了縣城,在縣城一家建築工地上他找了個小工的活,和泥、搬磚,一天四十,第一天下來,都快累散架了,吃飯的時候兩個胳膊酸的快拿不起筷子,平時雖然也長幹農活,切也習武,但是這麼大的勞動力有點吃不消。陳振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爲了家裡的耕牛,爲了能去上學,爲了理想,再苦再累也要堅持下去,如果在這幹二十天,就能掙800元,這樣能爲家裡節約一筆錢,當工頭說最近趕工期,如果多加班的話,還給漲錢,陳振乾的更歡了,工頭感嘆還見過幹活這麼不要命的,當初看陳振是個學生,要不是家裡困難,還不想要他,現在來看真是賺了。
陳振堅持了十天,每天累的躺倒就睡,雖說是肩膀上和雙手磨得血跡斑斑,但是他堅持了下來,現在也能適應勞動強度極大的工地生活了,他現在只感覺自己每天就是一個機械人,沒有了思維,沒有了喜怒哀樂,心裡只有掙錢。
今天天公不作巧,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工頭通知大家停工,自由活動。其他工友都去看錄像、喝酒去了,陳振只想去泡個熱水澡,緩解一下,陳振長這麼大,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痛並快樂着”,在滾燙的熱水池裡,陳振感覺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舒散開來,舒服的只想**,但是另一邊已經快要結疤的傷口被泡的往外慢慢滲血,一股難言的滋味填滿胸腔,陳振真想大吼一聲,把滿腔憤懣發泄出去。
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頭,陳振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呆呆的站在十字街頭。
“哎,是你嗎?”一聲輕呼在不遠處傳來。
陳振轉身一看,一把傘下站了兩個高挑女人,其中一個年齡稍小穿碎花裙子的是本班的同學,同時也是校花趙雪,一米七二的身高在微風中顯得曲線優美、婀娜多姿,陳振的臉不由紅了。
“好多同學都不知道你的去向,只知道你考上了渭南師範大學,其實你的成績上渭南師範大學,我還以爲能和你在北京見面呢?走,我要跟你好好聊聊”,不由分說拉着陳振就進了旁邊一家茶樓。陳振摸了摸口袋,幸好工頭把十天的工錢500塊給結了,要不然今天就該丟臉了。
“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小姨,你也可以叫小姨”。
陳振有些羞赧的叫了一聲小姨,惹得趙雪咯咯的大笑起來,比起陳振,趙雪要大方很多。
陳振沒有隱瞞,把近況給趙雪說了,包括進城打工掙學費也一五一十的講了,對別人陳振一直不想說,男人的自尊讓陳振只想把這一切包裹起來,但是今天碰到趙雪不知道爲什麼陳振想傾訴一下。聽完陳振的近況,趙雪的眼睛紅了,一段時間不見,陳振的變化很大,再不是原來那個青澀的小男生,彷彿一下變得成熟了,看着陳振曬得黝黑的面容,寬闊的雙肩,聞着男人特有的氣息,趙雪的臉一下紅了。
趙雪沒想到陳振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前只知道他家條件不好,但是想不到連上個大學也要打工掙錢,想到這兒,趙雪的心都快要碎了,陳振說完後彷彿身體被抽了氣似的,一動也不想動,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另外一個美女是趙雪小姨,開始她覺得趙雪直接拉着男生去茶樓很不妥,準備回去好好給侄女上上課,聽完陳振的經歷後,沉默了,這個男孩身上很有故事,她準備幫幫陳振,出色的人不應該上不起學,被砂礫埋在塵土裡,不過這要下來徵求下趙雪的意見。
最後還是趙雪的小姨把帳結了,陳振最終沒有搶過她們,雖然覺得有失男人的身份,但是也舒了一口氣,畢竟現在可是急需用錢。在趙雪有些依依不捨的目光下,陳振轉身往工地的方向走去,身影被夜色拉的越來越長。
他看到了趙雪的神情,那裡有同情還有些許愛慕,陳振不需要同情,尤其是女孩子的。愛慕,那更離陳振很遙遠,現在連上學都有問題,哪有心思談情說愛。趙雪是個好女孩,從高中起就是班裡的女神,人長得漂亮,學習也好,聽說家境也不錯,可以說和陳振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路上趙雪沒有說話,皺着個眉頭,臉都皺成了包子樣,看着侄女可愛的神情,小姨“噗嗤”的笑了。
“小姨,你笑什麼,人家都快煩死了,你還笑”,趙雪撅着嘴。
“好,好,不笑了,那爲什麼煩啊”?小姨明知故問。
“還不是我那個同學,你看多可憐啊”,趙雪跺着腳。
“只是同學嗎”?小姨的眼睛笑的都快成了彎月。
趙雪這才意識到小姨一直在取笑她,臉頰變得通紅,“人家都成那樣了,你還有心思笑,你還有沒有同情心”?突然想到了什麼,“我不管,你想辦法幫他”。
“我爲什麼要幫他”,小姨似笑非笑的看着趙雪。“你、你”,看着趙雪被氣的快要哭了。小姨嘆了口氣,“好,我來想辦法”。其實看到剛纔陳振的情形,小姨就想幫幫這個男孩,不光是陳振的境遇,而是在陳振身上她看到了一種永不服輸的精神,和對生活、家庭的態度。
“我知道小姨對我最好了”,趙雪挽着小姨的胳膊,使勁巴結着小姨,小姨憐愛的摸了摸趙雪的頭髮。
第二天雨停了,陳振照常上工,遇到趙雪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當務之急是多掙點錢湊上學費。可是三天後小妹的一個電話讓陳振一下懵了,父親爲了去借錢,摔了一跤,腿傷一下加重了,現在臥牀不起,家裡正商量賣牛的事。陳振急忙跟工頭結算工錢,不知道父親的病重不重,本就風雨飄泊的家再現在是不能受一點打擊了。
工頭很開明,聽說了陳振家的事後,多給陳振結了200元,揣着1000元錢陳振買了一隻老母雞、兩根豬大骨踏上了回鄉的路。
家裡靜悄悄的,偶爾傳來母雞“咯咯”的叫聲,父親一個人躺在屋裡,緊皺着眉頭髮出斷斷續續的**聲,旁邊的碗裡發出濃濃的中藥味,母親不在一定下地去了,而小妹又放牛去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家裡的牛一般都是陳振和小妹負責放的。強忍着心酸,陳振進屋給父親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把老母雞燉上了,俗話說,缺啥補啥,雞湯對父親的傷腿現在是很有好處的。